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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路太滑了，老司机也保不准有个失手时候，你还是让吨吨去楼南那里住两天，等这冰化化再让他回来。”

“那我中午时候和吨吨打个电话商量一下，然后和楼南他们说一声。”让爸爸这一说，他也有点担心这路况了。

他们父子俩今天出门并不早，路上又走得慢，到镇上时候就九点多了，街面上好多人舀着扫帚已经扫雪了，戴着帽子，戴着手套，从上到下全部武装。现虽然有专门清洁工做这个，但大家还是习惯把自家门口及附近地方都扫出来，不费什么事，就当时锻炼身体了。

大家见面，一路上相互打个招呼，陈安修和爸爸刚自家建材店门口站定，门还没开呢，就听到呼啸车子声，管车子还没开到跟前，陈爸爸本能地攥住儿子胳膊往自己身后拉了拉。

没看清楚几辆车子，一路飞驰着往山顶方向去了。

陈安修盯着握住他那只手，鼻子突然就那么酸了一下，他动手揉了揉，对爸爸说，“车子过去了，今天这么冷，冻得都流鼻涕了，爸爸，你开门，咱进去暖和暖和。”

“这些人哪里来，开车简直不要命。”他放开儿子，伸手去口袋里掏钥匙，一连掏了好几次没掏出来。

陈安修分明看到他手发抖，他知道爸爸那年出车祸后，对这种开车就有心理阴影，总担心会出事，但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凑过去抱爸爸肩膀，笑道，“爸爸，你怎么这么慢，我都冻死了，还是我来开吧。”他伸到爸爸口袋里把钥匙勾出来，蹲下|身把卷帘门打开。

他们进门时候，还能听到街面上差点被撞到人咒骂声，“开这么，赶着去投胎啊？”

“趁早开到山沟里摔死这些祸害。”

大家骂时候无所顾忌，无非是差点被撞到，气急了说两句狠话，但谁也没想到会应验，还不到中午时候，就听到离着小饭馆不远转弯处嘭嘭嘭传来好几声巨大声响，爆炸一样动静惊得小饭馆里正干活人都跑出来了，这动静太大，街上不少人都听到了，纷纷出来打听发生了什么事。

有细心人就注意到那长长车辙是奔着山谷方向过去，就往那里跑，山路上这处转弯幅度大，是个事故多发区，镇上人没有不知道，有几次镇上是想修修这一段，但牵扯事情太多，首先就是要拆除不少人店面，拆迁款低了，人家肯定不愿意，那是一家生计，拆迁款太高，就为了修这么一段路，好像又不划算，拖着拖着，事情就没戏了。

不过没引起上面人重视，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里虽然小事故不断，但太大事故也没发生过，以前没有，不代表以后也没有，大家走到山谷边上往下一看，底下竟然有三辆车，有一辆白色宝马都车头都撞烂了，里面人要还活着就只能说是奇迹了。本来还有一辆，下车一看到这情形，开车一溜儿烟地跑了。

围观人群纷纷掏出手机，又是11，又是12一通忙乱，还有给市电视台和报社打，陈安修和几个青壮年顺着边下去看了看，车里有男有女，三辆车里一共有六个人，他们撬开车门把四个受伤看着较轻人弄出来，剩下两个年轻男人卡驾驶座上了，没有医护人员场，他们也没敢乱动。

警车来了，救护车来了，电视台和报社记者也来了，还有闻讯赶来凑热闹，场面那叫一个乱，有几个下去救人，被记者抓住采访，陈安修可不想出名，趁乱溜走了，就这样他回到家时候也两点了，中午饭也没吃，他换身衣服，给自己凑和地下了碗面条，吃饭时候突然想起来要给吨吨打电话，这次他下定决心了，不管吨吨同意与否，一定要让他山下住两天，就是他们爱惜命，也保不齐世上就有这种不要命，比如今天雪地上飙车那几位，看着年纪都不大，二十上下样子。

总算吨吨是个懂事，听爸爸讲完前因后果，也没拒绝，“等路上好走点了，爸爸就去接你。”他给儿子保证完，又给楼南打电话。

“住几天都没问题，下午我过去接他。”

