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宗从(2/2)
“小丫头。”这厢谢机交代完,白诩拾起桌上的玉珏抛了过去,谢璇反应过来,刚扭过身就看见一个东西飞过来,吓得她张开手,那玉珏已经稳稳落到她的手上。还未来得及开口说声谢谢,白诩已经站在内室门口,对白约说道:“头铁,替老夫送他们下山罢,记着,出了山立刻折返,敢逗留腿给你打折。”
“得令!”白约兴奋地叫了一声,吹了一声口哨,笑道:“铁头,头前开路,哥哥带你光明正大去村里边喝豆汁去!”
大狗兴奋地嗷呜一声,一马当先蹿了出去。白约的话气的白诩胡子都要飞起来了,这小子这些年果然还是偷偷溜出去过,还好有些分寸,没敢溜太远。谢机取下自己下摆悬挂的玉坠,将绳结拆下,重新绑在玉珏上边,对谢璇说道:“贴身收好,回去之后让你娘给你做个流苏下坠,定然好看。”
谢璇乖巧的点点头,谢机便牵着她的手,跟着白约缓缓下山。小姑娘一步三回头地看着跪坐在门口的史阿,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汇成一声大喊。那时史阿已经看不到谢璇了,小姑娘大喊着:“等你回家!”
名虽主仆,其实情同兄妹。
白落站在院中,看了一眼跪坐在门口,不住流泪的史阿。目光不由自主的往下移到他腰间横挂的直刀,回想起方才他与白约的切磋。这兵器却是有独到之处,虽是刀,用法却有匕首的几分影子。若是自己第一次对上这样精妙另类的刀法,措手不及恐怕也会狼狈得很。想了一阵子,白落收回目光,不去理会史阿,转身进了白诩的房间。
白诩如往常一般,坐在桌前发呆,白落清楚自己老爹这幅模样,定然是在盘算什么事情了。白落蹑手蹑脚地走进去,在白诩身前跪坐下。低头看着桌上的那枚黑铁块,精致的花纹,和中间雕刻的一个“从”字。看着这枚铁块,白落的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白诩才回过神来,看到自己女儿看着桌上那铁块,伸出手想要拿回来。不料白落出手更快,一把拍在铁块上边,摁住不让动。白诩讪讪的把手缩回来,好似想把白落的注意力引开,便开口说道:“史阿那小伙子,是个人才。可惜颇有些冒进,气宗与武宗不是他那个分法。今天这一战,仿佛是让他看到了气宗的门道,其实不然。头铁的道不是每个人都适合走,也走得通的,希望不要因为这一战误导了一个好苗子。”
白落一手摁住铁块,一手比比画画。白诩看了一眼,说道:“刀?老夫也是第一次见到那种样式的刀,刃口为直刃,刃尖为直尖,以刀脊为支撑。众所周知,剑与刀用法差异巨大,因所造成的伤害是不同的。刀的伤害出自刀刃,剑的伤害出自剑尖,伤害不同,招式也就不同。两种差异,让两种兵器在各自领域都大放异彩。兵器在演化的过程中,在发展方向上开始有了分支。世人一直在争论,刀为百兵之胆,兵中之王者;剑为百兵之君,兵中之皇者,究竟刀剑谁才是第一。”
为了让白落分心,白诩不遗余力的开始讲起兵器史来:“为此,使刀使剑者相互攻轧,互有胜负,时而东风压倒西风,时而西风压倒东风,谁也没得出个准来。真正的高手是不屑于比较的,毕竟两者的主场不一样。剑身狭长,致命点在尖上,说起剑,想起的便是灵活多变,对身法要求很高,剑身两侧虽有开锋,重量轻,这只不过是聊胜于无的做法罢了,若论单打独斗,刀可能一刀砍不死人,但是剑刺进去了,那就乾坤已定了。而刀身宽厚,致命性自然是比不上剑的,走的是大开大合的路子,技巧性与身法也不如剑那般要求高,易于演习,刀身的单刃体厚就是为了招架所设计的。因而,使剑的常为游侠之辈,对武艺造诣有一定要求的,使刀的通常则是士卒,万人混战,使剑的一定死的很惨,单打独斗,使刀的则会处于下风,当然这是对同等水平的人来说。”
