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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倾宸的身子猛地一僵,却没有说话,半晌,他才缓缓开口:”他们都在呢。“所以。用不着我。也轮不到我。
雪澜的肩猛地一沉,四周似乎胧上了一层薄薄的哀伤:”我会吩咐杏空和杏明,揽雪殿除了你之外,踏入者,格杀勿论。“说完,脚步缓缓而去,飘忽地离开了倾宸殿。
雪澜一边往外走着,一边捂着自己的胸口,好闷,好闷。仿佛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堵在腔子里,在那闷滞之中,仿佛还带着一丝被拉扯下的痛裂。
其实,火阳草所炼制的药丸还剩下一枚,可雪澜并没有说,也根本没打算用,明天,乃是一个月之中阴气最盛的月满之夜,她已经说得那么清楚了,除了倾宸,她谁也不会要,这样坚定的告白,他应该听得懂吧?
这样的方法或许太卑劣了一点。她居然利用自己的安危去要挟他,可是此刻的她已经没有别的路可以选了,或许,这真的已经是她最好的底牌了。如果他仍不愿意相信她,那她甘愿死去。即便是,连那个最大的深仇大恨也不报了。后天,便是他大婚之日,她不愿看到他娶别的女子,与其这么冗长地痛苦着,还不如痛痛快快地给她个了断吧?
傍晚时分,灵国宫中四处挂起了灯笼,无数飘着香味的美味佳肴,由容貌姣好的丫鬟们捧着,一排排鱼贯而入送到了灵魁宫,洒扫的小太监们将一处处打扫得锃光瓦亮一尘不染。
灵魁宫中,宫人们早已经忙得晕头转向焦头烂额了,那个跟在灵皇身旁的老太监总管一直在忙里忙外地指挥督促着,可见今晚宴会的重要。
在灵魁宫寝殿之中,杏空收回从灵皇腕上把脉完的金线,恭立龙榻之旁。
雪澜坐在一旁的绣榻之上,脸上关切的神情不言而喻,等杏空把完脉,她连忙问道:”怎么样?可有大碍?“
杏空摇了摇头,示意主子放心:”灵皇气血略有亏损,应该是操劳国事所致,此外,灵皇体内淤积的毒素已经清除得差不多了,只要依照我的方子细心调养,假以时日必然可以恢复健康,主子,请放心吧。“
雪澜眉头一蹙,身上忽然被凌厉的煞气替代:”杏明,查出毒的来源了吗?“如果不是他们这次突然回宫,恐怕她永远都无法知道灵皇近年来身体孱弱不适是因为中了慢性毒药,可恶,居然敢毒害真心对她的长辈,若是让她查出真凶,一定将他碎尸万段。
杏明点点头:”查到了。不是饮食或者茶水里的,也不是熏香,关键在于殿中院里的植物。这些植物本来都没有毒,可是土壤里却被人用特殊的方法放入了毒,这些植物长期吸收毒素,又经过它们释放到空气中,灵皇最爱在这个院子里饮茶,所以只有他会中毒。这样的下毒方式真是十分隐秘,如果不是我仔细寻找,根本不可能有人查出真相。“
花窗下面,还坐了个白胡子老头,一身的仙风道骨,和华丽富贵的宫殿有些格格不入。他笑眯眯走到灵皇榻前,挥挥手道:”老家伙放心吧,疯老头我给你算过了,能活到八十五岁,还好几十个年头呢,够你活的了,等着安安心心享福吧。“
灵皇靠在绵软的躺椅上,脸上带着微微笑意,面色红润看不出病相,但若是细看,便能够发现在那双含笑的眼睛里充满了疲惫:”等雪儿接了灵国的事务,朕就跟你们几个老家伙一起云游四海去。“
雪澜见俩老头聊得起劲,便带着杏空杏明退下去了。
灵魁宫十分广大,正殿之中忙碌喧嚣,寝殿中,却是一片安静祥和。
雪澜一边朝殿外走去,柳眉也一边皱了起来:”马上让婉袂给我查仔细,这灵宫皇宫中一定有魔教狼邪的人。“这种慢性毒药,出自魔教的一位长老的手中,她刚才示意杏明不要说出下毒人的身份,就是为了让灵皇宽心,这座灵国皇宫之中,竟然潜伏进了狼邪的人,那是一种潜在的威胁,一定要想办法清除掉。
黄昏时分,一辆辆华贵的马车缓缓驶入了灵国皇宫,五国和轩辕世家的使臣都到了,纷纷进入灵魁宫中,文武百官按照品阶在正殿里齐齐而列,朝使臣们表示热烈的欢迎。
锋亦寒对灵国宫算是比较熟门熟路的了,来得比较早,而云赤城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也早早地就到了,恰好,两人的座位便安排到了一起。轩辕殇是和水国皇帝沉未央一起到来的,两人看似一派平和地打着招呼,实则暗地里却已经风起云涌,没办法,谁让他们是当今天下最大两个势力的BOSS呢?他俩要是不对立,那才怪了呢。
奕国宰相魏南门和雾国太子凤鸣微到的算是晚的,凤鸣微似乎是不喜言谈,所以没有几个人同他说话,而魏南门虽然说同为使臣,可身份上毕竟比不得那些皇子尊贵,所以被安排在了下首一些的位置,与皇帝皇子什么的隔得有些远了。
轩辕殇的对面坐的,是锋亦寒。两人一抬头就能看见对方,两个人,一样的冷漠,一样的冰寒,互相看对方都十分不顺眼,身上便不自觉地放出了滚滚寒气,冻得身旁的无辜群众都成了受害者,明明不过是晚秋而已,就算是下了场雪降温几度,也不至于搞得跟特么寒冬腊月似的吧。
一个是十分讨厌对方的故作姿态,明明已经得到了澜儿的爱还装作不屑来妄图抬高自己,如今一听说澜儿来了灵国,他就火急火燎地追了过来,他这到底是啥意思?不知道澜儿是封雪就追过来了,要是一早就知道,是不是还要来个联婚什么的?后悔了吧?活该了吧?
一个是因为想起了当天对方救下雪澜,亲密的模样根本就不像是初见,更不像什么见义勇为,而且,似乎雪澜身旁的侍从说过,这个冥国前太子跟雪澜的关系十分不一般,如今对方知道自己的心意,不对他防着点,那是不可能的。
而他们附近的云赤城,自然就是受害者之一。谁让他离锋亦寒最近呢?锋亦寒看他本就十分不爽,身上释放的寒气有意无意地就朝着云赤城飘去了。”啊秋!“
云赤城终于忍不住了,他可没有天下第一高手那么深厚的内功好伐?
