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真伪之辨(2/2)
陆离没有着急接郑安南的话茬,故意晾他一晾,众人也不喜欢这个骄横跋扈的贵公子,都不想搭理他,场面一度很尴尬。
“陆先生,你还有什么疑点,继续说吧。”自己儿子吃了憋,作为父亲的郑继业脸面上有些挂不住,只能出来打圆场。
陆离微微一颔首,继续向众人讲下去:“刚才郑公子提到图鉴上的宝玺印章,而我的第二个疑点正好是关于它。明朝建立之初刻制一方宝玺命为‘天子之宝’,为的是‘加玺之王言以达四海’,而后来明朝灭元,又从元顺帝手中得到‘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传国宝玺,自此两枚宝玺并行使用。我曾经读过《明实录》,此书可以称为明代史料的渊薮之作,里面有关于两枚宝玺使用制度的详细解读,虽然二者并行使用,但有严格的使用规范,简单的来说,前者用于人事,后者用于天事。”
李教授和她的女学生是专研明代历史的,陆离的话提点了她们,二人凑上前去再次观察起这幅图鉴来。
“其实说白了,宝玺就是皇帝身份的信物,国书下达加盖宝玺以证明确是天子之言,天书上奉加盖宝玺以证明确是真命天子,而这幅图鉴一不为下达,二不为奉天,加盖宝玺之举可以说是毫无道理。”陆离上前几步指了指图鉴上的宝玺印章,“而且即便是这幅图鉴关乎国运要供奉在宗庙,那加盖的也该是传国宝玺,而不该是天子之宝。我这样说没错吧,李教授?”
包括郑继业在内所有人关注的焦点都随着陆离的询问转向了还在研究图鉴的李教授,李教授本心里是不愿发表意见的,因为一旦她说的哪句话不严谨可能就会误导大家的判断。
大家都抻着脖子眼巴巴的看着她,她看实在是避之不过,只能嘶哈着圆滑回应:“照理说,图鉴这种东西不需要加盖宝玺印章,即便非得要加盖那也应该是传国宝玺。不过,如果这天子之宝印章是真的,那这幅图鉴也就无疑是真的,因为历史这东西毕竟有太多令人费解的地方。”
李教授这番话明白人一听就是在扯皮,可在一心想找回场子的郑安南那里就成了一颗定心丸,“这幅图鉴我们已经通过x光透射、光谱分析等高科技手段进行过鉴定,锦绢断代没有问题,墨迹、印章用料也符合明朝工艺,至于这枚天子之宝印章,它的规制我们也仔细的比对过了,并没有任何问题。”
不知道是郑安南的语气不妥还是讲述的内容有问题,本来和善近人的郑继业听他说完就立马绷起了脸,表情阴郁得要下起雨来。
“郑先生,令公子刚才那番话是什么意思?那枚宝玺之前是长明邹家的传家之宝,后被人拍走消失,几无面世的机会,他这么说是不是意味着宝玺在你们手上,或是你们也参加了三十年前那场拍卖会?!”孙伯涛对三十年前那次拍卖会始终耿耿于怀,毕竟自己儿子的死与之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郑继业明显听出了孙老语气中的呵责,立马换上一副笑脸,“孙老您误会了,我们没参加过那场拍卖会,三十年前我们尚未到中国发展,宝玺怎么可能在我们手上呢!我们的确比对过天子之宝的印章规制,但我们是通过翻阅史籍资料,根据上面的记载进行查验的。”
被勾起了伤心往事,孙老哀伤难以自抑,没有再深究下去。
“提到天子之宝印章,长明邹家最有发言权,还请邹总不吝赐教。”郑继业目光穿过陆离等人落在了角落里一个五六十岁的男人身上。
那个自始至终都缄默不言的儒雅男人听到东道主提到长明邹家,就上前走了几步,一打眼撞上了孙伯涛睚眦欲裂的目光。陆离不巧正好捕捉到了这一幕,心里暗自揣摩:看这人的年龄应该就是邹光华了,孙伯涛只有面对自己的弑子仇人才会如此介怀,看来孙景元真是被他害死的。
邹光华向众人微笑示意,然后走到中央高台前重新检验了图鉴上的印章,不一会儿他就言之凿凿地下了判断,“是天子之宝的印章。”
从言谈举止中不难看出邹光华是个儒雅随和的人,他的这种随和是一种恬适安若的随和,与郑继业的温暖奔放不同,他的性情多少有些内敛。或许是惺惺相惜,相较于郑继业,陆离潜意识里更愿意亲近这个不曾打过交道的“杀人犯”。
“听见了吗,这位美国来的点金圣手?你还有什么话可说?”郑安南嚣张的气焰又噌的窜了出来。
“但也不能以此判定这幅青田图鉴的真伪。”声音来自还在躬身研究青田图鉴的邹光华。
众人期待着邹光华阐明原为,但他说完这句话后再也没有任何补充了。
张宝成混迹古玩行当这么多年,蹚过深水,踩过地雷,见的赝品多了也就清楚了造假的手段,经邹光华这么一提醒,他越琢磨越觉得这幅图鉴是赝品,就与身旁的李希夷、郗潇潇低声议论起来。
见众人都犯嘀咕,郑继业朗声大笑,“如果这幅图鉴上的宝玺印章是后加盖的,比如说是三十年前那场拍卖会之后加盖的,那么这幅图鉴就虽老非真,是这个意思吧,邹总?”
郑继业甫一说完,陆离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不得不重新打量起中央高台前那位儒雅随和的长者:邹光华一句话既试探了郑家与天子之宝失踪的的关联,又轻易把决定图鉴真伪的皮球踢了出来,此人心机之深沉真是令人难以忖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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