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螳螂捕蝉(二)(2/2)
反手又是一记耳光,炎凌仍不动不恼,这次却什么也没说。
茫茫大漠,扬沙四起。苍决的眼眶有些泛红,别过头望着远方,喃喃道,“你去送死,可以,你有想过别人吗?”
“霍伯伯也死了。”热风卷起地上的沙尘扬向远处,耳畔鼓动着呼呼的风声,炎凌从不知道原来大漠的风竟这样响。
“但你不能死。”苍决垂下眼帘,骄阳下睫毛的投影黑如永夜。
“呵。”说不清滋味的笑,凄惶、嘲讽、不屑,林林总总。“对,因为我是圣婴,我是天族和灵族唯一的血脉。我不能死,我当然不能死,我得把所有至亲至爱、至无辜的人统统害死才罢休!对不对?”
苍决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看他这样笑了,既无助又凄凉,透着叫人悲悯地失魂落魄。这个人明明还活着,可那副形容,却比死了还让人难受。
“你怎么不说话?啊?”炎凌像是魔怔了,血红的瞳仁直直盯进苍决眼里,歪着头,一步一步向前逼近。“我说的不对吗?我不能死?我为何不能死?何不叫我痛痛快快地与他同归于尽!”
“我不允你死。”抬起眼皮对视回去,那对死灰般的异瞳微微一闪,迅疾移开了目光。
“命是我的。”炎凌嗫嚅着。
苍决嘴角一勾,笑的苦涩,沉下声来,一字一字道,“我心里有你,我不允你死。”
说不清是心慌意乱还是手足无措,下意识后退几步,一道沙丘别住了脚,炎凌打个绊子跌在地上。扬沙划过脸颊,落在衣裳上,窸窸窣窣又流进沙海中去。
即使苍决不表心迹,自己也心知肚明,可表了又能如何?他真怕他连苍决也一起连累。沉沉吸了口气,双手捧着额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苍决在身旁坐下,抓起一把细沙,静静看着沙尘慢慢被风卷走。“你没有连累过谁,他们有他们的命,你有你的命。倘若哪天我魂飞魄散了,无论是什么原因,都跟你无关,那是我的命。”
……
就那么在大漠中安静地坐着,谁也没再说话。听着浩瀚风声,看着漫天扬沙,不知不觉,这个盘古墟最西的极境,红霞遍天,烧地如火如荼。
日暮了,二人同时抬起头望向天空。
太阳从这头落下,又从东头重新升起,周而复始日复一日。
“我懂了。”炎凌释然笑笑。缓缓站起来,拂去了一身沙尘。
苍决不语,只是笑。
“先回宿安,驱散魂阵,剩下的从长计议。”伸手拉起苍决,转身行了几步,回头又道,“别愣着了,一起啊。”
苍决笑着掸了掸衣裳。
……
宿安在盘古墟中段,天色黑的早。空中黑压压的魂阵,更是把天光遮地严严实实,二人抵达时,宿安的雪已经停了。
半空中俯瞰下去,长街寂静无人,甚而连犬吠都听不见。城中百姓都在魂阵的凄啸下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
往身下一户人家的屋脊上一跃,取出机杼,铮铮抚了许久才将魂阵驱散。天上挂着一枚弯弯的下弦月,投下澄明的月光,与白雪交映,将夜色照的亮堂堂。
“我想去找找霍伯伯的尸首。”炎凌道。
苍决点了头,二人往霍家掠去。
霍家宅子现在成了一片废墟,宅院尽毁,草木尽凋。找到庭院最后排阁楼的位置,在废墟里翻出了霍知遇满是尘埃的尸首。又将其他残垣断壁一一翻了,没发现任何一个下人的踪迹。
霍知遇的魂魄大概已被珵光拍散,只剩一具躯壳。炎凌站在废墟里,望向四周,不知这具尸首能带去哪里。炎家大院里住着绵绵,霍伯伯这副形状,真怕给绵绵吓出个好歹来。
可是,不管如何,总要找个地方洗洗尘,换身干净衣裳,不说风风光光下葬,也决计不能让霍伯伯以这副形容入土。
苍决眸子一闪,“跟我来吧,我知道一个地方,不会有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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