锋亦寒冷冷撇过头,不屑地看了云赤城一眼,眼底带着一抹不易觉察地得意。”咳咳……“云赤城优雅地捏过丝帕擦了擦鼻子,温和的面庞上一丝淡笑,”寒气稍微有点大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尔后,四道更为冷冽的目光立刻射了过来,云赤城无奈地摸了摸鼻子,决定还是低调一点地好。”啊秋!啊秋!“
水国皇帝沉未央终于也忍不住了,原本就看起来略显瘦弱的身子不由得微微发抖,不过人家天生就低调得很,只不过是示意身后的侍从,取了一件披风过来穿上御寒。
都到这个份上了,锋亦寒和轩辕殇也不好做得太过了,只好将周围的寒气都慢慢遣散去了。
原本应该是寒暄不停,喧嚣热闹的夜宴,却因为上座的几个人中之龙,而变得异常安静。安静得,有些诡异了,甚至,人们连自己的呼吸声都能够听得一清二楚。
锋亦寒和轩辕殇依旧在”眉来眼去“着,云赤城则捧着一杯热茶,悠闲地喝着,沉未央和凤鸣微暗自思索着事情,十分低调,没什么气场,也不会引人注目。
文武百官面上尴尬极了,心中默默祈祷着他们的皇上和皇太女赶紧出现吧。
齐心协力首次在文武百官的身上得到了高度体现,这次似乎是神也被他们同心协力的精神力感动了,果然,很快,宫门外便传来老太监一声绵长的颂唱声:”皇上驾到——,皇太女驾到——“
文武百官连忙从座位上站起来,纷纷叩首跪下,各国使臣正襟危坐,暗暗整理了一下衣冠,无数道关注的视线一瞬间全集中在了灵魁宫门口。如果视线可以杀人的话,那来人已经被射了个千疮百孔了。
片刻,只见殿外走来一个高大的身影,一身明黄色的龙袍,威严中带着沧桑,缓缓映入众人的眼帘,一条条腾飞的巨龙盘旋在龙袍上,爪牙含威,带着一股高贵的压迫之势朝众人走来。
然而,最让人瞩目的,不是灵皇,而是跟在他身后一步之遥的,皇太女,封雪。
纯白色绸缎缝制的水袖长裙,将姣好的身段映衬得如同弱柳扶风一般,一步步缓缓走来,便如同是舞蹈一样的动人美丽。素白洁净的罗裙之上,没有繁复的花朵,没有高贵的刺绣,却在袖口、领结、裙摆处,绣了一圈奇异的花纹。妖娆的花瓣宛如拥有生命一般,暗红中带着诡异摄魂夺魄的魅惑,似莲非莲,又似是开在彼岸的花一般,只看一眼,就会让人觉得呼吸停滞,仿佛坠入无边的深渊。
眉如远黛青葱,额似无边川水,凤眸风情无限,却更多的是凛冽含威的光,只看一眼,便能使人深陷其中不可自拔,被诱惑被制约,也被牵动着心魂。其实,她的外貌如何,早已经无人去过多地注意了,只因为,她身上所散发出的浑厚浓烈的压迫之势,让所有人都已经无法忽视。那是站在苍生顶端的王者俯瞰众生才有的孑然气度,那是睥睨万物的尊贵霸气,傲然,高贵,早已无法形容。这是一个女子,却更是一个纯粹的王者。不要说别的女人,即便是六国皇帝加上一个轩辕世家的主人,齐聚于此,也没有哪一个人拥有她身上这种夺人心魄的气度。可是,这一切,却又真真切切地在一个女人身上体现出来。
她一步步朝堂中走了,红润的唇上牵着一抹若有若无地笑,淡然又轻柔,端庄的小手交叠小腹间,宽大的水袖垂坠到膝盖的位置,洁白的衣裙随着她曼妙的脚步缓缓而动,带起一波一波的涟漪,那景象,真的如同步步生莲。
就连灵国的文武百官都微微有些惊愕,明明已经见过皇太女数次了,即便是前几日在大殿之上,也没有如此的风华绝代啊。看来,当初是敛起了一身风华吧,如今,她要正式向天下人昭告自己,又何必再藏掖?
可上座的那几位,却没有文武百官这样轻松的心态。
魏南门的眼中除了惊讶,还是惊讶。他怎么可能想到,自己之前发誓要效忠的风行商行的主子薛蓝儿,竟然摇身一变,成了灵国的皇太女封雪,这仅仅是他第二次见她,她台面上的身份就已经有这么大的两个,那是不是代表,台面之下,她还有着更加多的震撼身份?她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女人,这样的传奇,这样的深不可测,传奇的演绎,在她的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沉未央满目的惊艳,那一身的气度和风华,天底下哪里还有第二个女子有她这样的气质?甚至,都没有哪一个男子能够比得上她此刻所散发出来的霸气和无形迫力,这该是怎么样的一个女子?只不过看了一眼而已,就足以让人沦陷下去,若是她想要天下男子全部臣服,恐怕也不会只是一句玩笑。
锋亦寒算是里面比较正常的,毕竟,他陪伴她的那一年,她身上的几个身份他都是知道的,这是无比的信任,他为此十分开心。可是,虽然他从来都觉得她很美,却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让她有一种美到让人窒息的力量。他甚至会有一种冲动,想要立刻冲过去抱起她藏起她来,让别的人再也看不到她满身的风华。他只想让她做一个自己的普通女人就好了,不想让那么多人露出觊觎的目光看着她。
可是,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且不说她现在都还没有原谅他,从当初师父的话中,他已经明白,她,注定是一个要站在顶峰的人,不管那一身的光华是不是要屏蔽,她都绝不是一个普通人。
云赤城怔怔地望着雪澜,眸中除了惊艳之外,还有一份难以掩饰的惊讶。他知道雪儿到了灵国,知道她一路急匆匆甚至被人追杀来到灵国皇宫,因此他也借着三皇子婚事的由头趁机来到宫中,却万万没有想到,雪儿竟然就是皇太女封雪,她,竟然就是那个神秘的太女殿下,这样一来,那三皇子的婚事岂不就是……
满目的悲戚和痴恋,云赤城怔怔看着雪澜的身影越走越近,往事的一幕幕又不合时宜地在脑海中跳跃起来。当初,他们订婚,结婚的时候,是不是也原本能够有这么一天,她不会去诈死,不会对自己失望离开,不会任由她身边聚集越来越多优秀得自己都难以超越的男人,更不会对他冷眼疏离。若是时间可以倒流,是不是她将永远是他的雪儿,永远只属于他一人,而他,则永远是她无比依赖的赤城哥哥……如果……仅仅是如果,而已,仅仅是如果他当初对她的信任多一些……当初对她的爱意发现得早一些,而已。
