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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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阿哥坐到上书房里时，外面天还没亮。

师傅来之前他们要先温书，一群兄弟开始摇头晃脑背那一百二十遍。四阿哥嘴里背着，心里却想起了刚才早膳。

他从小到大用膳从来都不是自己点。

小时候是奶嬷嬷和主管太监点膳，他们给什么他吃什么。皇额娘那里时，也是皇额娘给什么他吃什么。

比较起来，奶嬷嬷和主管太监点东西比较齐全，而且几乎都是一样。有蛋有奶有肉，有饽饽有饼有糕。而且奶嬷嬷是江苏人，年纪也比较大，口感偏甜软。他小时候奶嬷嬷爱给他吃猪油白糖馅元宵，大概是觉得小孩子就爱吃甜吧？

主管太监可能觉得阿哥都爱吃肉，所以每顿必有肉，而且是大块肉。

只是制式膳食看久了就失去了胃口，后来他再看到那相似膳桌就半饱了。

皇额娘给东西精细些，一样点心七八种料都是少。

就是再精细东西，吃到嘴里也就两种味：好吃和不好吃。反正他是吃不出来放了珍珠粉和加了茯苓粉有什么区别。

只是皇额娘给，他总要表现出感激涕零和从来没见过奇。时间久了，他对能讲出一大通来历菜也没有兴趣了。

等搬进阿哥所后，苏培盛多少会看些脸色，所以他膳桌上一些他不爱吃东西渐渐都少出现了。

可是苏培盛太绝对，他今天嫌羊肉做膻了，到明年膳桌上都不会有一块羊肉。

四阿哥心里暗暗骂他蠢，不知变通。

于是强迫自己不露出喜好，吃到什么都是一张脸，免得这蠢才把膳桌都搬空了。

等额娘给了格格后，他又开始跟着格格们口味用膳。宋格格温驯几乎没有脾气，喜欢甜辣菜式。可大概苏培盛指点过她，所以她那里膳桌总是显得很奇怪，要么寡淡没有一丝味道，要么清淡跟和尚吃一样，她自己爱吃甜辣味却再也没吃过。

后来他偏爱李氏时，宋氏开始吃李氏同样东西。等福晋进门后，她就开始跟福晋吃一样。

福晋口味如何他还不知道，因为福晋用膳总让他想起奶嬷嬷和主管太监，每次都是一大桌，上面什么东西都有，几乎看不出任何偏好。

所以，今天早上膳桌上看到黄瓜炒鸡蛋、清炒芹菜和黑木耳拌圆葱，还有旁边那一小碟咸鸭蛋配蒸饼，他就知道这不是福晋菜。

他看了一眼苏培盛，他头都低到胸口了。

哼。

这估计是李氏菜。

是她孝敬？

不会，她不会这么大胆刺福晋眼。

那就是苏培盛自作主张了。

虽然有些不，但这顿早膳确实用舒心多了。不然看到福晋那一大桌东西他就没有一点胃口，这一早上书可真撑不下去了。

一开始，李氏侍候他也不是多得他意，只是有一次，李氏背着他吃了一顿烤羊排，吃得上火嘴里长了口疮，连喝水都疼，足足养了半个月才好。

他不爱吃羊肉、牛肉，嫌味儿膻。这事院子里人都知道，苏培盛肯定早就提醒过侍候他这些格格了。所以他院子里足有好几年没闻到过羊肉味了，别提还有人敢吃。

李氏吃了羊肉受了半个月罪，他也半个多月没去找她。那时福晋还没嫁进来，院子里就她和宋格格两个人。

宋格格风头渐渐盖过她，可他却慢慢发现，李氏并没有忌口。

他有很多不吃东西。牛肉、羊肉、鸭肉，这些他都不吃，猪肉是嫌脏，鱼肉是嫌腥。但他也不是绝对不吃，比如冬天时他就很喜欢喝枸杞羊肉汤。可下头人太紧张，就以为这些东西他是一点不沾，结果不但他膳桌上看不到，院子里下人们也不吃这些了，是怕沾到味儿让他生气。

可李氏从来没乎过这个。

四阿哥也就她这里可以很自然偶尔一饱口福。

去年元宵节时，他她那里吃了一小碗猪油白糖馅元宵，几乎让苏培盛吓掉下巴。大概贴身太监眼中，他是为了避免给人留下有所偏好印象而不拒绝那碗元宵，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真再次吃到熟悉口味元宵时，他才发现他没有想像那么讨厌它。

