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最长的一梦（2/2）

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小孩终于进了大学，赵志隆已经五十岁了，创业嫌迟，等死还早，五十岁了还能做些什么？缕缕白发悄然上了双鬓，鱼尾纹爬上了眼角，风霜刻上了额头，壮志未筹，时光不再，热血已渐冷。

平淡的日子慢慢地消磨掉了赵志隆的满腔斗志，除了偶尔在市井巷间一露峥嵘，他身上只留下小市民的油盐酱醋和儿女情长，常常追忆和感慨，年轻时的盛气和张扬，而偏偏，走得最急的都是最美的时光，再回首，只见一抹夕阳！

又过了三十年，赵志隆已垂垂老矣，昔日走路虎虎生风的青年，已是佝偻的老爷子。每每黄昏时分，他会出现在篮球场边，走来走去，眉角低垂，眼眸浑浊，拄着拐棍，一步三喘，偶尔咳两声，偶尔停下来，羡慕地望着生龙活虎的年轻人们！

他是多希望跟场上的年轻人一样，再年轻地活一次！

他早就后悔当初的选择了，当初就不该全听父母的，平平淡淡过这一辈子啊！

如果有重来一次的机会，我一定努力拾遗补憾，不会让那些憋屈的感觉如骨刺般长年驻留在心底，不会让那些没有试过没有完成的念头始终停留在构思，不会再让父母和他人来左右自己所有的人生规划……

身边老太太的搀扶打断了他的遐思和追忆，望着这位同样一把年纪的老太太，老树皮般皱纹深刻的脸庞依稀还能找到年轻时清秀的影子。

李安，她大概是这辈子唯一正确的选择了，老年夫妻老来伴，她是这句话最好的诠释。

他忘不了，年轻初婚时，李安完美的身体带给自己激情与销魂，和几尽完美的鱼水之欢；也忘不了，这么多年，每当自己苦闷时，睿智内秀的她给予自己精神上默默的支持；更忘不了，在自己累了困了病了时，她的体贴关怀和不离不弃。

赵志隆心潮起伏，看着这个陪了自己一个甲子的女人，心中也涌起了一些满足，这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一辈子啊，就这么快要过去了，但不管有多少遗憾，至少这个女人是选对了，在任何时候，任何方面，都没有让自己失望过。

李安也看着自己的男人，心里踏实，这是自己选的男人，陪了自己六十年，虽然他已经很老了，老得看不出一点年轻时活跃的样子，但想起他年轻的时候，尤其是闺房之乐，他那时坏坏的，经常要自己摆着羞羞的姿势配合他，至今都想红着脸躲避。

那些不堪用文字描述的激情，却是生命里最灿烂的记忆。

老两口依偎着，三步一停，慢慢往家里走去，斜阳把两个紧靠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几年后，赵志隆病重弥留，躺在床上，胸脯急剧起伏着，李安坐在床沿上，安静地，握着他的手。

这是最坚定的陪同，无声胜有声，已看破生死，用一辈子才能诠释和完整演绎的爱情。

在赵志隆的最后时刻，他的思维无比清晰，这一生所有重要的画面如电影般在脑海中飞快地翻页。

这一辈子过得啊，有奇遇，有真情，有开心，有憋屈，但留在心里，更多的，却是无穷无尽的遗憾，和壮志未酬的悔恨！

他闭着眼睛，喃喃道：“安，我……我这辈子，最满意的事情……就是找到你，如果有来生，我……我希望还能找到你！但我……还是很……后悔，这一刻，心里很遗憾……咳咳……我本来有一个庞大的计划……因为那一次车祸……全都嘎然而止了……”

李安听着，憩静的脸上居然露出了一丝笑容，道：“阿隆，我也是，能遇见你，我这辈子也值了！”

赵志隆回光返照般，声音忽然大了起来，也连贯了起来，“但我悔不该，当初全听父母的安排，我这一生，有过奇遇，本该有更精彩的人生故事可以说！如果人生可以重来一次，除了你，我希望，身边的一切都推倒重新来过！”

赵志隆怒目圆睁，猛地直起身子，用全部的肺活量大吼一声道：“我不该心呐！”

然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