第五十二章 片羽（1/2）

“……”月黑一阵沉默，握着针筒的手掌抓紧而又放松，许久才下定决心地抬起头，深深地看了灯泡君一眼，轻声道：“我明白了……变成吸血鬼，总比变成丧尸母体什么的要好。”

“但是——”他话锋一转，双眸中绽放出极其锐利的寒光。“希望你能保证不会有别的差错。”

“当然，我办事你放心。”灯泡君老神在在地摸了摸“肚子”，板栗大小的眼睛再次合成了一条缝隙，而后两条手臂也缩进了圆滚滚的发光球体中。“维持本体有点耗电，还是节能模式爽！”

月黑：“……”

“没时间了，快动手吧。”灯泡君晃悠悠地飘回半空，浑身光芒此刻竟然迅速地灰暗下来。它在空中找了个不高不低的位置，而后整个球体迅速化为了灰白色，仿佛古迹里尘封千年的石球，满身都是岁月里斑驳的痕迹。

“我睡会儿……你们完事了再叫醒我……”

“滚！”月黑头也不回地骂了一句，低头看向身体已经开始异变的妹妹时，神色再次凝重起来。

鲜红色的角质层已经爬满了月白半张面孔，细密狰狞的纹理镶嵌在那层恶魔的皮肤上，与另一边苍白绝美的面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就好像天使与恶魔占据着同一具身体，左边极尽世界之美，右边凝聚诸世之恶，对立而统一。

根源病毒，拉斯特之血，这是命运的安排吗？

如果可以，他希望那管病毒是注进的自己的身体，因为如果是他的话，身体变得再如何丑陋也是没有问题的吧？他不在意外貌，可身为女孩的白，怎么可能不在意外貌。

说到低，还是他的错。如果早点回归的话……

如果他足够强的话……

但是，没有如果。

这一脚棋，下在了他的命门上，将他倔强的骄傲践踏得粉身碎骨。多年来的荣誉与成就让他过于相信自己的能力了，多年来一路顺风无阻让他天真地以为黑白兄妹联手就能真正地无所不能了……他走在迷雾的小镇街道上，全然没有把一切放在眼里。把与僵尸的战斗当成游戏，把主神的任务当成消遣，在不断虐杀僵尸的过程中盲目地高估了自己的实力……实际上，什么都不是。

“呼——”月黑长出了一口气，心里有些沉闷，他觉得视界有些模糊了，难过得想哭，可是怎么也哭不出来。即便当年养父养母离开时他也没有这么难过，冰冷的墓园里，年仅六岁的他牵着妹妹的手，麻木地看着墓碑上那两个灰白的头像，冷漠的有些不近人情。

那天下着细雨，他撑着伞，黑色的，木然地站在墓碑前。月白跪坐在地上，哭得很伤心，雨水淋湿了她洁白的连衣裙，湿漉漉的裙边紧紧贴在地面上，像是落水的荷花。他觉得有些透不过气，心里压抑着什么，使得他不得不大口喘息着。

他蹲下身子，将雨伞举在妹妹头顶。她哭红了眼睛，转身紧紧搂着他的脖子，没有说话，只是无声地哭泣着——从此以后，世界上只剩下了名为黑白的两个人。

“哥哥，你哭不出来，是因为我已经替你哭过了。”她擦干眼泪，在他耳边轻轻低语着，声音婉转得像林中的小鸟。

“嗯……”他反手搂着她，没有开口，只是轻哼了一声，眼中的世界只剩下了模糊的雨幕。

雨幕，是的，只是雨幕。

那么现在呢？

“真丑啊……”月黑轻轻抚摸着那半边角质化的狰狞面孔，目光宁静而悠远。在那短暂的瞬间，他仿佛将十几年来的人生再次行走了一遍，一路磕磕绊绊，从小到大的，只有黑白的孤独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