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绝心（二）（1/2）

墨黑苍穹尽头骤然一闪明亮如白昼，闷闷雷响随之灌入耳畔。

远处微风卷着山间新土气息泛泛而来。

夏季的紫禁城一向如此，没来由的雨，说落便落了。

宫人取了油伞从旁候着，只等落雨那刻替主子们避着。

和着阵阵雷鸣，婉媃抬眉扫了柔嘉一眼，继而附耳云蝉耳畔嘀咕了两句什么。

云蝉听罢，旋即发作，径直挥手打在了柔嘉面上。

柔嘉骤然受击有些发蒙，耳畔听得婉媃厉声道：“云蝉是本宫宫中的大宫女，岂容你随意打得？这一巴掌还给你，你且受着。往后的事儿，咱们往后慢慢儿再算。”

有闪电劈落，照得婉媃面颊煞白。

柔嘉瞧着她阴厉的神色略有几分心惊，退了两步，强定心神道：“贵妃娘娘这份厉害等下若能原原本本露在皇上面前，才令臣妾拜服。”

婉媃瞟她一眼，嗤笑一声，转身有着云蝉伺候着上了轿：“本宫何须你拜服？且仔细想想你是个什么东西。”

这一路往乾清宫行去，不知怎地，婉媃只觉心悸不已。

她如何也算不得是夜究竟生了何事，可这般阵仗入夜来宫中索人，料想怎也不会是好事。

行至一半，闷着的山雨终为云所不载，犹天河破溃倾盆而下。

婉媃略掀轿帘一角，雨打宫墙，唯望得见四四方方的天。

皇城禁院，从何处望出去倶是一般景象，全无半点新意。

只是观景之人，因心境不同而至景致不同罢了。

她深深望一眼乾清宫方向，华丽宫殿笼罩阴雨朦胧中，宛若蒙了一层细密的纱，贴金勾银，衬得极美。

美得那般如梦似幻，却永隔星河，遥不可及。

仿若自己穷尽一生，也走不进那地界去。

就这般望着，瞧着琼楼阙宇由远及近，直至抬轿内监唤了句‘落’，云蝉启了轿门撑伞迎她下地，这才醒过神来。

这雨落得极密，以至于由着落脚处过乾清门往暖阁去的那么一小段路，即便撑着伞也沾湿了婉媃的衣衫。

入了暖阁外间，云蝉忙替她掸去细密的雨点子，口中不忘叮嘱一句：“宜妃只说是皇上的旨意要娘娘觐见，可自打奴婢伺候娘娘起，便从未见过这般恼人的阵仗。暖阁内间奴婢是进不得的，娘娘等下方得小心应对着，莫要......”

“你还在那嘀咕什么？”柔嘉徐徐赶来，紧着步子行至婉媃身旁，不怀好意瞥一眼云蝉，冷笑道：“皇上在里头候着，偏你这蹄子耽误了时辰，如何是好？”

婉媃并不看她，握一把云蝉湿冷的手，婉声道：“雨疾，十阿哥嫌着闷热这几日总是开窗睡着，你赶回宫去照顾，此间事了，自有内监护着本宫回去。莫挂心。”

同柔嘉一并入了暖阁，一室蔓着奇花艳草的清香，打先里闻着舒心，愈后却愈发觉着呛鼻。

阁中新铺了正红色纹九爪黄龙地毡，明艳配色为通明灯火那么一晃，显得颇为肃然。

此刻卓岚正坐在次坐上，皇上独立上首，背靠一双龙戏珠过云图引枕，手中攥着两颗和合暖玉珠，有一下没一下转动着。

他面色凝重，眉心挤出一条深壑的沟。

婉媃同柔嘉一并福礼，皇上这才抬眸，寒能噬人的目光直勾勾睇着婉媃，只向着柔嘉一抬手道：“坐。”

柔嘉浅笑平身，挪着步子于卓岚身旁入座，由腰间取出芍药配色的绢子轻点擦拭额发上尚未干透的雨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