凤鸣微的眸中也充满了惊艳和赞叹,可是他的眸子里,更多的,还是贪婪觊觎的光芒。虽然还不至于猥琐,可却已经是充满了算计,可这样的目光,根本逃不过雪澜的眼睛。
轩辕殇此刻的心情又能够好到哪里去?他自然和云赤城一样,也想到了三皇子大婚之事。他是追随着雪澜来的,因为他很想弄明白自己的心意,很想知道自己对她,到底是怎么样的感情?是不是已经到了缺了她,或许就会撕心裂肺的程度。如今,她忽然出现,如此的惊艳,如此的惑人,他证实了。心口的位置,在她出现的那一瞬间,便如同被一支毒箭插中,尔后,是第二支,第三支,第四支……她缓缓一步步走来,他的心很快就已经千疮百孔万箭穿心。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有一种痛,可以这样彻底地刺透心扉,他更从来不知道,原来有一种让人恨到抓狂的感觉,叫做后悔。然而现在,他都知道了。在遇见她之后,他全尝到了。原来,她是那么的耀眼,那么的美,仿佛一颗天边璀璨安和的一颗星辰,将所有的一切都敛在一身,光华灼灼,天空的日月风云已经成了她的陪衬,她才是这天空的主角。可是,为什么,此刻的她,让他觉得那么的遥远,那么的不可触及。
轩辕殇的一只手不知何时,紧紧揪住了胸前的衣襟,修长的指骨一根根变得苍白毫无血色,就连那一向淡然冷漠的俊颜,也变得十分苍白,双眸紧紧盯着雪澜的身影,倒影出一片悲哀。天地间一片寂静,他的眼中只剩下了她的身影,她越走越近,他却感觉那身影越来越远,仿佛竟欲逃脱他的视线而去。她是一颗星的话,他们中间竟然隔了一条永难逾越的银河,越来,越远,越来越是迷茫,快要不见。
前襟里的小老鼠龙龙似乎感觉到了主人的难受,在里面轻轻”吱吱“了两声,好似安慰,好似问候,接着,便闭了嘴。
雪澜登上九层龙阶,从五国使臣和轩辕世家的来客身旁淡然走过,清清淡淡的一种奇异香味,瞬间便弥漫了整个大殿。她走过云赤城时,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她走过锋亦寒时,脚步微微停顿了一下。可是,当走过水国皇帝沉未央,眸中却忽然出现了几许惊讶,果然不愧是双生子,沉未央的长相和沉遥津真是十分相似。然而,她惊讶的,并非这个。水国这些年来强盛不衰,她本来以为水国的国君是一个充满了心计睿智杰出的人物,可她绝不会看错,这水国皇帝沉未央的眸中一片干净清澈,根本好似一个不谙世事的孩童而已。一张与沉遥津酷似的脸,更没有半分精明睿智的模样。
如果不是他心清眼明,就是他真的城府太深,深到已经可以骗过她的眼睛。可是,她相信自己的眼光,从来不会看错。这沉未央,还真的不是她想象中的精明睿智,莫非,这偌大的水国,除了他之外,竟然还有另外的人在掌控着一切?
看来,水国的确是个大大的深潭,要让婉袂他们提前一点注意下了。
雪澜心里暗暗思忖着一切,可脚步却未停下,走到龙椅下方的高位坐下,因为深思,在路过轩辕殇的时候,连一眼都没有瞥他,属于完完全全的漠视。这让轩辕殇顿时变了脸色,冰冷的俊颜上升起一股阴沉的气息,满身的寒气仿佛是开了大档空调一样,整个正殿里的温度顿时降了好几度。
他双眸紧紧盯着雪澜,直到她走到皇太女的座位上安然坐下,那双冰寒的眸子中的忧伤也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
他真的没有办法接受,前些天还缠着黏着自己说爱他的女子,怎么一转眼之间,眸中就完全没有了他的身影?十多天前,她还在高塔之上,寒风烈烈的夜里,对着天下人问他:”你当真不会爱我?“的女子,如今,在路过他身旁的时候,竟然是波澜不惊,看也不再看一眼。这,让他怎么能够接受?
一个人就算是善变,也不可能转变得这么快啊。
他还以为她只不过是闹闹别扭而已,她巴巴跑到灵国来,不过是为了让自己来追她。可是,当他真的明白自己的心意后,赶来追她之后,却发现她和他的距离已经比开始的时候,还要遥远。她的身旁,何时多了那么多优秀的男人?云赤城,锋亦寒,还有那个天下第一美人之称的公子颜倾墨倾宸,他居然还要同她大婚?这些,让他情何以堪?
雪澜一坐下之后,凤眸便带着凛冽的寒光,冷冷地扫视了四周,当然,轩辕殇再次被自动忽略了。
灵皇清咳两声,开始了宴会开场白:”各位贵宾能光临敝国,是敝国之幸。朕谨代表灵国上下表示热忱欢迎,另外,五国使臣和轩辕家的使者,敝国若有招待不周之处,望请海涵,我灵国虽然比不上奕国人杰地灵,可也有一些特产美景,诸位贵客若是不弃,在下可以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命人带诸位四处游玩一番,毕竟,离我皇儿的大婚之期还有几天。再次感谢诸位盛情,早早来到灵国,使我宫中蓬荜生辉。“
使臣们闻言,纷纷起身恭言相谢,好一番寒暄热闹。
尔后,便是歌舞表演,丝竹纷纷,可是上座上的六个嘉宾真正欣赏歌舞的,却没有几个。
雪澜的目光一直流连在曼妙的舞蹈和动人的歌声之上,她完全不用看,也知道流连在自己身上的那几道目光,是来自何人的。”灵皇,“轩辕殇是最先沉不住气的,论身份,他和沉未央是最有说话资格的人了,”先恭喜灵皇儿女婚事大喜。只不过,我有一事不明,还请灵皇释疑。“
灵皇花白的眉头一挑,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面上却是不动声色:”轩辕家主请问。“
轩辕殇冷然的眸子朝雪澜撩了眼,继续道:”灵国发出的喜帖乃是三皇子墨倾宸大婚在即,可是却并未言明大婚之人是谁,我等都当做是三年前昭告天下的皇太女要成婚了,可却不知是否有误?或是三皇子是准备另娶他人,早已金屋藏娇了?“”呵呵……“灵皇一声轻笑,眸子却适时地转向了雪澜,查看她的脸色。
这样的一个问题,确实是难倒他了。原本倾宸和雪澜的婚事乃是天下皆知的,发出了三皇子的喜帖,那自然是要娶皇太女雪澜了。可若是有心之人便会起疑,如果三皇子要娶之人乃是地位比他更高的皇太女,那应该是以皇太女的名义发出喜帖去才对,为何却偏偏是本末倒置,以三皇子之名发出喜帖呢?
