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然也？不然？（2/2）

宁然听得汗颜，不过他倒是听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这位魏先生魏大尚书话里没话，是真真个儿在夸奖他。让他不由得感到怪异。他听说过这位魏尚书性格迥异，但也没想到是这么个迥异法，看起来不像达官贵人，反而像个江湖中人。

“魏先生”，宁然轻声提醒了一句，他感觉魏陈越聊越远了。

“哦？”魏陈还有些不明所以，似乎被宁然刚才夸得有些忘乎所以了，“对了，还有多的理由吗？再说说？”

“没有了，礼轻情意重，话短却也是心里话”，宁然双手一摊无奈道，“不过魏先生我们是不是该说说正事了？”

“行，那就说正事，不是你小子我早就说道正事儿上去了”，魏陈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而且半点也不觉得这话自己说着有多不对。

宁然听到这句话鼻子一歪好悬没背过气去，这叫什么事儿？合着你刚才乐呵半天是干啥去了？

不过魏陈倒真的说起正事来了，也没再一副玩笑的模样，而是语气严肃起来。

魏陈盯着宁然说道：“我可以帮助你，但之后你就不要再去找王宣了。”

宁然愕然，其实最初进门之前，尤其是那一声闷哼，宁然就知道今晚怕是会空手而返。不过真正使宁然意外的是魏陈后面半句。

魏陈对宁然的意外毫不意外，只是继续说道：“王宣当年做得够多了，我魏陈做得够少了。对王宣这种人，我们其实不能再苛求太多，如果只是因为现在他独善其身就忘记从前一个人的胸怀天下，这样不是很没道理？你觉得呢？”

宁然点点头，然后沉声说道：“之前是我冒失了，我的做法对王先生和他家中的亲人都没道理。”

魏陈看着宁然，忽然一笑，眼神中带着赞许说道，“果然是个聪明人”。突然魏陈的声音转冷，话中的内容让宁然额头渗出一丝冷汗，“不过你再聪明，最好这个道理你是现在才明白的。我魏陈在官场上被称作狠辣无情，而且也没被冤枉，但底线还有。”

“不然……”，说着魏陈拉长了声音，然后似乎带着无限的怅惘和感叹，目光望向窗外，不知是看天空还是看明月，或是看挂在天空上的明月。

魏陈转回头，看着宁然，“怎么样？刚才是不是很有气势？尤其是望向窗外那一刻。”

宁然心里撇撇嘴，一位亚圣，需要靠这些来展现气势？

没听见宁然的回答，魏陈咳了一声，“其实我愿不愿意出手是随时可以反悔的，我这人最不看重的就是承诺，放个屁都比这来得响亮。”

宁然心中一顿乱麻，这位魏大尚书就该让顾夭之同他来谈，绝对是把袖言欢，相逢恨晚。

“当然，当然”，宁然赶紧附和。

魏陈看出宁然敷衍，顿觉索然无味，于是挥挥袖不耐烦的说道，“你可以先回去了，这件事既然说定了，那我魏陈作为堂堂户部尚书，还是不太可能反悔的。不过还是先说明白，事情需要你去做。”

宁然当然明白，魏陈只是出手帮他，在困难处才宁然才去麻烦魏陈。墨宗被囚之人和十年前的那些人，具体处都是宁然自己的事。毕竟于情，魏陈只是儒家弟子，受过言文圣人几句指点，这点恩惠都已淡到可有可，于理，于情都没有可谈处，于理就更没有了，魏陈就更没能被咎责处，这与魏陈其实已无太大关系。

“当然明白，我会尽力自己处理好的。”宁然抱拳告退，今夜目的已经达到，谈妥之后，既然魏陈不想多言，宁然就告退了。更何况宁然确实不想这位性情古怪的魏尚书有太多交谈，他是底层起来的，他明白这位魏尚书表面玩世不恭，处处打趣，其实内心深处城府极深。

等宁然离开以后，魏陈剪灭书案上的油灯，随手将剪刀扔在一旁。月光此刻避过纱窗，从雕花的镂空处透进幽暗的书房内。

魏陈趁着被窗户缝隙剪碎的月光，身影随月光的有无而明灭，踱步走到窗户处，他推开窗户，月光便如洪水终于等到大堤决裂，奔涌向屋内，这一刻的魏陈竟然觉得胸口有些憋闷。似乎月光流华来的太汹涌了一些？

看着天上明月，魏陈默然不语，今天他之所以答应那位年轻人，不是因为王宣，甚至不是因为李青山，也不是因为言文圣人，这些都是原因中的原因，却不是全部的原因。最终决定一切的是，他看出来这位年轻人很聪明，或者说很决绝，在谈话中已经表明了他不是一个只懂得依靠外人的俗人，因为他从来的意思都只是将魏陈他自己当做他的退路。

魏陈无所谓，他不介意做那个年轻人的后路，哪怕最后真有无尽的洪水涌来，甚至连他都挡不住，只能成为一具浮尸。他也不介意做一个打手。当他介意那位年轻人把他自己的事当做魏陈自己的事，因为这毕竟不是他的事，肯定至少不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