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高崖有风,容易摧残(1/2)
布巾褐袍,一名中年男子带着一位衣着更要寒酸几分的年轻人迈过了几百里地,就这样一路走了过来。
越向北方走去,山势就越加平坦,什么山奔海立的气势,在茫茫草原,对于生长在其中的人来说只是一种幻想。当师徒二人走出最后一处能遮挡他们视线的树林后,眼前变得豁然开朗,眼中的景象,胸中的气概,都不再为那茏郁差互的枝桠所拘束,北方草原的人阔大无畏的胸襟气概,想必就是世世代代在这样的天广地方中熏陶出来,然后被一点一滴的刻进血脉里,再又一点一滴的积累流淌到今天,全然不似中原人那样心中的想法也如中原的山脉起伏不定和被树木掩盖。
伯颜心中此刻积累了一路的郁闷也被冲散了几分,萋萋深草的气息和流淌的风,无论是旧的已枯萎的还是新的刚抽芽的,都是他最喜欢的味道。
先生带着伯颜毫不停歇的继续赶路,二人的脚步似乎从相遇那刻开始就没有尽头。当然不可能真这样一直走下去,他们要去的是草原的中部,那座草原上唯一的高山,世世代代无数草原部落族人的信仰,它被称作圣山。
圣山并没有名字,就只是圣山,因为北方草原上就只有一座山需要并且能被称作圣山,这时候任何名字都是多余的,因为它并不需要名字来证明自己。
而圣山脚下的部落,是北方草原上最强大的部落,因为这个部落有着最强大的勇士,有最能干的妇人,有最好斗的孩童,还有一间小书院里常住着一位教书先生。
这个部落名叫伯颜,是一个承载的厚重岁月的姓氏,两个字的一撇一捺都是交错的刀剑,用了千年的鲜血才足够伯颜部落的人写就这两个字。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还是上天选择了它,因此伯颜部落才会驯服北方草原无数大大小小部落娇纵凶猛如老虎的心。其实最终只是先生选择了伯颜部落,但先生到来的原因如同他的出现,都已变作陈年古卷,只是伯颜部落的传说中,这个拘魂的饿鬼也带不走生命的人是来自于圣山之巅那亿万年不散、无人到达的云雾中,这个人,或者说是自圣山而来的天神的岁月如此悠远也理所当然。
在伯颜部落族长的书库里,有着一卷厚厚的羊皮纸,最为久远的轻轻一抖就能碎裂成无数块如蛱蝶散落一地,仿佛岁月实在太沉重,普普通通羊皮纸早已不堪几百年岁月的负荷。
有几张羊皮纸上记载了一段秘密,说是伯颜部落在几百年前只是一个中等部落,如同草原上固有的规则一样,强者不会同情弱者,只会对更强者俯首称臣,而伯颜部落也是这样在生活。只是某一日更强者被弱者惹怒,原因是伯颜部落的族长之子杀了更强的乌珎部落的少族长,而起因是一次伯颜少族长陪同乌珎部落少族长打猎时,伯颜部落少族长猎杀了一头更大的猎物,便受到了极尽的羞辱,乌珎部落少族长不允许一个中等部落的人比他还能干,于是只有通过羞辱才能掩盖他打猎时的无能。伯颜部落的男儿可以认输,但绝不会向羞辱自己的人认输,猝不及防的乌珎部落少族长被一刀砍下马,从右肩一道狰狞的伤口蔓延到左边腰部,到乌珎部落少族长的身体摔下骏马接触地面发出蓬的一声闷响后,分开成了上下两节。留下眼神狠厉的伯颜部落少族长和乌珎部落几个依旧不敢相信眼前事情的勇士。
然后伯颜族长看见了满身伤痕的儿子出现在自己的帐篷里,发丝被凝固的鲜血束成一条一条,手边是一把染满鲜血的刀,只不过此刻的鲜血已经变成黑色,在草原的烈日和马上的狂风吹拂下已经干涸,甚至寸寸干裂剥落。
伯颜族长听完唯一的儿子用平静的口气说完后,来不及阻止,自己儿子就在面前长刀一转,刀身上又重新染满了鲜血,长刀一日狂饮。伯颜少族长骑马回家,只是为了看阿爹最后一眼,并告诉阿爹,当乌珎部落的使者来时,可以将他的头颅去交给使者,希望能不迁怒于伯颜部落。
灭顶之灾一夜降临,等来的没有使者,只有一群乌珎部落的大军,大军手持的火把在那一夜照亮了草原半片天空,连星月都被隐藏在了明亮的火光之中。
伯颜部落从来不会畏惧,在当时族长,这个勇敢的男人,一个坚强到似乎泪腺早已枯萎的男人,居然留下了眼泪,最后他含着眼泪抱着儿子已经没有气息的尸体走出帐篷,原原本本告诉部落众人真相时,所有人都沉默,然后做出了抉择,如果乌珎部落派来的是使者,杀。如果乌珎部落派来的是大军,不过多杀几个和多死几个罢了,但如果想要少族长的尸体,没人同意。
族长什么都没说,只是当着众人的面,抱着儿子直着身子缓缓跪下,就如同父子二人共同行了个大礼。
因此面对大军来时,伯颜部落没有一人退缩。
他们心里明白,伯颜部落如果不选择投降,那就只有覆灭,一万三千多人,还包括老弱妇孺,而对面乌珎部落却有四万人的军队。
但是没有一个人会去责备那位杀了乌珎部落少族长的伯颜少族长,没有人去责骂少族长给所有人带来了灭顶之灾。他们只会为少族长感到骄傲,因为伯颜部落的人,生前要姓伯颜,死后也不要在炼狱中因为生前的懦弱而羞愧到不敢说出自己的姓氏。
那一天,圣山上有人下来。
先生第一次来到人间,或者是重回人间。他在圣山的崖顶看了这个人间多年,他在等一件事。直到那天下来之前,也依然没有等到。
但他明白了一件事,他要证明曾经的人间是对是错,需要他亲手去证明,他等得起,但这个人间太慢了。
北方的草原,没有至圣的礼法,他们不懂君子,不知帝王,都是最真实的人,因此先生可以打造一个新的人间,来证明那件事的对错。
有些事在人间是不讲道理的,正如先生走过伯颜部落残余的灰烬时看见的那匹战马。
人间也没有那么多的注定,偶然究竟是多一些。
先生没有推算这个孩子的命运,在涉及大道根本上的事上,先生从下圣山的那一刻起就决定不算未来,不推过去,只讲现在,正如曾经一样。
于是先生顺着那条伤口剖开马腹,从里面抱出了一个四岁的小男孩。
或许之前的打斗他不敢出来,在马腹中被残留的余温和腥臭闷到昏迷,若不是先生路过,这位小男孩依旧逃不脱死亡,但他遇见了先生。
等小男孩醒过来,望着篝火旁的中年男子和漫天的繁星,他竟然没有哭泣。聪明早慧的他,虽然四岁,却已懂得很多,既然面前的人不是族人,那伯颜部落已经全被乌珎部落屠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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