五国来使和轩辕世家之人个个不是省油的灯,包括轩辕殇在内,皇帝级别的,就来了三个。恐怕,他们并非是为了打探皇太女的虚实而来,最重要的,是探听一下灵国内部的变化吧?
灵皇一时不知如何开口,目光闪烁之中正在踌躇,这边雪澜已经替他解了围。”本宫同三皇子的婚事乃是天下皆知,如今三皇子既要大婚,要娶的对象自然是本宫了。“
雪澜直直对视轩辕殇,目光坦然淡漠,好似轩辕殇只不过是一个提出问题的陌生来使一般,眸底没有一丝涟漪。
轩辕殇胸口一滞,原本就冰寒的俊颜依旧冷冽:”那请问太女殿下,为什么不以你的名义发喜帖宴请天下呢?“
雪澜眸子微眯,透着一股微寒的光,好一个轩辕殇,果然聪明,暗问不成,干脆就摆明了来问。”论地位,本宫乃是皇太女,三皇子只是皇子,按理来说,确实该以本宫之名发帖,可本宫敬重未婚夫君,愿以纲常而论。自古男子为尊,女子为辅,本宫在婚事之前,不论地位多高,不过是一女子,三皇子才是铮铮七尺男儿,若是轩辕世家处于此地,认为本宫以未来夫婿之名发帖宴客,有何不妥?“
轩辕殇身子一顿,就连其他几个心藏疑惑的人,也跟着怔住了。
她说得太有道理,如果仅仅是从身份上去论,当然应该是以皇太女的名义发喜帖,可结婚之事,是男女之间,该是以纲常去论,这个世界是以男子为尊的,当然应该用男方的名义发帖了。
在国和家之间,她选择了遵从后者,由此也可以看出,这三皇子墨倾宸,在皇太女封雪心中的地位委实非同小可。
由此也可以看出,三皇子墨倾宸,在皇太女封雪心中的地位委实非同小可。
有几分了然的云赤城忽然心痛不已,继而,那种痛楚蓦地蔓延到全身上下四肢百骸。他一直是了解雪儿的,雪儿的强势,是,她计谋多睿智强势是没错,可是在她真正在乎的男人面前,她只不过是一个喜欢被宠爱的小女人而已,不然,她也不会为了神武侯府,为了他云赤城得到皇位,隐忍了十多年。不然她也不会那么聪明地帮他娘亲惠妃洗脱冤屈,趁机除掉太子和皇后,为他夺得储君之位。而甘愿被人叫做第一废柴那么多年了。
她甚至说过:”你想要天下,我帮你夺来。“
可那时候,他并不相信她,他的心中只有自己的野心和地位,将她的一番苦心生生辜负了。
如今,千万分的悔恨又怎么说得清呢?
锋亦寒的面色也十分不好看,想起他陪伴她的那一年,那年,她将她所有的伪装和隐藏的势力悉数告诉了他,毫无保留,是怎样的一种信任?她可以运筹谋划一切,将所有安排计划得那么完美,可是却总喜欢眨巴着一双漂亮的眼睛,问问他的意见,生怕自己的计划会让他觉得不适。她明明将一切都握在手里了,却喜欢去问他,我这样握着好不好?她明明那么强势,强势到所有的男人加起来也斗不过她,可是在她的面前,他却从来不会觉得自卑,甚至,他的自尊心得到了很大的满足。
可那时候,他却全然毫无感觉,更对这份感情毫不自知,一点也不懂得珍惜。他满脑子想的,除了复仇,就是夺权,除了回国去,就是找他的岚妹妹,他忽略了她为他所做的一切,更失去了从此陪伴在她身边的机会。
又是怎么一个悔字了得?
轩辕殇只觉得自己的眼前蓦地模糊起来,一模一样的她坐在那里,高贵又圣洁,好似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祗一般,让他无从接近,无从靠近。身上,忽然变得浑然无力了,眼前似乎是一片看不到边的黑暗,让人无端端有几分绝望,好痛,身体里的血液在痛,属于她的一半心血咆哮着痛苦,让他觉得自己的灵魂都生疼生疼的。
而他,却偏偏就在这样的黑暗里,越陷越深了。
沉未央和凤鸣微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魏南门眼中的敬佩却是越来越重了。
文武百官恍然之余,纷纷交头接耳,对皇太女的看法也越来越好了。
然而,事情远远没有看上去那么顺利,在一通歌舞升平的欢声笑语之后,人们或是发自真心地笑着,或是假意奉迎地攀谈之时,一道火红色的身影忽然出现在灵魁宫正殿之中。
他大踏步走来,火红色的高挑身影在衣袍中显得越发瘦弱了,尖细的下巴衬托着脸上微现苍白的颜色,一身红衣,并没有将他俊美无双的面容映得更加邪魅无边,反而却显出几分凄凉来。如绸缎一般的长发披散身后,一根白玉簪子将头发在顶上挽起,但那白玉所透出的温润光芒,却让雪澜的心忽热痛了起来。
那根白玉簪子,她见过,它曾经静静插在一个女人的头上,那个女人,就是抒夕。
果然,她心中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墨倾宸缓缓走到上座,在雪澜的对面坐下,却没有朝她看上一眼,邪魅俊美的面容上带着与他不符的冷漠。
尔后,便听他缓缓开口:”我墨倾宸今日也昭告天下,我大婚要娶之人,乃是灵国宫女,抒夕!“
雪澜苦笑,从来只有她让别人难堪,没想到,如今,她风雪澜也有今天。
……
一场原本是为各国使臣接风的夜宴,半个时辰之中状况连连,最先,是皇太女封雪的身份昭告天下,竟然是风行商行的主人薛蓝儿,竟然就是当初神武侯那个死而复生的千金小姐风雪澜,谁能想到,昔日的第一废柴小姐,如今已经是拥有一身绝代风华,掌握了一国政权,控制着大胤半边经济命脉的传奇女子。
紧接着,就见那原本沉稳到发冷的轩辕世家之主忽然站起来,冷言冷语相对,虽然表面上问话还算客气,可见惯了尔虞我诈的文武百官们怎么会看不出来?轩辕家主字字句句都是针对着皇太女去的,句句紧逼,不肯让却,而最奇怪的是,灵皇居然身带一些悲戚之色,难道,是他们的灵皇觉得在这么重要的日子上,居然有人来欺负自家女儿而心情不好?