“天下兵器莫不源于刀剑,将两者的优点结合在一起,一直是兵家的梦想。如双手重剑,便是一种尝试,初一开始的双手重剑,两侧依旧是开锋的。后来发现,双手重剑双侧的刃反而成了累赘。重剑本就舍弃了剑的灵巧,而追求了剑尖造型的致命性,而剑刃与刀刃不同,剑刃长且直,刀刃则是弯且厚,在劈砍时能通过弧度流畅划过,而长且直的剑刃不能做到,时常出现被卡住的现象。生死战中,这样的失误往往是致命的。而且,刀刃的薄度降低了兵器的硬度,用于格挡容易被磕裂,剑身本就狭窄,裂缝蔓延,剑身容易崩断。因此,双手重剑取消了剑刃设计,变成了无刃剑,加长了剑身,延长了刺击范围,反倒变成了钝器与剑的结合。再如朴刀,单刃,直尖,这样的设计要保证有刺击能力,又要有劈砍能力,还要保持格挡的功能,打造出来了,但是奇重无比。缩短距离,保证三样功能俱全,却失去了进攻性,因而如长枪一般,加上了根棍子。”
白落比划着,白诩看完点点头,继续说道:“不错,问题出在冶铁工艺上,看来如今已经解决了这个问题,史阿所用的直刀便是明证。他说的叠钢法,应该是叠铁锻钢,老夫还未封山前,此法已经出现了,只是当时还未成熟,当时只能叠一十六铁,硬度完全不够,而炼铁工艺也并不完善,厚度和重量还很不理想。听史阿说,他使得是四十九叠,靛青流苏,看来叠钢法已经到了精妙的地步了。因此才能打造出似剑似刀,集劈砍撩刺于一身,灵活又不失硬度,除了长度外,其它已经趋于完善。看来这么长时间与世隔绝,亦是有弊端的。”
白落虽然听的认真,但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白诩叹息一声,说道:“我们与头铁的相遇,完全是个偶然。你出生后那些年,我也一直在物色从字令人选,只是一直没有好的坯子。在淮河边上捡到头铁,他年纪小,旁边流民正在架锅烧火,明眼一看就知道打算把头铁给煮了。我于心不忍,方才出手救下他,那时我觉得与他有缘,便打算,他将来如何,凭我悉心教导,掌从字令也是够格的了。没想到,头铁天分极高,说句实话,就连我都是平生仅见。在武道一途上,去猫个厕所都能有所顿悟,说出去谁信?”
“只是,太快了也不大好。基础不牢固,就算现在是三品气宗又如何?不过是空中楼阁,中看不中用。方才的比武你也看着了,差了两个境界,被人逼的这个模样。缺少实战是一方面,基础薄弱才是关键,武分九品,怎么可能只看品阶来分的?眼力,技巧,力量,反应,见识缺一不可,言传身教不过是为他铺好一条路,哪一个武者不是厮杀中一点点提升自己的。就拿你来说,你的勤奋我也看在眼里,以你的天分仍跟头铁差了一品,但是你却能将头铁摁在地上揍。”
“头铁的境界已经到了三品,而基础仍停留在七品,甚至可能倒退了不少。将来你们宗从二人,总归是要钻入风云之中的,一个七品基础的三品气宗,能在这样的环境里活下来?你好好想想,此事,我尊重你的意见。”
白诩说完,袖手坐定。白落脸色阴晴不定地看着铁块,缓缓地缩回手,开始比划着。白诩看完,笑道:“头铁与我们生活了也快十八年了,我怎么会害他。”
白落幽怨地盯着白诩,看的白诩有些尴尬,说道:“人虽说离不开群体,但思维不同,终究还是一个个体。为父并非决定了每个人的命运,如何变化,还是要看个人的选择。你们的七个师兄师姐离开的太久了,如何抉择,结果如何,其实与为父无关。只是你们两个,是我看着长大的,从情理上而言,还是希望你们好的。”
白落点点头,缓缓起身,撇了一眼桌上的从字令,从怀中摸出自己的宗字令。白诩便说道:“若是决定了,便去准备一下吧,头铁若是知道你为他准备了行囊,应该会很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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