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能抱抱吗（三）（1/1）

消失了大半个月之久的徐陌携其女朋友张一弦在京召开记者发布会，各大主流媒体尽数参加，因张一弦对外身份是考古学家，所以还请来了官媒压阵，本来早就准备好趁机兴风作浪的圈内各大竞争对手一时都偃旗息鼓，你这不能跟政府对着干不是，也不知道徐陌是怎么泡到这女的，真是天上掉下了了个大馅饼。化妆间的张一弦有些紧张，像话痨一样的嘚吧个不停，化妆师都没法画下去，徐陌接过化妆师手中的眉笔笑道“我来吧”正所谓画眉深浅入无时，鸳鸯两字怎生书。这一幅岁月静好的样子，涨红了张一弦的脸蛋。如果岁月能够停留，镌刻这些美好永驻，是否能敬余生皆大欢喜，我在想，在那许多年以后，当某人以筋骨为刃之时，还可曾留恋过这些。

相挽的双手，握住轻喜的年华，眉间眼波流转，顾盼生兮，好一对天作之合“大家好，我是考古学家张一弦的男朋友徐陌”“大家好演员徐陌的女朋友张一弦”自此流言渐止，官媒率先送上祝福，带动主流媒体，影响众多观众，不管诚心的还是假意的，总之为之前的闹剧画上了完美的句点。满足了受众的好奇心，生活也渐渐的回到了正轨，虽然依旧会有粉丝围绕，但是大家都善意了许多，见过了双方的父母，好像一切都朝着可预期的最好的方向发展。他放在心底的她的那个他，她不肯言说的想要深藏的种种，都被暂时的压下，没有人敢提，也没有人想提，大家都拼尽全力的维护着这心知肚明的一碰就碎的美好，只是深夜他偶尔的在满是白骨的梦中惊醒，只是她听着张家父母一遍又一遍的装作不经意的提醒着，还有一个人等待着救赎，这个人踩着他们的线，像颗地雷，随时准备着炸伤一片。

徐陌的工作开始不停歇的忙碌了起来，进了剧组彼此见面的时间就很少，慢慢闲下来的张一弦始终是不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毕竟相依为命过，那十多个孩子，死的死，疯的疯，还健全的就剩他俩了，就算分道扬镳再也不想见面，她也不能对他的不好熟视无睹。托唐七调查了他的过往与行踪，反馈回来的讯息让她愣在当场好长时间不能做出反应，原来我们说好了再也不见，你却通过我父母每年都观望着我的生活，原来你深陷泥潭都是自甘堕落，原来……我竟然不知道，原来你……你怕是真的疯了！恨与欲望交缠，多少年过去你都不肯松开，而今变本加厉。

有些事情好巧不巧的总是发生在同一时刻，是偶然性，也可能是必然性，总归结果都是一样的，剧组的主创去唱k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徐陌跟张一弦报了备，自那一刻起，张一弦便知道躲不开的命运之轮已等不及的向他们匆匆碾来，不知道最后是谁会被伤的体无完肤。这座城市，这座张一弦匆匆赶来的徐陌所在的城市，这灯红酒绿的地方，这个徐陌唱k的地方，是方季礼每年都只回国来一次的地方，是带着他们无数不想回忆起被实验的地方，这个被烧毁了的实验室之后被重建起来的舞乐靡靡的地方，张一弦站在大门口即便有说不出的委屈与不甘，最后都只能憋在肚子里，化成通红的眼眶，她亲手毁掉的地方，如今所有相关联的人，又聚集在了这里，这次被毁掉还会是什么，迟迟的不敢抬脚进来“你最好先去跟徐先生打声招呼”唐七在身边适当的提醒着她，她太孤单，总强撑着自己看似热闹，其实让人莫名的心疼，好不容易愿意伸出手拥抱一下阳光和煦，唐七不想让那微亮的光火再黯淡下去。也好，也好。没有敲门想给他个惊喜，说着surorise的那一刹那，对方手中猩红的烟火，以及还在挽着胳膊的交杯的红酒，都堪堪的定格在了当场，我能不能解释这烟是导演递过来，我并没有抽的，这交杯的红酒，本来就是碰个杯，却被莫名的缠上来的，你信吗？可这一切都卡在徐陌的嗓子眼里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的望着她。张一弦的微笑都来不及收，鼻子有些微微发胀，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只好收回脚步，继续微笑的关上包间的门。这都叫什么事！完蛋了，唐七低着头，心想着。“张一弦！”徐陌慌张的冲出来想要拉住的手，就那么近在咫尺，却还是错过。没有人回头，她不能接受，也再不愿意接受，在这个她有着无数苦难的地方，他肆意的欢乐，即使他不知道，也不能。“张一弦！”徐陌继续往前追“拦住他！”依旧没有回头的背影连停顿都不给他，唐七也只好侧身挡住了去路。“你知道的，她走了就不会回来，至少让我解释”“你不必解释了，她也不会误会，她没有那么low，你真的不要跟去了，我是为你好”虽是这么说着，但还是似拦非拦着，徐陌轻轻一推就过去了，看着亟亟追去的脚步，电视剧都没你俩这样演的，也不知道我放你去，是对还是错。

