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落虎口（2/2）

我问道：“你要去哪儿？我左右无事，护送你去。”老板娘道：“你护送我？”我有些发窘，嘿嘿笑道：“我也知道自己本领低微，不过一路之上，打尖投宿，端茶递水，不也方便？”老板娘道：“这么好心？”我更显窘态，说道：“也不相瞒，我实在无处可去，索性跟着你，见见世面。不过你放心，我决不会有非分之想，更何况以你的身手，我也讨不了半点便宜。”我实在怕极了刚才老板娘昏迷时，那种天下虽大，却孑然一身的孤立无援之感。老板娘此时在我眼里，更像一根木头，一根我快要溺亡时，所能抓住的唯一的一根木头。更加难得的，是这根木头还香香的。

我见老板娘不置可否，又道：“如若你收留我，定当鞍前马后的伺候，我决不食言。况且我好歹也算救了你，你可不许过河拆桥。”老板娘起身往前走去，我心下慌了，跟在后头，叫道：“喂！你哪里去？”老板娘道：“你这般叫子模样，作我亲随可是不行，望前十里，便有一个大镇，找个布庄，给你添身行头。”我吃下了定心丸，笑道：“你这般模样，比我也好不到哪里去，有其主必有其仆。”

一时到得镇上，我见这个镇子，傍江而起，大概因南来北往的客船多了，纤夫水手，渔民过客，在此歇脚，会聚取乐，久而久之，成了规模。也不见得有多大，不过茶楼酒馆，布庄铁铺，甚至青楼赌坊，竟是应有尽有。我笑道：“你怎不把客栈开到这里？可比你那里热闹多了。”老板娘道：“街上又没几个人，你怎么知道比我那里热闹？”我道：“看店铺就知道了，现在街上没人，到了晚上肯定热闹。”

说话间来到一处制衣坊，店主惊讶地看着我俩个，一个蓬头垢面，一个破衣烂衫，脸上瞬间换了颜色，爱搭不理，就差张口撵人了。老板娘一幅楚楚可怜的模样，可怜兮兮的道：“店家，我兄妹二人出门游历，不幸遇到强人，落得这般光景，能给口水喝么？若能有口吃的，更是感激不尽。”店主冷冷地道：“我还遇上强人了呢！一大早碰见你俩个真是晦气！快请吧，耽误我生意。”我正暗笑老板娘学得像模像样，已见她从身上摸出一锭银元宝，抛在了柜上，冷笑道：“好一个狗眼看人低的店家！”店主拿起银元宝掂了掂，又咬了咬，见了上面的牙痕，这才满脸堆笑，道：“哟，二位客官请，小二快上茶。”我倒真的惊讶起这古往今来，一脉相承的唯利是图，媚上欺下来。

取了衣物，找家客栈投宿，老板娘刚刚进去，我便看见一骑快马，从我身旁疾驰而过，我目送快马离去，见马上之人也回头望了我一眼，我也没在意，进到客房，唤小二打来热水，便往里一钻。一夜不眠，事出不停，此时躺在滚烫的水里，真有些恍若隔世之感。一时又想到，此时的老板娘大约也在泡澡，脑中立时浮现出在她的客栈，她出现在我的房里时那幅画面，心中一热，竟是丝丝甜梦入怀。

待我醒过来时，窗外已然一团漆黑，哑然失笑，自语道：“这一觉真是香甜。”竟然有人接我的话，“确实香甜，我等你醒来，已等了很久了。”“应松！”我大吃一惊，只觉头皮发麻，手足发软，“你怎么在这里？老板娘呢？”只见应松坐在黑影里，背后立着一人，隐约便是那马上之人。

应松道：“你倒是重情重义。”向外喊了一声，“带进来。”辛三娘在前，王英在后，押着老板娘，走了进来，见她无恙，我稍觉心安，老板娘上身直挺挺地，只双足能动，想是被点了穴道。我起身下床，看着应松道：“是不是又要我选？”应松道：“哦？”我道：“是我死？还是她死？”应松笑了，辛三娘在旁也笑，听她说道：“那也不必选了，原来那灰扑扑的老板娘，竟是个娇滴滴的小美人，我家公子一向最是怜香惜玉的。”我哈哈一笑，道：“那就好。应公子温文尔雅，想来是不会难为她的，请吧。”辛三娘道：“你不怕死？”我道：“怕，怕得要命。”应松道：“你求求我，或许我会网开一面。”我道：“我也想，可惜我这个人有一样毛病。”应松道：“甚么？”我道：“我的舌头太硬，说不了软话。”辛三娘道：“一个普普通通的乡下小子，模样也马马虎虎，嘴上倒是硬。”应松道：“嘴上功夫是不错，遂了他的心意吧，莫扰了店里客人。”

门口悄没声息掩进一个人来，几人背门而站，竟无一人发觉，来人高大威猛，我暗呼一声“铁猛！”脸上不动声色，连眼神也不再瞧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