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生诞(2/2)
这一夜,汝南王府灯火通明,天上月光朗照,星空薄明微暗,北方有一颗明星在夜空中显得格外鲜明。
羊祜与司马亮、卫瓘、张华等人畅聊平吴大计,直到夜色降临,后又闲聊了一番朝廷琐事。
谈到朝廷,张华先问羊祜道:“我听说昔日羊公每向朝中举荐贤才,事后都要将奏章的底稿烧掉,从不让其本人知晓,不知是何用意?”
羊祜道:“举荐任能,乃为人臣子的本分,被举荐者所得官爵为朝廷所赐,应该感谢朝廷,但他们却往往感谢私人,久而久之,甚至出现结党营私的情况,我认为这样的事,断不足取!”
司马亮道:“羊公之举令人钦佩,羊公久驻荆、襄一带,不仅身负抗吴之责,还要为国举荐贤才,如今晋国一片太平气象,羊公实在功不可没啊!”
羊祜不禁忧心忡忡道:“此次回朝,老夫观朝中气象,正气不足,邪气渐生,表面平和,实则隐不测之忧,我深感忧虑。”
司马亮问道:“太傅是说……杨骏?”
羊祜并未点头,脸上只露出忧愁之色。
卫瓘道:“贾、杨两家,虽皆为皇亲,却在暗地里争宠夺权,晋国若有所变,其祸必由此而生。”
张华笑而不言。
羊祜长叹一声道:“汉初文、景二帝在位时,天下名曰治平无事,实则隐不测之忧,幸文有晁错,武有周亚夫,方有汉朝四百年基业,如今我晋国看似安定无忧,一番盛朝气象,只因我主善于决断,得以威镇邪气,使朝廷安宁。我主虽非尧舜,却也是前代许多帝王所不能比的。”
司马亮道:“既如此,太傅还有什么忧虑呢?”
羊祜道:“老夫所忧虑者,乃储君也。老夫夜观天象,见应运我朝的星象忽明忽暗,此星象关联着晋国的储君和晋国的命运,若储君不贤不肖,则祸乱必生矣。”
司马亮不懂星象,却还是抬头看了一眼,心急道:“这可如何是好?”
羊祜道:“吾观齐王年岁虽轻,却待人宽厚,体恤百姓,倘若立齐王为晋国的储君,则晋无忧矣!”
司马亮道:“先王在时,曾有意立齐王为世子,后被贾充等阻挠,圣上继位后,对此事一直耿耿于怀,想立齐王为储君,恐怕没那么容易。”
羊祜道:“这个我也知道,圣上也因此而疏远了齐王,老夫还知道圣上的心愿其实是想让太子的儿子司马遹继位,但是眼下正是非常之时,当今太子暗弱,天下局势也并不稳定,倘若天不亡吴国,则圣上不会不忧虑于此,齐王即便不被做储君,也应做伊尹、周公那样的人,辅佐太子理政,待司马遹长大后,再还政于司马遹,国事家事,应以司马氏的江山为重的,当真如此,老夫死亦无憾了。圣上若不愿让齐王辅政,那老夫就只有舍了这身老骨头了,反正我已经是半截身子埋在黄土中的人,为国尽忠,也死而无憾了。”
张华、卫瓘二人早有倾心齐王辅政之心,但碍于自己终是外人,且皇帝正当壮年,不好开口,今闻羊祜一番肺腑之言,皆为其忠君爱国之心所动,卫瓘看着张华使了一个眼色,张华微微点头,二人便一同挺身跪起,向羊祜作揖,卫瓘道:“太傅忧国之心,堪比那蜀国的诸葛武侯,我等深感钦佩,太傅所言,齐王辅政,再还政于司马遹,实为良策,然我等毕竟是外人,不好开口,倘若圣上提及此事,我等必遵太傅之言,共举齐王。”
羊祜亦挺起身,道:“好,好,羊祜不胜感激,但我自知已经病入膏肓,伐吴盛举怕是看不到了,日后能否成就大业,全赖诸公。至于伐吴一事,我到时候一定推荐一位远胜于我的人取代我,愿诸公齐心协力,共保我晋国天下。”说罢,羊祜一时激动,竟咳喘不止,汝南王司马亮见状,只道是羊祜过于劳累,忙命人将羊祜送回府上。
小司马瑾刚刚睡醒,由乳娘抱在一边,只管张着眼睛乱看,并不哭闹,好似听懂了“天下”二字,最后眼睛直直地望向不远处的一座楼台之上,那楼台之上似有人。
一片游云盖过月光,如同给月亮蒙上了一层薄纱,北方的那颗明星此时忽隐忽现,如喘息状,离羊祜等人不远处的一座楼台上,现出一个白衣白发的长须老者,此时正对着羊祜等人仰观星宿,良久,捻须而笑曰:“正星陨落,邪气将生,此为乱世之象。”老者说罢又俯瞰不远处羊祜等人道,“斗魁,待羊祜死后你就可以入洛阳了。”
“是,老师。”老者身后的暗影中,现出一个年轻人的脸,看着汝南王府通明的灯火,没有任何表情。远处汝南王府乳娘怀中抱着的那个婴儿,似乎在看向这座楼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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