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野林夜话(1/2)
白约还是蛮佩服江祈年这个人的,简直够能扯的,关键的是,把话题扯得天南海北,最后还能扯回来,这就是一种本事。白约是最钦佩能扯的人,如白诩,能扯说明他能举一反三,他阅历丰富,至少涉猎的范围颇广,他忽悠人的时候能一套一套的。
马塘到严溪还是蛮远的,远到越邛郡不愿将马塘纳入郡治,这涉及的问题很多,路上的治安要不要整治,丛林中的猛兽要不要捕灭,要不要布置新的边防据点,要不要设立县捕役,要招多少巡捕能保证马塘治安。这些都是要钱的啊,而且距离越远,要花的钱就更多。得不偿失啊得不偿失,且就这么放着吧,反正越邛是没钱的了,若是要再往南开拓,那么还得等上头拨款发话。
若是马塘到严溪,步行需得在清晨朝阳未起之时便要出发,路途中不曾歇息,方能在夕阳落下之前赶到。严溪毕竟是越邛郡的最南县,属边境范围了,虽说周边没有其他威胁,但还是按照边城日落闭门的规定。因而,周边的村落,外出的农夫,或是马塘的来人,都需要在日落前赶到,不然就得在城外等第二日开门了。
但即便如此,能在夜晚来临之前赶到严溪,也好过在野道上露宿,离人类聚落较近的地方,野兽总归要少一些。白约出门时已是午后,按照脚程,今晚决计是到不了的。临近傍晚,商议是不再走了,再走也赶不上了。倒不如趁着还看能看清楚就近捡拾些干柴,生一处篝火,好休息一下,还能借着火把震慑一些野兽。
白约没准备什么吃食,江祈年毕竟是老土著了,准备的更充分,包裹里备着一些粗粮饼子。此时分出一半,白约也不曾跟他客气,接过便大口咬了一下,口感不怎么样,也没甚味道,咽下犹如碎石子一般割喉。
江祈年嚼着饼子,细细咀嚼了好一阵子,才就着水缓缓咽下,如此才不至于咽下时如石子下腹。白约也就有样学样,细细咀嚼过后,倒是能尝出些许杂粮的味道了。两人坐在道边细嚼慢咽,望着火堆,江祈年才说道:“这严溪到马塘的路,其实颇为凶险,竭淮兄你是外来人或许不知。便是今年,这条路上便死了三人,被人发现时,早已被野兽开膛破肚,还有一人至今尸骨都未找到,想是被哪条大蟒给吞了。其中有一人是家里的老主顾了,来严溪进货,约好了时间,却没能来。我这次去马塘,便是为此事去的,人走了几个月了,余下孤儿寡母,年迈的老人,托人捎口信与我,询问还能否继续在我家进货。这日子终究还得过下去,生意还是要敲定下来的。”
“倒是可怜人。”
“嗯。”江祈年点点头,说道:“虽说不是经我手,但终究是有情分的老主顾,我便代家里走这一遭。若非年少的时候,跟棍棒师傅学了几手,我也不敢深夜还在这条路上。”
“祈年兄还是习武之人?不知武阶几品?”
江祈年笑道:“非精于此道,末级九品都称不上,不入流之辈。倒是竭淮兄,我看你是游学士子吧,身边也不带一两个随从,如此孤身一人深入荒山野岭的,殊为不智。”
还真把自己当成某个州的大族士子了?而且还是书香传家的那种?也难怪,白约就背了个书箱,真让人觉着他就是个书生。不过,也没什么好分辨的,毕竟萍水相交。连连点头称是,转移了话题,问道:“听祈年兄所说,想必家里是商贾世家吧,上溯回源,祖上也是益州大族,马塘也没有什么大商人吧,怎的需要祈年兄亲自出马?”
江祈年叹了口气,说道:“祖上确实是益州大族之一不假,先祖自圣祖武帝起举家迁入益州,才开始步入正轨。族中日益兴旺,与益州本土大姓来往愈来愈深,虽说也到了大族的地步,但终归是外来商贾,若想立足,还需得依附在益州本土大姓身上,融入这个圈子。传到靖安武帝那一代,上将军入蜀,家族受到牵连。后来上将军也要扶持自己的商贾势力,家族便受到挤压,光景一日不如一日。到如今,在益州说起我江家,有谁还能记得有这么一群人,只得在这偏远南部,方才谋得一席之地。”
白约点点头,说道:“若不依附大族,却不得兴旺,若依附了大族,又得担着大风险。身不由己,也是不易。”
江祈年摇了摇头,笑着说道:“倒也不能全归罪于身不由己,选择还是有的,平平凡凡做个商人,便不需去依附大族了,若想再进一步,挤进大姓的圈子里,自然是要走这一步的。收获了巨大的回报,却不想承担风险,也是不可能的,所谓一饮一啄,自有天数,大概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吧。俗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番话形容的是极妙的。如我先祖的时候,光看当时的环境,和之前的先例,选择前进一步这一招棋是好的。任谁也看不出,几代之后的子孙,会有如何的情况吧。若说,是知道了与益州大姓牵扯过深,反而会导致后世家族衰败就不选择走这一步,这与因噎废食又有何区别?人们终究想的,是如何再往上走一步,怎么可能如水一般往下流呢?兴盛二百余载,颓败二百余载,又回到原点,祖上如何荣光,那是祖上的时代,我辈只需谨记,不可过分沉迷,亦不可过分执着。是再开族中兴盛,还是继续颓败,全在我辈子孙,与祖上是否发达过,干系不大。”
白约听的越发钦佩,忙裣袖行礼,说道:“祈年兄好豁达的胸襟,小弟佩服!”
江祈年连忙罢手,笑道:“当不得,当不得,都是闲暇时琢磨的些烂道理,族中遭逢大起大落,若是如此都琢磨不来一些东西,岂不白活了一遭。”
两人重新坐定,继而探讨些其他问题,或是一些当年的益州秘闻,更甚一些生活上的琐事。白约时愈发开怀,江山代有俊才出,这荒郊野岭的随便撞上一个都是如此人物,那天下俊才该是如何?谢机那老头说起的堂前燕是宗佐,又是如何风采?不知此番是否有幸能见识一下。
夜深山风渐大,江祈年与白约都是自幼在山中长大,从一开始便寻了一处背风处起的篝火,倒没太受山风袭扰。但终究是野外之地,多少还是有些寒意,且又是临秋之际,白日里艳阳高照,夜间就已经有了深秋的感觉了。
两人话题正酣,江祈年却抵不住倦意,紧了紧衣服,靠在木桩上,从包裹里摸出一个泥瓶子,打开红压布喝了一口,便又递给白约,说道:“蜀地闷湿,夜风蚀骨,喝些酒暖暖身子。”
白约接过泥瓶子,鼻子凑到瓶口嗅了嗅,这味道有些熟悉,是不是世间的酒香味都是差不多的?不去多想,白约便尝了一口,咂巴两下嘴,味道也有些熟悉,再喝了一口,这次大口了一些。含在嘴中停留了片刻,缓缓咽下,确实有些熟悉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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