相反，那碗元宵让他回忆起了早已离宫去世奶嬷嬷。

他知道很多人都猜测他看重李氏原因，但对他来说，李氏自是他看重品质。她守规矩，懂事明理，但这之外她并不过分拘束自己，相反，她界线之内总是情享受。

比起总是学人宋氏，看不出偏好福晋，他当然喜欢和李氏一起。宫里生活，努力或者是必要，但自才是重要。李氏限于出身或许不会走太远，但她绝对能比福晋和宋氏都适应宫中生活。

四阿哥院里，李薇直到天光微明才起身，这时也才不过六点出头，可四阿哥已经走了两个小时了。

玉瓶早就把洗漱用热水和早膳放茶炉上，见她起来了就立刻带着两个小丫头端着铜盆热水进屋来，一边侍候她起床一边道：“四爷不到四点就走了，听人说四爷福晋那里早膳用很好呢。”话里有些发酸。

玉瓶看来，福晋那里供应好，好东西当然多，四阿哥喜欢多正常啊。

李薇打着哈欠起来，只穿了一件单件柳叶青旗袍，里面一条绸裤，也不肯穿花盆底，“反正屋里呢。”她这么说着，穿上一双软底缎鞋。

玉瓶摆上早膳，把白粥和咸鸭蛋摆她面前，小心翼翼问道：“不去福晋那里坐一坐？”

李薇一愣，问她：“我上次去是什么时候？”

玉瓶马上说：“初九，四天前。”不等李薇说话赶紧又接了一句，“听说宋格格天天去呢。”

言下之意，人家都知道巴结福晋，你也不能太懈怠了。

李薇以前没穿越前老听说格格侧福晋每天都要去找福晋请安，穿过来了才知道其实没这个规则。

也不能说没有，应该说本来有。小时候李家，请来嬷嬷教规矩时，确实教了要每天去找皇后请安，小位份像答应贵人之流还没这个资格呢，至少要嫔才有荣幸每天见皇后一面。

但进宫选秀时，宫里嬷嬷说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因为宫里没皇后，自然就没有向皇后请安一说。而宫中主位们倒是每天都去陪太后说话，不过那就纯粹是为了孝心，不是规矩，能去人都是宫中绝对有脸面。

因为宫里是这样，京里满大臣家如何李薇没见过，倒是自从她进阿哥所以后，听说太子妃和三阿哥福晋都没有让格格们天天请安问好规则，自然四福晋进门后也没添上这一笔。

李薇倒也明白为什么连太子妃都不敢现就摆出准皇后谱，宫里妃子们可是都盯着太子妃呢。既然太子妃都没摆这个架子，往下阿哥福晋们自然也不会显摆自己家里比后宫、太子妃那里都有规矩。

但要说低位份不必去找高位份也不对，宫中四妃每天都有不少人去巴结。小妃嫔们托庇高位份妃嫔之下，不但日子能好过，也能得到多见到皇帝机会。

于是阿哥所里也是一样做派。

宋格格每天都去见福晋也是为了表个态。李薇一开始也跟宋格格一样，可福晋也只是把她们留偏厅喝茶，七八次里也未必见她们一次，是标准冷板凳。

李薇虽然有心学习一下什么是奴性坚强，但无奈真没办法习惯。既然福晋要表现不压制人，不摆大福晋架子，她干脆就成全她，两人都舒服不是挺好。

至于福晋会不会因此记恨她，说实话她真不是特别意了。

进阿哥所后她学东西不少，其中一样就是满人福晋其实远没有汉人正室那么大权利。皇太极立五大福晋，不管他原意是不是打算集合多势力，造成结果就是福晋威信被降低了。

侧福晋，庶福晋虽然听起来好似低福晋一等，但阿哥们眼里都是差不多。不说别，只说隔壁五阿哥院子里两位格格，就有那份勇气跟五福晋对着干，而五福晋还拿她们两个没办法。

李薇也算明白为什么历史上四福晋先是拿李氏这个侧福晋没办法，后面又拿年氏侧福晋没办法。汉人历史中王爷正妃被小妾拿下是不可理解，但满人这边却没什么奇怪。

好像满人这里只有奴隶和汉人是真正身份低，其他姓氏都差不多。

李薇身份是差汉军旗，旗还是比汉人好一些些。当然比起满族四福晋自然低一头。如果四阿哥不当皇帝，她再混个侧福晋身份，四福晋这辈子还真拿她没办法。再争一争看谁儿子能当世子，后怎么样真很难说。

