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因果循环（1/2）

在升子山，秋爷是一个尤其特别的存在，怎么说呢？打个比方说，如果背山爷用梅山术救人无数，就像艳阳高照的人间正气；老鼠娘用蛊毒害人无数，好比损人不利己的阴间恶魔；那么，这个秋爷就是一个半人半鬼一样的存在，他一边救人，一边害人；一面是人，一面是魔。总之，这是一个让男人们痛恨女人们暧昧的怪物。

升子山地处三地交界处，周围杂居着回族、苗族等少数民族，自然也被渗透进了各种民族的风土人情，是一个多民族的集聚地。因此，这里的乡俗杂陈着各种形态，是常态。但是，另外一方面，杂居的风土人情就像谜一样显得神秘，世世代代沿袭下来的观念还是根深蒂固，很难被外界的文明改变，重男轻女的思想尤其浓重。

这个秋爷显示了特别旺盛的雄性特征，他生了七个孩子，三男四女。当然，据说他利用自己做草医的便利，帮不少村妇解决了生不出孩子的问题，至于那些生出来的孩子，民间都传言是他借种，如果传言属实，那么，他的孩子还真不知道有多少个了。

年轻时候的秋爷长得斯斯文文，加上对来看病的女性特别温柔，那些常年被自己家男人冷暴力的村妇，突然遇到了这么个善解人意的医生，也就都和他暧昧不清。秋爷自己也看人下菜，碰见对方的男人弱一点的，就公然登堂入室，送药问暖；碰见对方的男人强悍一点的，就暗度陈仓，偷偷摸摸。倒也一直相安无事。直到有一天被一个村妇的男人当场堵在后山上，事情闹开了去，这才让男人们都警觉起来，从此防火防盗防秋爷，时不时传来女人在家里被男人痛揍的消息，而始作俑者的秋爷能够装得没有事情一样，照样人模狗样为别人看病。

他看病用的是猛药，往往一剂猛药下去，病好了一半，病人到处宣传，吸引了更多的人来求医问药。也有药下猛了，把人给治死了，家属抬着尸体冲进他的堂屋，闹了三天三夜，最后也不知道他用什么办法给打发了。因此，在周围，恨他的人有之，信他的人也有，恨他的人请来了八卦镜，对准他的堂屋；信他的人继续来他这里看病。他整天缩在家里看病，也很少出门，他出门也怕挨打，挨那些被他带上有颜色的帽子的男人的打。

也是奇怪，恨他的人都先死了，他却稳稳活到了八十岁才死。在念间看到秋爷，我着实意外，他不应该早就投胎转生了？怎么还在着念间逗留？

“他生前医死了好几个人，又诱骗了不少妇人，犯了淫罪，所以，他还得继续在这里赎罪，不得轮回。”奶奶看出了我的困惑，指着他远去的背影告诉我说。

“怎么赎罪，不就是做点苦力吗？这就能赎罪？”我对这个秋爷也是深恶痛绝的，在我的印象里，这种人就应该堕入畜生道，变为猪，养肥了给人吃，这才算是赎罪吧。

“原本也该这样惩罚，可是他到底也医好了不少人，也算将功赎罪，抵消了不少罪孽。”奶奶叹了口气，“阴间和阳间都讲究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吃了饭，我决定去看看这个罪人，到底是怎么赎罪的，看看因果报应在这念间是怎么执行的。

念间的环境还真的不错，没有人间那么纷扰繁杂，毕竟这里只是过渡的空间，都是匆匆过客，没有人海车流的干扰，到处恨安静。

远远地看见秋爷正在扫地，他承包了念间的卫生打扫。奇怪的是，他的下半身被烧焦了，就像两根木炭穿着裤子，在地上来回飘移。上半身还是那种毫无表情的样子，低头干活。难道，阎王爷惩罚一个管不住下半身的人，就是让他失去了下半身？这也好，没有下半身惹祸，也就省了很多麻烦事。

我看着机器人一样打扫的秋爷，他只不过一具行尸走肉，没有听觉、视觉、味觉和嗅觉，当然也看不到我。他只是机械地重复着清扫的动作，不知道他脑子是否还有意识，是否能想起自己生前的那些荒唐事？他会一直在这里游离下去，没有尽头，也没有盼头。原来，因果报应不是痛快淋漓的惩罚，而是这种没有边际没有时限的无期徒刑，熬不到头，看不到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