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集贤学士如堵墙,观我落笔中书堂(2/2)
但从第二叠起,宁然便深知“学我者死,像我者生”这八个字的含义。世间的无奈与愁苦,到头来都是一样的,不论是沙场将士,还是春闺怨妇,或是迁客骚人,归根结底,都只是一个“愁”字便说尽了。
对宁然来说,去年的秋日,又岂是一个“秋风秋雨愁杀人”能说的完的?“愁”与“仇”,一个都少不了。
一日之间,宗派破灭,师父登天身死,只留下一座云海都散尽的空山,“愁杀人”的真意,宁然是体会到了最深处。
不过也就只到这里为止了,到第六叠“人事错”,又是一个瓶颈。
只是宁然如今也不会刻意去一味求突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修行路上更有百年为期,从年少时的仇怨,辗转一身到两鬓苍苍,隐忍百年为一朝之怨,为一朝大仇得报。欲求成,却不急于求成,方才能在修行路上行得更远。
这几日宁然二人就在城里找了家客栈住下,毕竟来来回回几十里路程,对于他们来说算不得什么,但时间还是要耗去不少的。
宁然就在客栈闭门不出,看着《天下式》上的一些道法。《天下式》作为道家两大奇书之一,虽然只记录道法,不录道痕。但道自生法,法中蕴道,到了世间顶尖的道法,本身就是创道法之人自身大道的一种显化。
因此几日下来,宁然收获不少。
至于顾夭之也是收获不少。宁然不知道顾夭之去了何处,但平康坊的各位娘子却实在清楚得很了。特别是在平康坊中唯一一家敢修建三重楼阁的“余香坊”,顾夭之就差是日夜住在此处了。
直至文试的第四日上午,宁然才被顾夭之叫了出去。
看着几乎兴奋过头的顾夭之,宁然一路上边走边问顾夭之到底是什么事。顾夭之才说道,是今日,儒家那名君子终于来了。
看见顾夭之如此兴奋,如果不是知道顾夭之的底细,宁然还真以为这家伙有什么特殊癖好。
当然宁然不知道顾夭之是因为这几日身在花丛中,莺莺燕燕,鸟语花香,瞬间觉得这个世间如此美好,怎么以前在剑山上从来不知道?因此这几日,不管顾夭之做什么,都感觉精神不少。
拿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以前的自己生活在条条框框里,直到长大后反而才活得从心所欲”。这句话听得宁然一阵鄙视。
还未等宁然他们走到中书堂处,便看见里里外外,被围了十多层人墙,当然还是没有人敢挤到考场里去看。
顾夭之远远地看见,啧啧叹道:“如我这般英俊,都没有这么万人空巷,难道这年头,大唐文风这么鼎盛了?可我不知道啊!”
宁然一阵无语,毫不客气的说倒:“不要把你的脸皮作为衡量大唐文风的标准。”
顾夭之不以为意,两人用上身法,费了大半天的劲,才到了人群最里面。
宁然一抹脸上的汗水,有他的还有别人的。然后被看了一旁的神策军士,才对着顾夭之小声说道:“我终于明白非四境修士,方可是万人敌的意思了。”
院中参试的举子都已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些走得晚的,为了看那位君子答卷才迟迟脱到现在不走的,也有冥思苦想的,实在是还没答完的。
当然还有一群脸皮贼厚,不让外人进来,自己却围在君子书案旁的中书堂学士。他们对外的说法是,美其名曰监视君子,避免有作弊之嫌。外人都知道,如果君子都作弊,那才是有鬼了。
君子初来时,因为行程意外耽搁了,开试后便不许入场,被神策军拦在了考场之外。
后来那名之前用袖子扇飞了一名闹事者之人的老者得到消息出来,背后跟着一群中书堂学士。
本来围观的众人中不乏有眼力劲的,而且还不少,看到是这名老者,人群一下往后面退了半圈。
然后那名老者看见围观众人的反应,微微一笑,示意不用如此。结果就是人群又向后退了半圈。
后来君子说了四个字,“扪心自问”,那名老者赞叹了一声“善”,称赞道不愧以“君子”为名,便让君子进去了。
儒家之人,方才明白这四个字在儒家中有怎样的重量和意义。能说出这四个字,对真正的君子而言,便是最大的信诺,也是在儒道上迈向了至圣那一境地,至少心境上是如此。
宁然看见了那位君子,人如其名,远远观之,便有浩然气无尽。
见到如此,宁然想起了前世的一句诗,不由得脱口而出,语气中赞叹道:“集贤学士如堵墙,观我落笔中书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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