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根浮萍（2/2）

凤鸣州，朝阳城，南国的皇都，天子脚下，达官显贵，商贾富豪眼中的消金窟，文人墨客眼中的诗画圣地，然而对于青萍和阿烁来说，不过是条件恶劣的栖身之地。

很长的时间，青萍带着阿烁都栖身在都城外的破庙，人世的险恶又怎是只言片语能够说清的。

盘缠被人骗尽的那段凄苦日子，青萍的梦境里只余下一段寂静的黑暗，无论我如何努力，都无法窥探到那片黑暗之后的零星光影，无人知晓，那时她带着阿烁是怎样熬过来的。

朝阳城外十里有个南山私塾，老夫子是个极为严苛的人，但是他的夫人却是极为心善的。

在出游的路上看到了背着阿烁正在割菖蒲的青萍，一时不忍，动了恻隐之心，在了解了她们的处境之后便将她们母子带回了私塾，从此，她跟阿烁才有较为安定的居所。

青萍的话很少，做事却极为利落，带着阿烁在私塾的后院，本本分分，从不在人多的时候踏入前堂一步。

对于将她们母子带回来的夫人，以及严苛的老夫子都很是敬重。

私塾很大，但是仆从却是极少的，青萍每日要做的事情很多，早上要帮忙做早饭，日间要洗衣服，老夫子讲完课下堂之后，还要去打扫学堂。

但是无论她做什么，她都将阿烁带在身边。

阿烁很是聪明伶俐，学会说话之后，许是被私塾这样浓郁的氛围所熏陶，三岁的时候就能够将千字文，三字经这些东西背的滚瓜烂熟。

使得一向很严苛的老夫子都对阿烁赞扬有加，抽着空便会指导指导。

那一段时间，大概是青萍过的最为顺遂的日子，虽然整日的忙碌，却是踏实的，望得见未来的。

阿烁很是懂事，但是因为长期缺乏营养，身体极为单薄，极其容易染病，她们的日子一直都过的极其清苦。

阿烁三岁的那年冬天，朝阳城下了一场罕见的大雪，晋州沿海几乎是从来不下雪的，所以别说是小孩子，就连青萍见了那样纷繁的大雪也很是兴奋。

阿烁穿着旧衣在雪地里疯跑了片刻，却也就是这片刻，让他染上了寒疾。

半夜里阿烁躺在青萍的怀里，蜷缩着小小的身躯，烫的像是在炉子里烧红的烙铁。

青萍猛然间从床上坐起来，慌乱的点了灯，灯光映照着阿烁绯红的小脸。

青萍道：“阿烁？”

青萍的手指触摸到阿烁的额头上，许是手指的温度有些偏低，阿烁动了动脑袋，蹭着青萍冰冷的手指。

“娘亲……”朦胧中阿烁含糊不清的问道：“为什么阿烁没有爹爹？”

青萍跟触电般，一瞬僵直在侧，她搂过阿烁，将面巾浸了冰水，一遍一遍的擦拭着他小小的身体，希望以此来缓解他的痛苦。

“阿烁乖，爹爹。”她的语气温柔而硬咽，道：“阿烁的爹爹在很远的地方，等阿烁长大了，爹爹就会回来看阿烁。”

“娘亲，你不要骗阿烁了，阿烁知道，爹爹不要阿烁和娘亲了。”迷糊中的阿烁断断续续的说着，“可是阿烁，阿烁真的很想要个爹爹，可以陪阿烁玩，可以抱抱阿烁……”

这一刻，青萍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她一遍一遍用冰冷的面巾擦拭着阿烁滚烫的身体，一遍一遍的听阿烁含糊不清的问话。

可是这灼热的温度一直都没有消退，眼看着阿烁的精神越来越差，她的情绪也终于熬到了崩溃的边缘，顾不得会不会惊动主家了，她急切的将阿烁收拾妥帖，抱着他一路飞奔出了私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