自以为无比坚定的疾步的到了要来的包间门口，张一弦抬脚踢开包间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哐当一声，锡纸上还未来得及全被吸进去的白色粉末，一众极剧暴露的十八线小明星，就那么一个男人，白衬衫的扣子都敞到了第三颗，斜倚在沙发上，左拥右抱，这巨大的视觉冲击让张一弦的瞳孔瞬间放大，就见她青筋暴起，两步上前，拿起桌子上的酒杯，把里面的红酒尽数的泼在了对面男人的脸上，然后，然后就那么站在那里握着空空的酒杯，撒不下手，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就是一句话不肯说。“滚，都滚”看清楚来人的方季礼，慌忙的驱赶着众人，哆嗦的要扣好上衣的扣子，还想掩盖着桌子上带着粉末的锡纸。自张一弦泼酒的那一刻，徐陌就跟在身后堪堪的停在了门口，再也进不来，这是那个她不愿意说的他，他认识，名满世界的陶艺家方季礼。唐七见状，也只好叹了口气的停在了门外，看吧，好好看吧，等啥都知道了，你俩也就玩完了。小明星们连滚带爬的出了包间门，屋里剩下了两个人，噼里啪啦的眼泪是徐陌想要伸手擦掉却够不到的地方，也是方季礼连手都不敢伸的地方。好长时间，直到方季礼收拾好了乱象，直到张一弦自己擦干了眼泪。“方季礼，我们又见面了”“嗯，整整六年零21天”“你这样手足无措的站着干嘛？我又不是来教训坏孩子的家长。”“……”对方沉默不语，这样狼狈的场面，这样龌龊的自己，该说些什么？还能说些什么！“方季礼，你好自为之吧”也不知道该以什么身份再继续呆在这里，我以往日的生死情谊，来这里一趟，所有过往种种，再也不要提及，转身离开。在这里方季礼连拦下她的勇气都没有。

飞机真是现代人发明的一个好东西，从这座城市到北京，也就几十分钟的时间，徐陌也跟着回来，好多事情，都该有个结果，唐七回了自己的家，他也不好再插手，门都没关，俩人站在门内也不说话，好长时间还是徐陌先开了口“我没抽烟，交杯酒也只是个意外”“嗯，我小的时候天赋异禀锋芒太露，跟十几个同样的孩子都被送到了政府的研究所，在后来的无数实验中，只有我跟方季礼正常的活了下来，我俩相依为命好长一段时间，再后来，被开了脑壳，激发了潜力，我就一把火烧了研究院，政府拿我没办法，就只好当神仙供了起来，我比较逆来顺受，方季礼就不太一样，他出了国，靠了自己，当然还有我的那么一点技术支持，就混出了名堂，那次的瓷器其实是我俩亲手做的，后来他弄虚作假追名逐利太甚，他说只有自己手握钱权，才能不被重复过往，不正当的路越走越远，我俩也就背道而驰，再也不曾联系，哦对了，那个会所就是建在研究院的遗址上的”，没有办法再坦然微笑，只能肃穆的据实相告，那些遥远的记忆，混夹着伤痛一同席卷而来，让徐陌眼中的张一弦变的模糊而不真实。“对不起”“你没有错，不必道歉”又是很长时间的静默，徐陌还在等，等张一弦开口，开口说说他俩的未来，可是恐怕等不到了，原来盈盈笑意的张一弦去了太远的地方，不愿意回来，他即便是无意的踩了她的底线，也怕是不能被原谅，在她痛苦深埋的地方，他不仅一无所知，还自得其乐。有些事情不关乎大不大度，只关乎彼此的底线。“所以我们没有误会”徐陌红了眼眶，她的过往那般如利刃刺心，他却还要深究，让她再痛一遍，这样的自己有什么值得别人留恋。“没有”“那么，张一弦，和我在一起的这段时间，你有什么遗憾吗？”他又微笑的问着，没有得到回答，他又继续说道“我有，我还是想问问你，有没有爱上我，我怕是在你心里连个备胎也算不上吧！”终于还是说了出来，尽管知道会伤害她，还是要说，因为忍不住了。我的家人不爱我，我的朋友背叛我，我什么都没有，只有你，你却还在质疑我！说好的好聚好算，我不愿再做任何反驳，所以张一弦再也没有说话，就直直的站着，眼睛望向徐陌背后的墙，那么的悠远，好像耄耋的老人看透了这人生的虚妄。“那么，能抱抱吗？即使像朋友一样”终于有了反应的收紧了双手，紧绷的身体，是无言的反抗，原来即使一个拥抱也不愿意。“张一弦，我们--分手吧”徐陌眼角含泪，似滴未滴，我真的爱你，只是你可能不太爱我，我很自私付出了就想得到回报，张一弦在这场不平等里，我要先放手了。等了好久，张一弦终于收回眼神，怔怔的望着他，回了一句“嗯”，艰难的转身，走到了门口，脚步还是停了下来，张一弦，只要你开口，不管说什么，我都留下来，张一弦，你能听见么？可惜没有，她站在原地不说不动，不哭不闹，安静的不像个活人。带着绝望离开，张一弦，你的心怎么就那么狠。彼时以为的绝望伤痛，却不知于后来都是甜如蜜糖，好似是有些年轻的岁月，没有打磨好的棱角，让人平白无故的辛酸。没有人知道这样的分手算不算儿戏，也没有人知道在不久的将来，我们又该以什么样的身份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