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一六章 初试作法除狐妖 夜行山路闻奇事（1/2）

知县一边饮酒，一边给文天祥介绍案情。

知县说：“本城有个名妓，名叫芳华，精通音律，会作诗词，多才多艺，尤其善舞！其美貌可比西施，起舞时身姿婀娜，胜过赵飞燕！芳华虽然为妓，却只是个歌妓，守身如玉，卖艺不卖身。多少达官贵人，豪掷千金只求一见，却还要合她心意的，才会见上一面，要想一亲芳泽，那是休想！

芳华平时足不出户，多少仰慕者徘徊于妓院门前，只求一睹芳容，银子少的自然见不到，银子多的还要芳华高兴，才能见上一面。可男人的心思就是这样，越是见不着，越想相见，芳华成了街谈巷议的主角。

芳华的仰慕者中，有一个穷秀才叫叶成章，父亲早逝，寡母含辛茹苦地把他拉扯大，家境不好，全靠祖上传下来的几亩薄田，租个佃户耕种，收些佃租，勉强度日。偏偏这叶成章迷恋上了芳华，没有银子去见上一面，就天天去妓院外面转悠，想找个机会见上芳华一面。

这一天，叶成章听到一个消息，说三日后芳华将去城外修葺父母的坟墓，而出行的路线恰好经过自家的门口！叶成章喜出望外，一大早就在门口等候，不想前来围观的人太多，挡住了视线，叶成章索性用梯子爬到自家的屋顶上看个究竟！

等了半个小时，芳华终于坐着轿子出行，四人抬着一顶绣花轿子，周围有十二条大汉护卫，旁观的人一个也不许靠近，根本看不到脸！

眼看着轿子行到叶成章家门口，忽然凭空刮起了大风，刮得行人都站立不稳，轿子也停靠到叶成章家屋檐下避风。叶成章紧紧趴在屋顶上，抓住屋脊才没有被风刮走，忽然“呜”地一声风响，芳华坐的轿子竟然被掀去了轿顶，芳华惊呼救命！

叶成章大喜，顶着大风从屋顶上顺着梯子爬下来，打开大门，把芳华拉进屋里避风。芳华惊魂甫定，对着叶成章嫣然一笑，暗香袭人，叶成章顿时呆呆地愣住了！叶成章的母亲十分聪明，看出来儿子喜欢这个女子，笑吟吟地端来一碗茶献上，芳华也不多让，道了谢接过来一饮而尽。

叶成章还是紧张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芳华太漂亮了，一举一动一个眼神都摄人心魄！

过了一会，外面风小了许多，芳华的随从来请她继续出行，芳华对着叶成章嫣然一笑，袅袅婷婷地走了出去。

从那以后，叶成章像变了一个人，每天失魂落魄，做事读书都无精打采，母亲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知道儿子得了相思之症，却没有银子让儿子去见上芳华一面，唯有以泪洗面。

三人日后，城中不知从哪里来了个女疯子，相貌奇丑，沿街乞讨。路过叶成章家门口，叶成章看了心里一动，这女疯子虽然丑，眉眼间竟和芳华有几分相似！于是让女疯子进门，给她饭吃，看她的举手投足，也和芳华相似！叶成章大喜，和母亲商量，虽然家里没钱，多一个人吃饭还是管得起的，就收留了女疯子。

只是这女疯子只会做些简单的家务，并不会洗衣做饭，看上去不像是穷苦人家出身，而且沉默寡言，没事经常抽泣，想必是这个原因，别人才认为她是疯子。

叶成章曾问过她的身世，她只说，荣华富贵只在一念之间，失去万千宠爱后才知这人世间的冷暖，世人贪图的只是一副美丽的躯壳，我的身世曾对人说起，不过换来的只是别人一句疯子罢了！过去的都过去了，我也不想再提，幸蒙公子不嫌我丑陋，收留了我，你的恩情我将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叶成章见她谦卑有礼，就对她以礼相待，慢慢发现她识字，读书是过目不忘，心中大喜，把她当书童养着，陪自己读书。

叶成章心里还惦记着芳华，想不到过了十几日，妓院里传出来消息，名妓芳华不再与人谈论诗词歌赋、琴棋书画，转而开始接客，做起了皮肉生意！

一时间寒了不少仰慕者的心，叶成章也暗道可惜，从此不再惦记芳华了。不想那疯女听说此事，却暗暗垂泪，一日从脖子上解下一副银项圈，送给叶成章，说是祖传之物，感谢叶成章的收留之德，送给他。

叶成章随随便便收下了，也没当回事，不想今年夏天，天气炎热，叶成章去一条河里游泳，一时兴起，把那个银项圈戴在脖子上，却被一名嫖客认出，这银项圈是芳华的旧物！嫖客偷偷去告诉了芳华，芳华大怒，立刻带着妓院里的打手，把叶成章打了一顿，扭送到官府，告叶成章偷他的银项圈。