打完这两通电话，陈安修才略略放下心来，不过等他吃面时候，发现面都糊糊了，也有点凉了，他倒上点热水，胡乱扒了一碗，接着去小饭馆那边忙活。

*

吨吨下午放学是楼南亲自开车去接，先接他，又去接糖球。糖球对吨吨到来当然是欢迎，这意味着回家也有玩伴了。

冬天天黑地，还不到六点，天已经全黑了，他们到家时候，保姆已经开始做饭了，糖果一个人客厅里开他小汽车，嘟嘟嘟这里，嘟嘟嘟那里，副驾驶上还放着一只小熊，有冒冒那么大。

糖果认识吨吨，见到他还会很乖地叫哥哥，叫完之后瞪着圆亮亮眼睛，探头朝着吨吨身后看，看了一次不死心地又看一次，后直接转到吨吨身后去了。

楼南知道他找什么，就把他从小汽车里报出来，亲两口说，“今天只有吨吨哥哥来了，弟弟没来。”

糖果似乎还不相信，指着门说，“弟弟啊。”

“弟弟没来，下雪太冷了，弟弟和小陈叔叔家呢。”

吨吨也过来捏捏他小肉手说，“过两天哥哥走时候，带你去山上见弟弟。”

糖果还是探着身子，指着门说，“弟弟啊。”

楼南见他是不听劝了，让吨吨和糖球先上楼去玩，自己给糖果扣个帽子，抱着他去院子里看看，“你看弟弟是没来吧？”

糖果又指着院子大门说，“弟弟啊。”

这次楼南不依着他了，将人放下，蹲下和他说，“糖果，弟弟这次真没来，过两天爸爸带你去找弟弟玩，行不行？”

糖果不听，还是要往前去，楼南也不阻止他，但刚下过雪，院子里有点滑，糖果没走两步，跐溜一声摔了个屁股墩，不等爸爸去扶他，他自己手撑着地，撅着屁股爬起来，还往门外走，站门外，向左看看没人，向右看看没人，再向左看看没人，再向右看看没人，脑袋摇地拨浪鼓一样，站了好一会他可能确定冒冒真没来了，就木木着胖脸站那里不说话。

楼南拉他，他也不走，直到给他保证说回家给他看电脑上冒冒，他才给人抱。

现正是吃饭时间，楼南不可能让陈家人抱着冒冒和糖果视频，就把平板搁糖果腿上，然后给他看之前冒冒录像。

糖果也不懂得这个，看到冒冒就行，一个人趴那里看地挺开心，还弟弟长弟弟短喊着，当然里面人不会搭理他就是了。

糖球仰天长叹一声，“怎么就笨成这样呢？”

吨吨想则是，没想到他家笨蛋章冒冒还挺有人缘。明明家里，除了吃和睡，就是睁着眼睛淘气。

*

秋里镇上那场车祸动静闹得挺大，没死人，但后来救出来那两个都截肢了，他们救出来一个女右半边脸毁容了，其他三个也各有伤势，唯一值得庆幸是没死人，电视台和报纸可能也没什么大闻了，追踪着这事连续报道了好几天，从青少年飙车反思到勇于救人大义村民，内容五花八门，后也不知道是谁把这段路况问题也给曝出来了。

镇上领导受到上面压力，终于下定决心修这段路，钱方面，镇上出一部分，剩下那部分让周围几个村自己凑凑，陈家村挨着镇中心近，这件事肯定躲不开，村里就召集村代会商量这件事。

陈爸爸不大不小也是村民代表一个，于是也被请去开会了，其实这村民代表什么也不是，一没权二没钱，要真说点好处，大概是村里要下达通知之类知道早点，但想想一个村子能有多大点事情，早知道和晚知道，中间也就能差半天。

村里开会大多是晚上，白天大家都忙，开会谁搭理，陈爸爸开完会回来时候都晚上十点了，陈妈妈还没睡，陈安修靠沙发上看书。

“爸爸，怎么样，会上怎么说？”陈安修见人进门，就放下书起身，给他爸爸倒杯水。

陈妈妈嫌他沾了一身烟味回来，免不得又唠叨两句。

陈爸爸暖气边上站站，烤烤手说，“难啊，修路大家都同意，出钱大部分都不同意，特别是镇上没有店面，又不是个小数目，平摊下去每家都得出不少，大家真要都不出话，村里也没办法，现又不能强行摊派，我看你孝礼叔他们愁地头发都薅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