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宝姐身世（二）（1/2）

徐翔在一旁听了半天，这时咳咳两声，插话道：“爸，妈，那要是一直找不到她家人喃？那也不可能把阿无邀（轰）出去是吧？”然后脸上一红，不好意思道：“到时候要在我们家给她个名分……”

老徐和赵姐一听就明白了，俩人对视一眼，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好笑，感情徐二姨还猜对了，这娃对阿无……

赵姐憋不住笑道：“那我就认她当闺女，她就是你姐！”徐翔涨红了脸道：“妈！”

老徐却没调笑的心思，忧心忡忡道：“我就是担心这个，万一真的找不到她家人，就只能让她进我们家门了。”

赵姐闻言，眉毛一竖道：“咋个，你觉得阿无瓜（傻）？我还觉得咱狗娃子配不上阿无嘞！”

老徐摇了摇头：“我不是嫌阿无瓜，我是觉得这娃儿太凉薄了。就是养的狗，还会有点感情，你觉得阿无对我们有像对屋头人一样亲近吗？”

赵姐道：“原来你担心这个，你咋个比女的想得还多哦？”她从不觉得阿无除了傻以外还有什么问题，于是拉着老徐来到门口，看到阿无正在地上写写划划，对她喊道：“阿无，你喜欢我们不？你喜欢狗娃子不？”

阿无抬起头望过来，沉默了片刻，开口道：

“喜欢……啥子才叫喜欢？”

这下赵姐也无话可说了，阿无却蹲在地上，还在冥思苦想什么叫做“喜欢”，可又实在想不出来，越想脑袋越难受。

老徐反过来开解道：“唉，行了行了，我也是随便那么一说。阿无木戳戳的（呆头呆脑），咋个晓得啥子是喜欢。”

赵姐干笑：“呵呵，你说的也是……”可赵姐的心中却已经有些明白了。

由于白天阿无一直状态不佳，晚上，赵姐和阿无睡在一起，方便照应。

阿无躺在床上睡不着，翻来覆去自语道：“嗯，喜不喜欢喃……啥子叫喜欢喃……”

赵姐劝道：“算咯，阿无，不要想了，阿姨就是随便一问哈。呃，阿无？”她发现背朝自己的阿无忽然有些不对劲，身子竟像是在颤抖。

赵姐撑起身子，借助月光一看，发现此时的阿无神色痛苦，泪水控制不住地流出，枕侧的手紧紧地抓住自己的发根，有时还痛哼出声来。赵姐不禁惊呼道，“阿无！你咋个啦？不是好多年都没痛过了的嘛？”时隔几年，阿无的头痛病又犯，让赵姐有些忧心忡忡。好在有过之前的经历，阿无很快就恢复了。

过了几日，赵姐跟丈夫商量道，“老头儿，要不然忙完这段时间，我们还是带阿无找一下家人。”

老徐应道，“嗯，好！我也想晓得这个女娃子到底经历了啥子，才变成这个样子的。”接着叹了口气，“唉！不管啥子，肯定不是好事。”

徐翔在一旁托着竹簸箕，插话道，“老汉儿（爹），阿无呢？”

老徐道：“哦，早上就去捡柴了。”

忽然，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夹杂着哭喊声——

“救命啊！”

“土匪进村咯！”

老徐一家三口还没反应过来，就有两个拎着刀的土匪踹开篱门。

“蹲下去！”

“不许动，退回去！”

徐家村的村民大都被集中在了村头空地上，一律抱头蹲下，七八个手执兵刃的土匪稀稀拉拉地站在一边，他们有的拎着刀，有的端着枪。村民堆儿中有两个孩子早被吓哭了，却被他们的娘捂住嘴，不让哭出声来。

土匪中为首的是一个光头胖子，长得恶形恶相，门牙缺了一颗，身材极其魁梧。他见村民如羊羔一般的表现，心头甚是得意，大声嚷嚷着让前边几个手下围住这帮村民。身边另一个刀疤脸土匪也向其他手下吩咐道：“你们快去，把值钱的，能吃的，都带走！”

虽然明知土匪的目的，此时听到他们的话，村民们还是微微有些骚动。光头胖子再次对手下发话道：“你们动作麻利儿点！军队快要追上来了。”