再后来,就是最大的爆炸**件发生了。就在皇太女气场强硬,力挽狂澜将轩辕家主的气势压下去,承认自己与三皇子大婚的事情后,三皇子便突然出现了。而且还当着大家的面,宣布他要娶的人,要大婚的对象,完全不是皇太女封雪,而是灵国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宫女。
不对,三皇子说的那个小宫女叫什么来着?抒夕?
哎呀,这小宫女还不是那么地名不见经传嘛,前几天他们还见到她了,好几个大臣亲眼看到这小宫女跟两个男人偷情呢,可这样一来,三皇子不是被戴上了一顶油绿绿的大帽子了吗?难道三皇子竟然不知道这事?不太可能啊,按照宫里的消息传播速度,就算是身在几百里以外也必定有所耳闻啊。……还有,那小宫女在皇太女殿下的恳求下,虽然免除了边关充妓的惩罚,可却已经毁容了啊,现在应该是个比夜叉好看不到哪去的女人了,竟然还有人肯要她,而且,还是容貌天下无双的三皇子,难道三皇子是瞎眼了?还是重口味了?
墨倾宸自从在宴会上露面到宣布自己大婚的事宜结束,都没有朝雪澜看一眼,雪澜却一直紧紧盯着那抹决绝的身影。她素白水袖中双拳紧握,再也听不到百官的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也感觉不到身上被人投来的各种猜测和含义纷呈的视线,她只觉得眼前忽然变得有些模糊,仿佛在这座宫殿内,罩上了一层朦胧的雾气,看不真切,可这秋末冬初的季节,哪里来的薄雾?
墨倾宸知道有两道灼热的视线盯在自己背后,他也知道那道目光来自于谁,可是,他却不能转身。他怕自己一转身,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立刻便会动摇,一动摇,他便会彻底崩溃。
锋亦寒冷漠的眼中带了几丝怒气,可更多的,却是对雪澜的怜惜。他完全知道她的心意。她既然能在这么多人的面前承认自己是墨倾宸要大婚的人,那就说明了她有多么在乎他,是真的铁了心要跟他成婚,可是,他却不知道他们之间又发生了些什么,让原本那么在乎雪澜的墨倾宸,竟然要对她放手。
云赤城从雪澜以灵国皇太女封雪的身份走进来的那一刻起,就开始迷惑了,错过了她三年的他,对她所经历的一切都不再了解。原来,他根本就不了解她的胸怀大志,她聪慧睿智,有着各种各样的身份,背后藏着各种各样的势力,她身旁那一个个优秀的男人,都和她藏了各种各样荡气回肠的故事。当听到墨倾宸说出大婚之人不是她,他心中忽然升起了一丝窃喜,可当看到雪儿脸上的悲戚,他立刻明白了。
她的心里是有墨倾宸的,而且,恐怕很深。
轩辕殇眸中的幸灾乐祸尤其明显。或者说,其实他根本就没有要掩饰的打算。她说要大婚了,他从心底里开始蔓延出绝望,可是忽然地,她原本打算要大婚的对象,竟然当着天下人的面,拒绝了她,完全将她的面子拂落在地。他也是站在皇权顶端的人,当然最了解千辛万苦站在顶端的人的想法,手握最高权力的人,尤其不能够忍受别人的拂逆和刺伤,此刻,即便是她的心中再喜爱墨倾宸,但他已经为他们两人的爱情自掘坟墓,看来,这两人是永远没有办法在一起了。”倾宸!“灵皇沉声喝斥了一声,心底却哀叹不已。
墨倾宸却当做没有听见一般,别过头去,仿佛一个正在发脾气的孩子,可在雪澜看来,却完全不是那样,如果他真的只是发发脾气,那倒还好了。
其实,轩辕殇没有猜错,站在雪澜这个位置,是不能容忍别人对她的拒绝的,即便是容忍下来,也不可以放任,可是,他却忘记了一点,她和他不一样,她的心毕竟不是轩辕殇的心,她,是风雪澜。
就在轩辕殇甚至沉未央甚至凤鸣微甚至文武百官都以为太女封雪会发怒的时候,她却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将那一双充满了幽怨的眸子藏了起来,深吸了几口气,将自己所有的情绪压抑住了,她害怕自己会爆发,害怕自己会冲动。半晌,她才又重新睁开了眼。
明亮的凤眸中再次带着寒冽的冷光,在睁开的刹那之间,仿佛黑夜中骤然亮了两颗最明媚的星子,夜明珠一般,将满室映上了一层光辉。”今日的夜宴,本就是为各国使臣贵宾准备的,来,让大家好好欣赏一下我灵国美人的风情,歌舞,奏——“
清亮的声音带着一丝丝凉意,和不容抗拒的威严,话音方落,丝竹声顿时大作,旋转而舞的女子们扭得更加卖力了,殿中原本尴尬怪异的气氛被大作的歌舞升平代替,一时间阴霾也被热闹扫平了。
雪澜说完这句,眸子轻轻敛下,不再理会旁人怪异的目光,她只是安安静静地坐着,目不斜视,就算是对面的墨倾宸,也不再多看一眼。
文武百官们心里其实是有无穷无尽的疑问的,特别是吏部的那一群,他们其实很想问,这样一闹,那三皇子大婚那天,是该以皇子之礼举办还是太女之礼举办?可是他们没那个胆子。
在正殿的中心位置舞蹈的女子,婷婷细腰柔如柳绵,偏偏又风情无限,脚底下娴熟的舞步随着音乐轻轻旋转跳动,丝毫没有被殿中尴尬的气氛所影响,反而越舞越美,渐入佳境。腰扭得越来越急,幅度越来越大,不仅如此,还渐渐朝着上座的方向扭了过来。
伴舞的十多名女子围在当中那个女子四周,不停地扭动着腰肢变幻着花型,个个勾魂夺魄仿佛要将上座的几名人中之龙嘉宾变成自己的裙下之臣一样。
雪澜心底暗叹一声,这灵国的舞娘竟然如此的大胆风骚,这时,正好一阵夜风吹过,掠过那些舞得正欢的舞姬,吹到雪澜这边。她蓦地心神一凛,双眸陡然瞪大。”有刺客——“
雪澜一声警示方才出口,那十多个伴舞的舞姬和当中舞娘如电闪雷鸣般迅速出手,手中原本妖娆的红绸一下子变成了利器,直直朝着上座的轩辕殇,沉未央,云赤城,锋亦寒和凤鸣微而去。
锋亦寒眸子微眯,伸手腰间长剑便欲上前,可蓦地,他感到自己根本无法运力,半边身子一软,直直倒了下去。”有毒。“
他这么一喊,其余几个准备迎接攻击的人早就发现了,他们的功力比他更弱,因此中毒也更深。不仅仅是身子无力这么简单,就连丹田中的内劲也仿佛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提不起半分,个个身子软倒下去,如同一堆堆没有骨头的烂泥。不仅上座的几位人中之龙,就连下方的文武百官也全倒了下去,不用说,那些人中毒更深。
第119章:离间
转眼之间,红绸挟带疾风已经来到面前,雪澜却不慌不忙地瘫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没有一丝慌乱。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然两条矫健得如同苍鹰翱翔的身影从黑暗中蹿了出来,身形快捷胜过狂风,一瞬间已经迎上了那十多条绯红的绸带,看似徒手毫无兵刃的他们,双手齐挥,竟然瞬间就将那十多条绸带尽数斩断。”杏空杏明,不留活口!“”是,主子——“