本县受理此案，听双方说完始末，立刻派衙役去传那疯女来问话，谁想疯女竟莫名其妙地失踪了！本来这件偷银项圈案算不得大案，但是疯女失踪案搅在一起，本县至今未能破案，特地来向文进士请教。”

知县喝着酒，娓娓道来，文天祥听完陷入了沉思。这疯女和名妓芳华都说自己是银项圈的主人，这里面一定藏着秘密！于是问：“知县大人，您派人寻找过疯女吗？”

知县点点头说：“派出了许多衙役，四乡八镇地找这个疯女，还让叶成章母子描述了疯女的长相，画成图画带去寻找，可是一点线索也没有！”

文天祥沉吟半晌，说：“大人，这疯女无端失踪却又遍寻不到，会不会是个鬼类？”知县大吃一惊，说：“本县怎能相信鬼类会在光天化日之下现形？而且还在叶成章家住了许久？”

文天祥说：“学生无意中得到一部天书《黄帝阴符经》，共有三本，其中一本书上写的是‘神仙抱一之道’，除了练气修道的法门，还载有降魔驱鬼的法术！”

知县大喜，说：“不想进士公有此奇遇，就请作法一试？”文天祥笑道：“在下也是初学不久，并没有用过，心中没有把握。大人实在要试，还须几件应用之物。”说完走到旁边的桌上拿起毛笔，饱蘸浓墨，写了一张单子。

知县跟过来一看，立刻让手下去备办，一边继续劝文天祥饮酒。

吃喝完毕，出去采办东西的衙役也回来了，文天祥漱口净面，披头散发，拿起桃木剑，走到院子里舞了一番，踏罡步斗，脚踩禹步，口中念念有词，作法一番。

然后回到屋里，在香炉里插上三股香点燃，随即提笔在黄表纸上画了一道符箓，插在桃木剑上，挑到蜡烛上点燃，随即口中急急念咒，桃木剑对着放在桌上的一面青铜镜一指！

知县惊奇地看着青铜镜，本来呆板的青铜镜面，竟然慢慢波动起来，犹如死水起了微澜！过了一会，镜面突然一晃，现出一个奇丑的女人面孔，把知县吓得跌坐在地！

文天祥也顾不上知县，手持桃木剑走过去喝问：“你可是那失踪的疯女？你是个什么鬼？”

镜中疯女冷冷地看着文天祥，似乎不买账。文天祥忽然用右手握住的桃木剑指着疯女，左手掐成法诀，喝道：“你敢不答，我让你魂飞魄散！”

疯女眼中流下泪来，缓缓开口说：“大人，我其实就是那名妓芳华的鬼魂，我死得好冤屈呀！”说着呜呜呜哭了起来。

这时知县已经站了起来，诧异地问：“你是芳华的鬼魂？芳华不是活得好好地？”

疯女呜咽道：“事情要从那天去城外修葺父母的坟墓说起。那日我坐轿子行到叶成章家门口，忽然凭空起了一阵怪风！我一直以为那是天降大风，却不想是条狐狸精作祟！风势平息后，我上了破损的轿子继续去城外，忽然一个丑陋的女子出现在轿中，身上带着一股难闻的骚臭味！她对我狞笑道，你长得不错，借你的美人头一用！说着竟然一伸手，把我的头活生生地拧了下来，安在自己的脖子上！

我吓得昏死了过去，待我醒来时，却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城外一的片林中，我万分惊恐地往前走，却发现自己竟然能够穿越树木和石头，才知道自己变成了鬼！

我走到一条小溪边一照，吓得半死，我竟然变成了那狐狸精的丑女模样，奇丑无比！

我惶然无措地失声痛苦，忽然林外走进来一个老道士，竟然能够看见我！他打量了我一番，叹息道：“冤孽，真是冤孽！姑娘，我知道你死不瞑目，要去报仇，我愿助你一臂之力！”说完忽然从他袖子里飞出一道灵符，射进我的嘴里！

我身不由己地咽了下去，道士笑道：“从此你和生人无异，也可以和在世时一样饮食说话，但你切记，害你的那狐妖法力厉害无比，你只能躲起来伺机报仇，若被它发觉，你就魂飞魄散了！”

我急忙跪倒在地，请道长帮我报仇，道长摇头笑道：“我虽有治它的法力，却也不能逆定数行事，你只管前去，只要不被她发现，自然有人替你报仇，无量天尊！”说完道长径自走了！

我跌跌撞撞地摸进城中，不敢直接去那妓院寻仇，就四处游荡；别人见我长得丑、蓬头垢面，又不肯多说话，就喊我疯女，追着我打，直到好心的叶成章公子收留了我。

我心中感激叶成章，把一直随身带的祖传银项圈赠送给他，不想就是这银项圈暴露了我的身份，被以前一个见过我的人认出来是我生前做芳华时的物件，就去讨好地告诉了狐狸精假冒的芳华！芳华立刻带人来彻查此事，抓走了叶成章公子，我连忙吓得暗中逃走。

