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云师（2/2）

无喜过了奈何桥，低头缩肩亦步亦趋，好像觐见天子的微臣，哪像光芒万丈庄严慈祥的如来。地师看着更心烦，好像看见了扶不起的阿斗。

吕延倒是心安，觉得无喜就该是这样子。

无喜抬头第一眼看见了吕延，很意外，也很欣喜，“你没死，喜事。”

吕延反问：“你怎么来到这里的？”

“无路可逃，只能逃到这里了。”无喜含糊其词，然后就向地师施礼道：“我有一事想求见冥神，烦请地师通报。”

地师很冷淡，“冥神不会见你的，”然后对雨师说道，“你和他谈吧。”说罢就不见了。

雨师叹了口气，“灵主有事请讲，冥神能听到，他会给我明示的。”

恍惚冷嘲道：“一代不如一代。”

无喜起身，低头不语，这里也没有多余的板凳，只好站着。

吕延把自己的板凳拿了过去，点了点头，无喜点头称谢，但没敢坐。吕延也只好站着。

雨师问：“灵主所来何事？”

“地藏可好？早该来看看他。”

“理应如此，你们忘了他太久了。除此以外，可还有别的事？”

无喜一时语噎，有些难以启齿。

这时恍惚插嘴，“还能有什么事，借灵山呗。假灵山又顶不住了，跑来借气数来了。”

雨师不语，有些哀伤，看不懂的哀伤，不是儿女情长的那种，也不像家国情怀的。

恍惚冷笑，“你的烂摊子，我懒得管。”走了。

云师觉得火不够旺，又扇起了扇子哼起了歌。“良心都让狗吃了！这是个什么世道。把这些脏石头都烧干净，把你们也烧了才好。”

吕延看着无喜的尴尬，看得自己都尴尬了。

无喜终于开口了，“我将禅位给弥勒，地藏太孤独了，我要陪着他，也为了多借一些气数。”

这倒出乎了众人的意料，云师也不再唱了。

雨师笑了。

灵山下，黄泉边，一棵树，上面坐着一个人。

吕延用了好长时间才发现，这人不是坐在树上，而是下半身变成了树，双臂也成了树枝，要不是还有模模糊糊的三个缝儿和两个窟窿，脸也就没有了。

无喜向树行礼，“地藏祖师，我来陪你。”

“你是谁？灵山一切可好？”地藏的声音像树皮一样粗糙，缓慢顿挫。

“灵山如果好，我便不会来。”

“你不适合做如来。”

“所以我将禅位给弥勒。”

“不好，弥勒有衰像。”

“一切皆宿命。”无喜化作了一棵树，扎进了河边土。

“这是一条不归路，将来你会后悔的。”

“无所谓归于不归，无所谓悔与不悔，因果使然。”

地藏缓慢地转着头，脖子扭得咯咯响，对着吕延说道：“是无知还是看透，我竟看不懂你。听说你看透了冥界的秘密？”

“侥幸看出了几个。”

“你我有缘，请用我的树叶看黄泉。”

吕延摘下一片树叶放到眼前，黄泉立刻变了，哪里有什么黄泉，全是一颗颗的人头，挤挤拥拥，像蛆虫一样涌动着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