十多个舞姬还没有从那如同天兵降临的惊讶中回过神来,两条鬼魅一般的身影已经挟带着无边的杀气来到面前,杏空杏明出手何其迅速,一眨眼间已经和那十多个舞姬交手了一遍。显然,这些舞姬的舞艺倒是很不错的,可惜武功就不是那么高深莫测了,就在杏空杏明结束了热身准备大开杀戒的时候,那十多个舞姬已经不顶用地全倒了下去,只有中间那个领舞的舞娘,在杏空杏明的逼迫之下,连连倒退,由于退得太快太急,一不小心装逼过度,撞上了闻声从外面赶来进殿的御林军侍卫,一个拿着剑的侍卫没刹住车,那女的点背一下子把后背送到剑上了,真是个死不瞑目。
那个拿着剑一脸英勇慷慨保卫皇上的侍卫一脸茫然,傻愣愣地看着插在自己剑上的女人,和自己连手肘都还没来得及伸出去的胳膊,不太明白自己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侍卫长带着无比赞许的目光看向那个侍卫,走过去,拍了拍肩膀,好兄弟,好样的。心中已经准备要提拔此人。
这兄弟还傻愣愣地看着自己剑上串着的女人,傻笑着,嘿嘿,看来当初没选择当太监,是对的。
杏空杏明擦了擦手,走到雪澜跟前,从怀中摸出个小瓶子,倒出一颗药丸塞到雪澜口中,眼中却似乎有些鄙夷。不鄙夷不行啊,他家主子装得太假了。
中了这种软骨散的人,应该是全身无力地倒下去,身体因为失重倒下一边,双肩沉沉耷拉,头、手、肩全部无力,就好像被抽了骨头一样,形状怪异地软成一团。你看看人家云赤城,那才是中了软骨散的模样,可他们主子,好吧,没事腿哆嗦个不停,还绷直了脖子在那坐着看热闹,这哪里像是中了软骨散的样子。
雪澜支起身子来舒了口气,吩咐杏空杏明赶紧给大家服下解药解毒。
杏明在众目睽睽之下,赤果果地把刚才那个小瓶子塞回了兜里,再度从怀中摸出个紫不溜秋的小瓶子来,开始和杏空分工喂给大家服下。
没办法,难道要把刚才主子吃的话梅糖给大家吃吃?”父皇,咱们堂堂灵国举办国宴,灵魁宫正殿竟然混入了刺客,想刺杀诸国贵宾,儿臣恳请父皇彻查此事。“雪澜抖了抖裙子,站起身来。
那些刺客虽然手段不高,没有得逞,可她却感觉到这些人不是普通的刺客。你见过普通的刺客能够批量十多个混进宫来,还一点没被人发现的?而且,居然还能在饮食里下毒?”嗯,雪儿对此事有何看法?“灵皇终于是缓过气来了,淡淡发问。文武百官也精神了,对太女的任何言辞都无比支持。心中暗自庆幸,若是没有皇太女出声提醒,和她身旁那两个本事高强的侍卫,自己恐怕早就成了红绸之下的丧魂鬼了。
雪澜淡蹙娥眉,目光在六位人中之龙的身上扫视了一周,才缓缓开口:”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注意到,刚才刺客出手的时候,目标是谁?“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回忆起来,雪澜却不等大家,径自道:”是轩辕家主,水国皇上,云国皇上,雾国太子和冥国七皇子。“
魏南门一听,首先变了脸色。几乎同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也都朝他看了过去,就连墨倾宸、灵皇和文武百官都满眼疑惑地看着他。
魏南门连忙起身,恭敬地朝雪澜跪下:”请太女殿下还我奕国清白!我魏南门绝对跟那些刺客没有半分关系……“
雪澜淡淡看了他一眼,对他的果敢坚定有些赞许,可心中也骂他是猪,奕国现在都是她自己的了,她有必要自己打自己耳刮子吗?”若说单单是刺杀各国来使,我灵国当然是最有嫌疑的,若是如此,我国自然不会放过堂堂的奕国宰相。可如果说,这件事乃是奕国所为,为什么奕国又偏偏放过了我灵国的人不杀?毕竟,我们皇上,本宫,还有三皇子,都是灵国最重要的人物,都在现场,她们却放着我们不杀,显然,是为了挑起事端。和各国之间的猜忌罢了。“”挑起事端,让我们互相猜忌,那为什么单单不杀灵国宰相?“沉未央淡淡发问。雪澜看了他一眼,心中原来的猜想更是确定了七八分,瞧瞧这几个低头皱眉沉思的人,想必他们那么聪明,也都猜了个七七八八吧。”很简单,因为魏宰相,身份虽然高贵,却毕竟,也只是一个宰相。“说白了,还是你魏南门身份不够,人家都不屑杀你。”那到底是谁干的?“沉未央又问。
雪澜两手一摊:”我怎么知道?不过水皇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彻查清楚的,各位也宽心吧。“
一场不平静的宴会,几经波折才终于告一段落散去,文武百官人心惶惶疑虑纷纷,各国使臣各怀心思猜疑不已,没过多久,又有消息传来,说凤鸣渊,苏慕白,沉遥津也在赶来灵国的路上。
天下风起云涌,终于要欢聚一堂了。
夜宴散去,雪澜在杏空杏明的陪伴之下,朝着自己的揽雪殿的方向走去,原本揽雪殿和倾宸殿是顺道的,可墨倾宸却借故和父皇有话要说而避开了雪澜,雪澜无奈之下,只好放弃了同路回宫接近他的打算。
夜色已深,寒气渐重,杏空杏明跟在雪澜身后,为她挡去了不少从后方吹来的寒风。积雪还未化毕,地面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碴子,走上去滑滑的,杏空杏明当然就罢了,可雪澜却不会武功,脚底下虚浮不已,每一步都要走得小心翼翼,生怕哪一步没踩稳摔个狗吃屎就不好看了。
可是她再仔细再耐心也没有用,对面忽然从黑暗里蹦出两个小小的身影,一下子撞过来,顿时三个人摔倒在地滚成一团。”小兔崽子,快给小爷起来——“这俩小兔崽子怎么在这儿?”娘,疼……呜呜,吹吹,疼……“月儿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举着一只毫发未伤的小手朝雪澜比划要求安慰。
雪澜眼皮一翻:”小爷屁股还摔疼死了呢,你给小爷吹吹?“”娘,宸爹亲说了,你不能说自己是小爷。“傲儿爬起来,与雪澜对视,他站得笔直笔直的,跟此刻的雪澜倒是在同一水平线上。”小爷都当了大半辈子的小爷了,说自己是小爷那有什么不对?“妈的摔得疼死了,屁股都成四瓣了,破杏空杏明,你们是吃白饭的啊,”你俩看什么热闹呢,再看让你们屁股也开花!“正好一肚子的闷气没地儿发呢,想骂骂这两个吃里扒外的家伙,还找不到理由,两个小兔崽子还真懂得娘亲的心思,帮她把这口气撒出来了。
杏空杏明太无奈了,他们倒是想拦来着,可谁能拦得住可爱的小儿子小女儿直奔母亲的怀抱啊?
