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吾不以落第为耻（1/2）

“总之，到时候有劳杨公子跟我们走一趟就行了。”王员外一笑的道，这样一份顺水人情他们还是愿意做的，往年这样的流程都是这样，谁家新出了一科秀才，就由当地的士绅带路，引荐。

“多谢员外。”杨昭喜上眉梢。

一群人聊了几句，几位员外知趣的起身，告辞离开，他们头一次登门拜访，如果显得太热情，反而适得其反，他们很懂得拿捏分寸。才走出这个杨家的大门，陆员外抬起头，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可惜了，杨家难得出了一个读书人，却没什么出息，这个杨昭，太轻浮。”

陆员外一眼就看黄了这杨昭，眼神里当下闪过一丝轻蔑。举止轻浮，缺乏城府。

真以为考取了这样最低等的功名，就算是踏上读书人的行列了？

可惜了，杨家出不了什么大的出息。

“杨家难得出了个读书人，乡下人眼界未开，很正常。”王员外在一旁平静的道，摇了摇头，他们把礼物送到，心意尽到，就算是点到为止了。

今日一见，杨家，不过如此！

。。。

三位员外亲自来登门拜访，这对杨家来说是相当长脸的事，“昭儿，以后发家了可要多多记得三婶。”三位员外才一走，杨家喜气洋洋，几位叔叔和婶婶就热络的上前，道台府，大儒刘赐，书院什么的，这些都听的他们云里雾里，总之感觉很高大上就是了。

但起码有一点，那就是杨昭这一家要了不得了！

“诸位叔叔婶婶们放心。”杨昭拍着胸脯，一张白净的脸上挤满了涨红之色，“以后我杨昭发达了，一定忘不了诸位！”杨昭豪气冲天，仿佛举人，进士的功名已经唾手可得了一样。

锦绣前程就在眼前！

从头到尾一直没说话的杨唯暗暗低下头去，眸子里有一丝微不可查的黯然。

杨家这流水席一办就是好几天，一直到晚上才收场，潭乡内外都很热闹，老杨家一共有七房，杨唯一家就住在东厢房里，青草混合的泥土香里，点着一盏油灯。

白天热闹的景象已经过去，一家人坐在这个屋子里，频频叹气，杨唯坐在油灯下看书，但是手上在不断的翻动着这个书籍，看起来心烦意乱。【￥ #@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我看到杨昭那一家子得意的样我就来气。”陈氏在油灯下缝补着鞋子，絮絮叨叨，在天下母亲人的眼里，儿子总是最厉害的。

哪怕自己丈夫和儿子屡次不第，但是陈氏还是相信父子两有一天能高中。

“杨老太爷不供你们去读书，那就我供。”陈氏带着一些愤愤不平的道，一边缝纫，一边道，“我平日里去打工，去卖一些绣，缝纫的衣服，我就不信咱们家供不出一个读书人来。”

虽然这么说，陈氏一说完，屋子里还是一片安静，没人吭声，夏日的夜晚显得格外沉闷和烦躁。父子两都没心情接话，杨老太爷已经发话，杨唯只能在考最后一次，明年他要是考不上，就和这科举无缘了。

这对于杨唯这种学了一辈子的人来说，究竟是何等大的一种打击？

没什么比辛苦了一辈子，最后还是一无所获更悲哀的了。

这个枷锁，就像是一座大山一样，压在杨唯的身上，透不过气来。

“奉先，来。”杨唯沉声的道，把杨奉先叫到桌子前，桌子前是一卷泛黄的书，用小篆封面上写着《黄庭笔记》，上面押着一卷三尺宽的尺。

“今天的日课背的怎么样了？”杨唯慢吞吞的道，在昏暗的灯光下说的不疾不徐，“宋元学案，庐陵学卷，背。”说着，他拿起那三尺宽的青尺，按在掌心。

宋元学案，庐陵学卷？

杨奉先面露为难之色，宋元学案在大学里杨奉先也不是没有看过，但是这个属于课外科目，杨奉先背是背过，但一时半会哪有记得那么清楚？

这是杨奉先每日必背的课程，却不是自己背的。

“背。”杨唯半闭着眼睛，面无表情的道，杨奉先深吸了一口气，只能硬着头皮道，“欧阳修，字永叔，吉州庐陵人……四岁而孤，母郑，守节自誓，亲诲之学，家贫，至以荻画地学书。”

杨奉先背的吞吞吐吐，十分艰难，这一背才发现大学这些东西自己已经遗忘的快差不多了。

“……宋兴且百年，而文章体裁，犹仍五季余习。”

“爹，我背不出来了。”

寥寥草草大约背了三段，杨奉先实在是记不全了，只能苦笑的道，这厚厚一本宋元学案，当初自己也只是浏览了一下，至今哪还能背的出？

现在被这个杨唯一催促，杨奉先早就忘了个七八。

杨唯睁开眼，脸上露出了一抹怒容，“这庐陵卷你前些日子还能背诵至十三段，现在好了，怎么忘了这么多？把手伸出手来。”

杨奉先只能硬着头皮伸出手去，杨唯拿起这青尺，“啪啪”连打了十下，打的杨奉先手掌心一片通红，杨奉先收回了尺子，眼神里露出一丝心疼之色，但还是切齿道，“继续背，今天不背出来不许睡觉！”

说着，就把一卷宋元学案拿出来，扔在了桌子上。

“是。”

杨奉先心头默叹了口气，就在桌前坐了下来，杨唯治家也真是够严谨的，他从小帮杨奉先启蒙，悉心的栽培他，他自己科举屡次不第，但是却希望自己这个儿子成材，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这儿子身上。

这杨奉先也是争气，读书刻苦，用功，而不像杨昭那样三心二意，心思不定。

但是造化就是这么弄人，杨昭考上了，杨奉先却落榜了。

坐在这个桌子前，杨奉先慢慢的翻开了手上这一本《宋元学案》，这不如大学图书馆出版的纸张那么精细，这本宋元学案字迹泛黄，纸张陈旧，但是却透着一股子墨香的味道，杨奉先莫名反而更喜欢这样的书本。

在灯光下学古人背书，杨奉先也不觉得甘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