进阿哥所后，李薇才发现自己穿成了谁，她对历史上李氏知道不多，虽然只是一鳞半爪，但穿来后真正见识了很多，反倒有了一些心得。

她觉得历史上坑李氏不是四福晋，也不是钮钴禄氏，而是四阿哥。他要一直是个王爷，弘时当世子一点问题都没有。正是因为他跑去当了皇帝，才要选身份上合适弘历。

不想当皇帝阿哥不是好阿哥。

直到吃完早膳，玉瓶还眼巴巴看着她。李薇想着上次去也有四天了，那今天也该去坐冷板凳了。

于是换衣服，重梳头，李薇一看时间，也才七点一刻，深深叹口气往正院去了。

正院里宋格格已经到了有一刻了，小丫头把李薇也领进去上了茶后，说福晋正抄经现不见人，李薇自然躬身道奴婢来请安，不敢打扰福晋。

然后跟宋格格面对面坐着喝茶。

宋格格长相温婉，一双眉眼像秋水一样动人。她不爱说话，但要拿话题出来，她都能接得上。而且，四阿哥院里这么长时间了，她们两个从来没争执过。

李薇知道这肯定不是她心胸突然变宽大了，而是宋格格就有那个本事把所有争执都化解掉。她天生就不会跟人生气。

说实话，李薇是很喜欢和宋格格一起。福晋没来之前，她没事时常常跑去找宋格格玩。福晋进门后，好像争宠这事突然具现化了，她和宋格格之间那层比纸还薄和睦就像见了阳光露水一样，消隐无踪了。

现两人坐一起，互相用眼神打招呼。碍着是福晋地界，两人不能开口说话，这样用眼神打官司，反倒透出一丝亲近来。两人眼神碰了几次，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一直坐到将要十一点了，福嬷嬷亲自出来送她们出去，言明福晋正抄经，实抽不出空来见她们，希望她们见谅。

李薇和宋格格自然要千恩万谢不意，然后一起告辞——谁也不会没眼色继续留下，又不是要福晋这里吃午饭？

出了正院两人告别，一个向南，一个向北走了。

李薇回到院子里，玉瓶刚才被她留下看家，见她回来立刻迎上来，换了衣服后，她献宝一样捧出一个双耳南瓜白瓷盅来。

“什么好东西？”李薇好奇凑上来看。

玉瓶把盅盖掀开，里面是白生生还有些烫豆腐脑。

李薇立刻高兴了：“这可难得了！”

玉瓶笑道：“可不是？咱们这边没人吃这一口，他们平常做豆腐都不留这个。这次是特意给咱们留，还有一壶豆浆呢！我放茶炉上了，现这个天气不能久留，格格现要不要吃一碗？”

自从进了宫，这还是李薇头一次看到豆腐脑。膳房里这道菜不是常备，做豆腐时都不会特意做它。

李薇迫不及待道：“给我调一碗！”

玉瓶拿出小碗来盛了两勺，问：“格格是吃甜还是吃咸？甜有蜜豆、葡萄干、各色花卤都是齐全。咸他们给咱们备了韭菜花、卤鸭肉、榨菜碎、炸花生碎、油辣椒、炸花椒、蒜蓉、虾酱和瑶柱丝。”

“先来碗咸吧。”李薇口水都出来了。

吃了两碗豆腐脑后，午膳时她只吃了一碗老鸭汤下细丝面。吃完饭又给嘴角包涂上一层药，照着镜子，玉瓶把芦荟碧玉膏收起来，担心说：“一点儿不见好。要不要请太医来瞧瞧？喝上两剂药？”

“多大事就叫太医？”刚才吃汤面时烫了嘴角，李薇也有些急了，道：“把黄连找出来我嚼一片吧。”

论起下火没有比黄连好了。

玉瓶气跺脚：“那不苦死了？泡水喝吧。”她翻出一包黄连片，拿两三片出来用小木锤捶松后，用滚水泡了一壶闻着就透苦味儿黄连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