我躲到城外阴暗的草丛里不敢露面，直到大人你作法，忽然一股大力凭空把我摄到这面铜镜里。我所言句句是实，求二位大人为我做主啊！”说完那疯女又哀哀痛哭起来。

知县和文天祥面面相觑，十分惊讶！文天祥想了会说：“看来那位帮你的老道长有前见之能！他算准了你会遇到我们，给你的那道灵符自然在我作法时失效了，你又变回了鬼魂，这才被我的法力摄到青铜镜里。你莫要害怕，我一定会为你做主，虽然我没什么法力，但是我会天书上的法术，定能帮你报仇！”

疯女喜得双眼流泪，在青铜镜中跪倒，对着文天祥磕头。

知县请文天祥坐下，诧异地问：“文进士，既然你说你没有法力，却为何会法术？”

文天祥笑道：“大人，这是两回事。法力是要长年累月地修炼才会得到，而法术，可以凭借符箓和咒语的力量，初学者就会！我朝崇奉道教，就是因为道教简单易学但难精，比起佛教的苦修容易些，因为道教正一派允许信徒娶妻生子，更符合世人的口味。”

知县听完佩服不已，接着问文天祥：“那么你得到的那本天书上也有除魔降妖的符箓、咒语？”文天祥颔首道：“自然有的。但是这事比较凶险，万一不灵，会被妖邪所害！大人的官印可肯借我一用？”知县诧异地问：“官印有什么用？”文天祥说：“官印是朝廷颁发的，有镇邪之用！圣天子百灵相助，玉玺的威力极大，而官印是大人镇抚一方，自然也有威力。当然我带在身上只是防身，应该不会用到官印。”

知县想了想，毅然命衙役去取来官印，双手捧给文天祥说：“官印在此，你何时作法？”

文天祥说：“午时三刻阳气最盛，阴气最弱，就定在明日午时三刻动手！”

知县又问：“需要哪些人手相助？”文天祥笑道：“兵在精而不在多，你我两人前去足矣！”知县大喜，就留文天祥在后衙歇息一宿。

文天祥转身走到青铜镜面前，对那丑女说：“你就安心待在这面青铜镜内，明日我带着你一起去那妓院，让你亲眼目睹仇人授首！”丑女在青铜镜中跪下，连连磕头道谢，喜极而泣。

文天祥随着知县到了后衙，衙役们早已安排好了一间静室，打扫得干干净净。文天祥又净了手，取出天书又仔细看了一遍降魔篇，从随身包裹里取出砚台，请门外伺候的衙役去取来几张没用完的黄表纸以及朱砂，拿毛笔满蘸朱砂，画了好几道灵符，小心揣在怀里。

这时知县端着一个茶壶走进来，另一只手上还拿着两个茶杯，请文天祥坐下喝茶。二人谈天说地，说诗论文，文天祥知识渊博，有问必答，举一反三，知县佩服不已！

坐了一会，知县看看夜阑，起身告辞，文天祥在静室了一觉睡到天亮。

直到巳时，知县派衙役来请文天祥去吃午饭，又摆了一桌酒菜款待。文天祥坐下，先声明要作法，不能饮酒，知县就殷勤地劝菜，文天祥吃了两大碗饭，报餐一顿。

饭毕，看看时间将近，文天祥请知县带路，还请一个衙役手捧着那面青铜镜，一路来到名妓芳华所在的妓院外面。

妓院晚上才营业，此刻大门紧闭，不知道里面的人在干什么。知县一挥手，命衙役上去敲门，文天祥举手止住，掏出一叠符箓，围着妓院的三面走了一圈，每一面都烧化一张符箓。

然后回到正门之前，文天祥仔细选出三张符箓，一起点燃，望着妓院一抛！说也奇怪，那三道燃烧的符箓，倏然不见了！

这时文天祥神色紧张起来，把手中火折子递给知县，一手拿着一张符箓，紧张地看着妓院。

片刻功夫，忽然听到妓院里一声怪叫，一道黄光冲天而起，飞向东方！

文天祥急忙让知县把两道符箓一起点燃，往那道黄光抛去！文天祥同时口中急急念咒语，只见两道符箓化作两道金光一闪，击穿那道黄光，就听一声惨叫，空中“啪嗒啪嗒啪嗒”落下来三段血肉！

周围的庶民看了大呼小叫，四散而逃！

知县和文天祥急忙上去一看，地上躺着三段狐狸尸体，全身金黄色的毛，头和脖子一段，躯体一段，硕大的尾巴一段，三段凑起来，竟有小牛一般大小！

那旁边的衙役举着的青铜镜中，丑女的鬼魂亲眼目睹了仇人狐妖被诛杀，哈哈大笑，站在镜中不住地对着文天祥作揖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