两人默不作声地垂下头,退开了好几步,自觉远离主子的爆炸范围。
雪澜站起身来,不断地拍着屁股,脸上疼得龇牙咧嘴的:”小兔崽子,你们怎么在这儿?谁带你们来的?“
这下没办法平视了,傲儿只好仰起头:”疯爷爷啊,可是忽然就找不到他了,月儿刚才正哭得厉害呢,我们就看到娘亲走过来了。“
靠,疯花六祸那个破老头,竟然敢丢下她的两个小兔崽子,看她哪天不找机会丢下他。”杏空杏明,给我抱上。“雪澜朝着还打算再退开几步的杏空杏明一甩头,二人只好不情不愿地走上前来,一个抱起一个孩子,但动作小心至极,生怕主子又有闷气拿他俩当出气筒。”空叔叔,杏爷爷说了,要是见到你和明叔叔就告诉你们一句话。“月儿窝在杏空怀里,仰着小头,可爱的模样顿时激起了杏空强烈的保护欲。”空叔叔,杏爷爷说了,要是见到你和明叔叔就告诉你们一句话。“”杏爷爷让你们俩带什么话了?“杏明低下头,问自己怀里的傲儿。”两个小杂碎没事回来孝敬孝敬你们师父,没人欺负的日子真是度日如年呐。“傲儿忽然将自己奶声奶气的声音一变,压着嗓子学着杏林空明的模样,将杏林空明的话一字不漏地说了出来。
杏空杏明同时身子一僵,顿时满头大汗,哪个蠢驴才回去,他们好不容易熬了十多年才从老头子那里逃到外面的世界来,回去干什么?难道给那变态老头儿继续当泥人捏吗?
几个人的阵势依然是雪澜走在最前头,杏空杏明各自抱了一个孩子走在后面,还没走几步路呢,雪澜就忽然停了下来,接着,就听到一个清冷低沉的声音传了过来。”雪澜……“
轩辕殇高大的身影,将雪澜前方的月光和灯光挡住了大半,本就昏暗的夜里,更显出了几分萧瑟寒冷。雪澜慵懒地抬起头,对上那一双寒漠的凤眸,眼中满是淡然。”轩辕家主不回迎宾殿,大半夜的是在畅游皇宫吗?不用那么急的,白天有的是功夫。“好狗不挡路,听过不?
杏空杏明彻底乐了,他们总算熬出头了,终于来了个大炮灰。”雪澜,我是特意在此等你的。“轩辕殇自动忽略了雪澜眼中的淡漠,鹰眸紧紧锁住那张月下的绝色面容,原本凛寒的俊颜柔和了许多。这样静静看着她,他忽然发现,这些天积攒起来的思念,竟然是那么的汹涌。不过才十多天而已,却好像过了十几年一样,他的心中脑中,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这张陌生又熟悉的面容。
虽然,此刻的相见,和当初已经有了不一样了。可是,他一定会努力让他们回到最初的,她会再度含情脉脉地看着他,而他,也要回报以真情实意。”娘,这个大叔是谁啊?“月儿”驾驶“着杏空走过来,小小的身子从杏空怀里探出来,小大人一样上下打量着轩辕殇,一会儿之后,得出一个结论,这个大叔不会笑。
轩辕殇完全傻眼了,被月儿那一声软软糯糯的”娘“给吓傻了。”雪澜……她是谁?“他忽然觉得听到自己心在狂跳的声音,但那狂跳绝不是激动,而是痛得在猛跳,仿佛随时可能会要炸开一样的痛。
雪澜上前宠溺地揉了揉月儿的头发:”我的女儿,怎么样,可爱吧?喏,这还有儿子呢。“杏明适时地将傲儿也抱了上来,”双胞胎来的,厉害吧?“巴不得气走你呢。
轩辕殇不可思议地瞪着眼看着面前这一对精致无双的瓷娃娃,双眸中却蓦地布上了伤痛:”他们是……是墨倾宸的孩子?“”嗯,他们是叫他爹亲。“雪澜一手托起下巴,状似认真地思索着,他们喊锋亦寒也是喊爹亲呢,这样是不是有点乱?
轩辕殇一听,顿时觉得脚下不稳,接连倒退了好几步,高大的身子却掩不住颓丧的悲哀,眸中更是死灰一片:”既然如此……你何必要来招惹我……“他们连孩子都这么大了,大婚不大婚的,还有什么意义?
雪澜心底里新世纪的女性女权平等男女都一样独立自由的意识猛然爆发:”谁告诉你有了孩子就不能招惹男人了?“寡妇都可以带着孩子再嫁呢,何况她只不过是假死离婚又订婚了而已。”你……“轩辕殇满眼悲戚地看着她,他觉得自己的心跳似乎已经停止了,就连呼吸都感觉不到了。”娘,傲儿困了。“傲儿清脆的声音在夜色里传开,雪澜看了一眼轩辕殇,自动绕过他,走了过去。
忘记一个男人,简直是一件太简单的事情了,看一看吧。就这样。
娘仨个加上两个侍从,走啊走的,忽然,又斜刺刺蹿出一个人来。”雪儿……“
雪澜看了一眼挡在自己面前的庞然大物,只得翻翻白眼停住脚步:”你跑灵国干嘛来了?不好好在家里呆着,凑什么热闹?“
云赤城顿时垂下了眼眸,掩饰自己的失落,他为什么跑灵国来?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他想念她啊,因为他听到那些讯息,他担心她啊!”我……我只是想来看看你。“
看看我,老娘是西山公园的猴子吗?有那么好看?”娘,月儿也困困了。“月儿伸着两只小手,不停地揉着眼睛,不过她的一声”娘“,再度成功让一个男人石化了。
云赤城怔怔地在月儿和傲儿的身上看来看去,眼底一会儿怀疑,一会儿伤痛,一会儿又是猜测,又是惊讶的,看得雪澜惊诧不已,别人都说变脸,没想到这家伙竟然会变眼啊,威武,牛逼。”雪儿,他们是……“看上去两三岁的年纪,叫雪儿”娘“,谁的?锋亦寒的?墨倾宸的?还是楚羽的?或者……他的?
