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居士聊发说王谢,远朋浅谈堂前燕(2/2)
白诩这才不说话,扭头对谢机说道:“逆徒顽劣。”
谢机笑道:“高徒乃是性情中人。”
谢璇担心白落不知彩雀羽翼珍贵而折腾坏了,便对白诩说道:“居士爷爷,我看只有白姐姐一人在灶房忙碌,不如我去帮忙吧。”
白诩点头道:“也好,我这姑娘自幼便整日对着我这一老一小两个男人,不免有些孤单,你去陪同也好。”
谢璇得了回话,立马起身,火急火燎便往外跑。白约泡好茶水,替两个老人斟上。谢机轻抿了一口,连道好茶。好不好白约自己知道,这茶叶是自己种来自家喝的,此处却不是个种茶的地方,常年雾气氤氲,相比周围树木,茶树低矮,难能接受阳光,因此茶味苦涩。且湿气沉重,多喝不利于身体调息。
谢机将茶碗放下,说道:“不知居士亦是品茶之人,老拙出门时带了几饼好茶,是益州犍为南安出产的谷花,已有五年年份了。可惜并未带在身边,不然能与居士一同品此好茶,等我下山之后,便让下人送来,就当是与居士一同品茶了。”
“不必如此麻烦,老朽喝不懂茶,只是觉着,水里有些味道就足矣。”白诩说道:“阁下是荆州南阳人士?我尝听人言,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初时,觉着朗朗上口,却是不知何意。后来才知这两句说的是什么,原来是今人缅古。不知阁下之谢,可是诗中所说的那个谢?”
谢机摇头道:“诗中之谢,乃是荆州襄阳之谢,非我荆州南阳之谢。虽然同属一州,与之相比,如蝼蚁较大象。”
“阁下过于自谦,只是,这王谢堂前燕,与百姓檐前燕又有什么不同?当年先帝改考制,给了寒门士族一些上迁的机会。我就寻思着,为何不写手中权,而是堂前燕?像是旧时望族手中权,遁入寻常百姓家,直白明了。”
谢机抚须笑道:“这样就过于市侩了,文人风雅,定是意在言中。先帝改考制,随之有一道谕旨,这就得说另一件事了。天下十大望族,为首者有二,便是诗中提及的,北王南谢。北王者,青州临淄王氏。其后豫州颍川陈氏,兖州陈留许氏,雍州陇西卢氏,并州太原袁氏。最后江表四姓,顾陆朱张,分别是广陵顾氏,庐江陆氏,建业朱氏,淮安张氏。此为十大望族,其中王谢陈卢,皆是有数百年传承,许袁顾陆朱张则是因先祖曾居高位而兴起。此后亦有说是四姓八家的,余出两家,却是两大豪商,一者为冀州常山甄氏,贩马起家。一者为徐州琅琊崔氏,初以私盐起家。”
白诩笑道:“两大豪商也能与十大书香世家并列,想必能耐不小。”
谢机点点头,道:“皆是从乱世而兴起的门第,寻常商家,乃是门阀手中敛财之物,只得依托豪门贵胄。甄崔二家则不然,甄氏贩马,其势力之广,涵盖西凉、北幽、并冀二州。有天下军马出甄氏的说法,与凉幽将门联系不小,不说四州之内,与卢氏、王氏亦是世交。更有女儿嫁入天家,奉为贵妃。再有徐扬二州,河道密集,船运发达,乃是天下商业之最。初时,崔氏于庐江陆氏联手,欲瓜分河运之利,与顾朱张对峙。打了一场商战,钱权交锋,致三家手下商家流失。崔氏在江表无人亦是举步维艰,陆氏趁此时入局,欲将崔氏纳入手中,将剩余三氏摧败,便可一家独大。崔氏便以利驱之联合众商家,组成东海商行。当时崔氏掌家曾说一言,道:世人皆知有文人傲骨,却道我商人见利忘义,不知我商家亦是有傲气。非是我不肯退,而是我退则商家再无转圜之余地。自此商家云集,同抗四姓,崔氏已成南方商家之首。后来约摸五家达成共识,商战结束,共谋利益,氏族未敢再小觑商家。”
白诩呵呵笑道:“商人重利轻别离,说得轻巧,为了养家糊口当狗又何妨。文人骚客站直说话不腰疼,傲骨傲傻了,都是娘生爹养,真以为商家就无傲字了。”
“可不是?说来这堂前燕,便是那王谢二姓整出来的。初时,王谢命人铸造铁燕,作两半,镶钻鎏金。每隔十年,便于文庙前赐予两族中之最者,合而为一,能者居之,得之者往往能身居高位,使两家朝中香火不绝。后来算上十大望族,高官厚禄只在这十家中流转,稳坐望族之位,这便是堂前燕一说。先帝一纸诏书,言天下有才者不分贵庶。令堂前燕只得赐予十大望族之外,因此有这两句之说。”
谢机滔滔说了几大段,抬手将碗中茶水一饮而尽,白约连忙替他续上,眼中绿光烁烁,扭头对白诩说道:“老头,世间如此精彩,何时让我出山转上一圈?”
白诩瞄了一言白约,淡然道:“待你加冠再说。”
“何时加冠?今日?明日?还是后日啊?”
“时机到了自然会为你加冠,你猴急个球?”
“师傅!”白约大吼一声,五体投地大礼参拜。
“嘁!现在知道我是你师傅。晚了!去!灶房帮你师姐去,尽在这添乱。”
“哼!”白约起身,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大步往外走。
谢机笑呵呵地看着这师徒俩斗嘴,对侍立一旁的史阿说道:“仲卿,上前执壶。”
史阿则代替白约,上前端坐。白诩点了点头,说道:“好一个雄壮之士。”
谢机便介绍道:“此为史阿,前年我为之加冠,字仲卿。膂力过人,身形矫健,擅使一柄铁剑,能开三石弓。本是并州雁门居杨人,当年犬戎侵袭,父兄战死,雁门失守,母子随流民南走。为报老拙当年收留之恩,如今屈居于我门下充作扈卫。仲卿志存高远,意在报国,驱逐犬戎,只是其近日似到瓶颈,无法突破。居士此处山林凶险,我意在替仲卿求上三两个月的时光,在这山中呆上一段时日,伺机寻求突破。仲卿是谨慎之人,定不会相扰居士。”
白诩摇头道:“此言差矣,老朽并非此地山林之主,阁下想要在此处修行,需得此地野兽同意才行。”
史阿连忙拜谢,白诩这话的意思,就是说,你来不来我不管,来多久也管不着,但是来了,那就生死自理了。正在此时,门外一阵锅碗瓢盆与一人的惨叫声。谢机与史阿正诧异的时候,那衣着随意的少年顶着一身灰又回来了。
白约寻个位置重新坐下,笑嘻嘻地说道:“小师姐嫌我碍事,又将我撵回来了。对了,你们说到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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