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却与铭记（2/2）

已经时值七月，恰好赶上了一年之中最热的时候。

赶了几天路，绿萝就有些受不了了，因为修行尚浅，身为一株喜欢水汽的石柑子，到了夜间她几乎都是泡在水桶中渡过的。

有两天，太热了，我们恰好又行至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野，一路上也没找到水源，这货居然直接现了真身，害得我只能把她丢在包袱中一个人继续赶路，亏得没有其他人见着她显形的那一幕。

去初云州会从云灵城路过，我们便在城内寻了个客栈住宿。

客栈房间内，我翻着白眼看着泡在水桶中恢复了人形的绿萝。

“哎，当初谁说的要出来的，这还没带你去棘州荒漠呢，就这一幅奄奄一息的德行。”逮着这个机会，我决心好好教育一下整日里嘴厉的死丫头。

“你修为高深，去救个人，回来的时候不也是带着一身伤要死了一样么。”绿萝泡在水桶内，即使精神不济，这一张利嘴还是还是如此的不饶人。

“我那是失手！”没好气的踢了一下她的水桶，我开了客房的门，准备出去一趟，回头对她说道：“你就好好泡着，我出去逛逛就回来，要是你不听话被别人发现了，出了什么事，可不要怪我不管你死活啊。”

绿萝道：“傅九歌，你这没良心的！忘了之前要死要活是谁照顾的你了吗？”

……

绿萝愤愤不平的咒骂声直接被我甩在身后。

我在云灵城里面溜达着，是想看看三个月过去了，阿烁如今的生活过得如何。

隐了身形，去到收养阿烁的员外府上之时，我居然看到了陆巧音。

已经是入了夜，我看到他领着阿烁从书房出来，阿烁对着他恭谨的行了个礼。

阿烁道：“陆夫子，有劳你今日为初寒讲解功课了，夜深了，初寒准备回房休息了，夫子也早些休息吧。”

陆巧音凝视着阿烁的目光，一点儿也不像将前尘往事遗忘了一般，他的目光深邃而温柔，还带着淡淡的苦楚，鬓角爬满了白发，远不如我在青萍的回忆中看到的那样清秀俊逸。

陆巧音道：“去吧，早些休息。”

我有些诧异，忍不住往他的方向走了两步。

“九歌姑娘既然来了，那就现身吧。”他的视线穿过空荡的院子直接落在我站的位置。

我道：“你能看到我？”

陆巧音：“能。”

我道：“你没有忘记青萍和阿烁？”

沉默了半晌，陆巧音才缓缓道：“曾经忘记过，但是我过得并不快乐，总觉得少了什么，为了寻回那些缺失的东西，我回七绝殿求了十世镜一观。”

“为何你不带他们母子离开？依你的才能离开陆家，也绝不会养不活她们母子。”我有些不忍，毕竟青萍这一世过得太凄苦了。

我又道：“你知道吗，她知晓你为了她绝食不娶的时候，她就已经下了死的决心，为什么你要让这样的流言传到她的耳中？”

“我一直都觉得她很坚强，从我第一次遇到她的时候，她抱着阿烁在雪地中哭，到后来晕倒在水中我又救了她，相处的久了，她那样坚韧的性子，如同棘草般，即使在最恶劣的环境中，也显得生机勃勃，是那样的坚韧而美好，所以我才不可自拔的爱上了她。”陆巧音红着眼圈，声音喑哑。

陆巧音觉得，就算不是因为朱砂的诅咒，他依旧会爱上这样的青萍。

“可就算如棘草般坚韧，青萍还是死了，她连阿烁都舍弃了，她已经活不下去了。”不知道为何，我的鼻子也跟着有些发酸。

在青萍的梦中，在遇到陆巧音之前，她一直以为，她可以为了阿烁坚强的活下去，只要阿烁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她可以不惧任何的风暴苦难。

她一直都以为，她和阿烁两个人可以活的很好。

可是青萍终究也只是个女人，纵然她在独自养育阿烁的时候，将自己那颗柔软的心磨砺的坚硬如铁，却也最是难当温情的侵袭。

从遇见陆巧音，到和陆巧音在一起的那一年多时光中，大概是她们母子最为快乐的时候，以至于让她都忘记，横在她们之间的，除了朱砂跟空青的宿怨，还有一道让她无法跨越的沟壑。

“我并没有跟家人妥协，原本走完那趟货，我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去朝阳城接她和阿烁回鹦歌镇的陆家了，可是我不知道，我欠了她那么多，以至于她如此的恨我，要我忘了她，竟是连阿烁都不肯交于我来照顾。”陆巧音说的及缓，眼泪无声无息的从他的眼眶中流下。

其实青萍不是恨陆巧音，从始至终她都是爱着陆巧音的，她只是不想拖累陆巧音，她怕自己和阿烁会成为陆巧音的累赘，所以才连阿烁都一并舍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