这是……他在迎宾殿院落里遇到的那两个小孩,当时他们说的,是要找寒爹亲,后来锋亦寒就把他们抱走了,他们,是锋亦寒的孩子?
忽然有一种痛,蜿蜒盘旋,像一条虫子一样,钻入自己心里去了,越来越深,越往深处,也就越痛。
雪澜再次十分郑重地解释自己的两只小崽子:”双胞胎,男的叫风傲,女的叫风月。“
云赤城再次呆滞了:”男孩儿?在哪……“哪只是男的?
傲儿一听,顿时小脸一垮,嘴一瘪,好像立刻要哭出来一样:”娘……娘坏坏……“他明明是堂堂男孩子,现在穿成这样,居然连这个大叔都认不出自己了。呜呜。
雪澜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咳咳……那个就是要命的男孩儿啊,前几天刚犯了错,我正罚他呢。“
云赤城忍着满心的苦涩,扯出了一抹勉强的笑容:”他们很像你小的时候,很可爱。“她才刚刚出生的时候,第一个抱她的人,是他。那时候,她在他怀里,他感觉那个小人儿好小好小,又好软好软,小手胖乎乎的十分可爱。不知道是不是从那一次开始,他的心底就已经认定了她,如果不是他后来带给她那些伤害,他们的孩子是不是也这么……”他们……多大了?“她什么时候跟锋亦寒在一起的?他心中那个念头,有可能吗?有没有可能?其实他真正想问的是,这两个孩子……有没有可能……是……”再三个月就满三岁了。“”三岁?“云赤城觉得自己脑海中似乎急速地闪过了什么东西。
快三岁了,快要满三岁了,他们竟然快要满三岁了!如果是三岁……
有可能吗?有没有可能?他其实想问,这两个孩子……有没有可能……是……
云赤城翻着白眼心里默默算着日期,雪澜白了他一眼:”不要算了,就是你的种。“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要隐瞒他们的存在,更没有想过要隐瞒云赤城,只不过是因为孩子们还小,一点也不懂事,若是他们长大了,她应该会告诉他们亲爹是谁的。
云赤城再一次石化了。
今天所经历的一连串的各种各样的轰击,已经可以申请吉尼斯纪录了。
雪澜莫名其妙地看着神游太虚,身体僵硬,双眸失神,连口水都快要流下来却没有知觉的云赤城一眼,默默地摇了摇头,领着两个孩子从他身旁大摇大摆地走过,而云赤城,却还处在石化中没有回过神来。
就这样,雪澜带着两个孩子和两个侍从,继续走啊走的。”澜儿……“
雪澜死命地揪着头发,她发誓,她今天很讨厌”雪“和”澜“这两个字。
她家的两只兔崽子困了啊,真的困了啊,知不知道?
雪澜直接一个摆手:”有什么事情,以后再说,现在给我打住,傲儿和月儿困了。“其实说起来,她早就已经没有再怨恨他了,经过轩辕殇的事情后,她也想明白了很多。对于锋亦寒,与其说她是已经完全放下了,不如说她是因为自己的骄傲和自尊,将心底对他的那份悸动强自压制了下来。她不是一个无情的人,怎么可能将一个真心爱过到现在还爱着自己的男人完全当做陌生人?是,她拿得起放得下,是不错的,那是因为她看得开,不会无端为了情爱而纠缠而已。
可当日锋亦寒离去,确实是有苦衷的,他不是真的丢弃了她,后来证实,更没有背叛她,她又何必在斤斤计较呢?
雪澜虽然早就想通了,可锋亦寒却不知道,他还以为雪澜心中兀自在怨怼他当初的离去呢。
锋亦寒看了眼她们母子,低下头,沉声道:”那我改日……再去找你。“
……
灵国皇太女封雪的真实身份乃是风行商行的主子薛蓝儿的事情,很快就如同风卷残云一般传遍了大胤六国。而薛蓝儿就是四年前诈死的神武侯府千金风雪澜的事情,也被有心人放出了消息,一夕之间,多年前那个闻名天下的第一废柴,很快就成为了所有野心家的目标,有些人或是为了那不菲的两万黄金的赏钱,或是因为灭了薛蓝儿夺走她手中掌握大胤经济命脉的风行商行的皇室之人,总之有心人纷纷出动,一时间,灵国很快就成为了风云密布的中心点。
而身在灵国深宫中的雪澜,也再也没有安生日子过了。
杏空杏明将最后一名黑衣人杀倒在地,摸出帕子擦了擦手,示意皇宫侍卫长将这些没长脑子大白天穿着一身黑衣前来刺杀的杀手尸体拖下去。
那些侍卫们更加郁闷,现在好几个冷宫已经被临时开放用来当停尸房了,天可怜见的,那些冷宫就那么巴掌大点一块地方,现在已经堆满了尸体,而且还有继续增涨的势头,再过些日子,是不是整个皇宫都要被尸体给淹没了。
雪澜坐在自家宫殿门前,左方一个大大的火炉里烧着炭火,暖洋洋的,右边一张红木小几上摆了冒着白气的热梨雪蛤汤,旁边还有一些小盏小碟,盛满了精巧可口的点心。
雪澜身上披了厚重的毛皮披风,毛绒绒的领子衬托着她雪白的肤色,显得越发高贵。只不过,如果她的手中不是攥着一把瓜子,一边不雅地吐着瓜子壳的话,这样一个冰天雪地银装素裹的世界里,一个美貌的女子端坐在门槛上烤火,会是一幅极度优美的画面。
杏空杏明打了一大盆清水,将双手洗了个七八遍,脸色的表情十分不满:”主子,我代表杏明向主子再次申请配备武器,主子,我们都申请多少遍了,您的耳朵也让人佩服了,居然还没有长出茧子来。“
锋亦寒收起了手中的寒剑,默默立在雪澜身旁,凛然的寒气将她紧紧包裹其中,那是充满了保护的姿态。这样的姿态,却令人联想起多年前,他艺成归来,成为她的贴身保镖,保护她安全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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