原来这时川地政府正在展开剿匪运动，土匪们的日子愈发不好过，于是开始四处流窜打秋风。这帮土匪就是其中之一，他们路过这里，见容易下手，于是打算干完这一票就躲进深山，到时候凭借地利，军队来了也有得周旋。胖子心道：哼哼！等大爷我补给充足了，往大山里一躲，还不是继续逍遥快活！剿匪？我看他们往哪儿去剿！

争抢期间，哀求声和骚乱声此起彼伏，偶有一两个想反抗的，见了大刀和火枪，也都不敢再吭声。

徐翔见一个土匪拿走自家东西，一把上前扯住，喊道，“还给我们！”老徐赶紧拉住儿子劝道，“狗娃子，算了，算了。”比起那点东西，老徐更担心儿子的人身安危。

那土匪被扯住布包，回头一看是个半大小子，懒得跟他计较，一脚踹开对方，骂了一句，“去你的！”然后继续他的抢劫行动，翻完这家就去下一家寻找值钱的东西。

徐翔被踢到在地，赵姐上前搂住儿子，一来担心他被踢出个什么好歹，二来也防止他再做冲动的事，毕竟现在还是保命要紧。徐翔恨这帮人面兽心的土匪，他们这些大人又如何不恨？可谁让人家力量比人强呢，平民百姓自古就是受人欺负的命……

不多会儿，眼见手下们都快抢完了，刀疤脸进言道，“大哥，差不多了，咱该上山了。”

胖子眼中阴狠之色一闪而过，哼哼道：“别忙，待会儿把这帮村民赶一堆儿全烧死，省得泄露了咱们的行踪。”这话并没有被村民们听到，当然，胖子也无所谓他们有没有听到，可怜这些村民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将要面临的命运。

正当光头胖子要发号施令时，进村的山路上却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歌声——

黄杨扁担软溜溜，来么姐哥呀哈里呀

挑一担白米下酉州唉

姐呀姐呀，下酉州来么哥呀哈里呀

姐呀姐呀，下酉州来么哥呀哈里呀

……

胖子和刀疤脸转头一看，只见一个面容清丽的少女抱着柴禾往村里走来……村道上，阿无唱着空灵的歌声，踏着轻盈的脚步，从一伙土匪身边经过。匪首胖子瞧得眼睛都移不开了，嘿嘿道，“这个给我留下。”

老徐见状不好，赶紧拉住阿无的手腕，急切喊道，“阿无，快跑！”徐翔也在后面喊着让她快跑。

“嗯？”阿无手中的柴火散落一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身边的土匪抓住另一只胳膊。那个豁着两颗门牙的大鼻子土匪淫笑道，“小妹子，别走啊，跟哥哥们上山吃香的喝辣的去！”

老徐和土匪一人扯着阿无的一边胳膊，老徐慌忙求道，“好汉，好汉！行行好，行行好！东西你们拿起走，人给我们留到起嘛。求求大爷了，求求大爷了……我给你跪到起行不行嘛！”说着立马跪在土匪面前，拉着他的腿不住哀求。

土匪让老徐松手，老徐却只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不住哀求，说，“她还是个娃娃，大爷行行好，放过她嘛……”而一个土匪，对上手无寸铁的村民有能有什么耐心，一刀劈出，直接割开老徐的喉咙，脖子上的血瞬间喷出，土匪骂道，“滚一边儿去！啰啰嗦嗦吵死了！”

“老汉儿！”“爸！”

老徐身形晃了一晃，伴随着赵姐母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软软瘫倒在地，眼见是活不成了。

赵姐母子骤然遭受如此打击，热泪顿时不要钱地涌出。徐翔捡起一块石头，悲愤地冲向那个土匪，怒吼道，“龟儿子我跟你拼了！”可惜他人小身短，被那个土匪一脚踢在脸上，昏倒在地。

“狗娃子！”赵姐急喊道。

土匪得意地扯着阿无离开，赵姐赶紧上前把儿子搂在怀里。同一时间，丈夫被杀，儿子昏迷，这位山村妇女的最后一根神经此时终于彻底崩溃，她一边喊着“狗娃子”，一边喊着，“老汉儿”，嚎啕大哭起来：

“仙人板板哦！……为啥子啊！天老爷你不长眼睛啊！……你们这群人渣败类，还我老头儿啊！……”哭到后来已经泣不成声。

阿无自老徐被杀开始，就一直不知所措，但这时候，她忽然明白了什么叫做伤心，什么叫做喜欢。她不想看到赵姨哭，不想看到徐叔和狗娃子被伤害，她想看到赵姨笑，想听她唱《黄杨扁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