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鸿门宴(四)(1/2)
萧干声音,在一片喊杀惨叫声中仍然显得气定神闲,响亮脸上还有一丝笑意,郭药师麾下数百亲兵,将中庭院落团团围住,四下杀得已经跟血肉磨坊也似,但是仿佛此刻,这涿州城的主人,是他萧干而不是郭药师!
数百亲兵,有的仍然在大门口,列成一排排的长矛阵型,朝里面猛刺,亲兵都头正满脸青筋的大声下令,要调强弓和大盾牌过来,中庭墙上,噼里啪啦的不断有浑身是血的郭药师心腹将领朝外头翻,得脱劫难的他们,一个个脸上都是惊魂未定,出自己都不知道意义的呼喊声,那些脱险的军官,只是朝矗立在那里的郭药师涌过来,有的指着里面,有的指着外面,乱纷纷的搅成一团,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涿州城呼喊声音越来越响,更有火头燃起,冒起了一缕缕烟柱,各种各样的厮杀声音,争斗声音,呐喊声音,各处乱流碰撞在一起的声音,从小到大,从低到高,轰轰的混响在一处,一阵阵的传进郭药师衙署当中。
在这个时候,城外的呐喊冲杀声音也响了起来,虽然比起就在城中近在咫尺的变乱轰响要显得遥远飘渺许多,可是衙署当中,谁不是万军当中厮杀出来的,这还详的微弱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那种万马奔腾敲击地面低沉微弱的颤抖,那种大军冲阵每个人不由自主从丹田里头出的低沉呼啸声音,怎么也无法以被涿州城的喧嚣变乱掩盖住!
这个时候,郭药师身边满脸血污的将领已经聚了不少,乱纷纷的只是张开喉咙大呼。
“都管,先杀进去取了萧干和那叛徒的头颅!”
“都管,先平城中大乱!营中无人主持,董小丑余部暴起,要是不平乱,城防大开,奚人就杀进城来了!”
郭药师只是手足冰凉,知道大事已经不好,萧干有如此胆色,以身为饵,将常胜军将领全部吸引在这衙署当中,而之前张开声势,从增面以大军围城,又将他常胜军的嫡系主力调出了涿州逼城下寨,现在在涿州之内,他的嫡系军队数量已经少于董小丑的余部,又是遇到有心算无心,这一下就成了燎原之势!
该怎么办?是怎么样也要冲杀进去先灭了萧干和郭大郎这个乱源,还是赶紧出去平乱?不杀萧干和郭大郎,后患无穷,但是他衙署房屋重叠,又有院墙,调来亲兵也难以施展得开,只怕有一阵纠缠,而涿州治所这个涿州县城其实甚小,只怕不多一会儿,这乱军要劫持四关,和萧干预备的扑城大军里应我合接上,并且冲到自已这个衙署里头!
他咬着牙齿,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耳边扰攘声音却是越来越高,这个时候就看见中庭大门口,两个萧干黑甲侍卫挥着长刀,硬冲硬砸,将逼来的长矛推向两边,而郭大郎已经一阵内也似的卷了出来,左右手一长一短两柄直刀闪动,就是好几个亲兵被劈得在人堆当中只是惨叫着朝下倒!
后面长矛疯也似的越过前面亲兵人头攒刺过来,郭大郎转瞬之间肩头已经中了一矛,可他反应极快,右手手刀一翻,已经在长矛入肉不深的时候斩断矛头,身子也朝后面暴退,当真是来去如风,他脸上也没有半点负痛之意,只是意气昂扬的大笑:“都管大人,何来之迟?院落之中连着萧大王,不过二十余人!”
甄五臣在郭药师身边一声厉喝,已经劈手抢过身边亲兵一柄长矛,咬着牙不要亲自上前,而郭药师猛的一把扯住甄五臣,大喝道:“只留百人,在此监视,六臣,你看着这里,其他人跟着某走。出去平乱!董小丑这些作孽,吃俺们喝俺们一年,难道这个时候就想反了天了?萧干和这逆子,如坛子里的王八,还能飞上天去,五臣,跟某出去平乱!”
他这一声大喝,震慑当场,甄五臣的兄弟甄六臣也逃了出来,半边身子鲜血淋漓,郭药师麾下几员大将,就是甄五臣,赵鹤寿,张令微这样一路排下来,张令微已经死在赵鹤寿手中,下面就是甄六臣了,他听到郭药师的命令,暴诺一声答应,一把扯掉半边染血的袍子,露出肌内贲突的半截身子,红着眼睛大喊:“兄弟们,俺们可不能让那些兔崽子反压在俺们头上,这晨俺替大家伙儿看着,出去杀光那些兔崽子!”
郭药师恢复了理智,底下将领也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纷纷去抢兵刃,大呼着就要涌出去。院墙之内萧干带笑的声音又再度响起:“多谢郭都管手下留情,错过这个机会,某人的头,可就保住了……却不知今而后,和郭都管在哪里相会?”
郭药师也哈哈大知,举步而出:“萧大王,且等着某回来,亲手为你度!”
两人隔着院墙对答一番,都是不肯屈了气度,院中郭药师军官呼哨连连,已经朝衙署外面涌出,郭药师也不再回顾,举步而出,直投入外面涿州城那纷乱的洪流当中。
涿州城外,逼着南门而下的那处大营,已经是烟火升腾,人马斗乱,双方士卒,厮杀成一团。
这个本来逼城而立,防备萧干所部直薄城下的营寨,离城不过一里,周围附廓民居,都给清扫干净,这营寨立得是想当坚固,可是萧干亲身而来,已经松了戒备。
营中主事的军官,哪怕是管百人的都砂都去郭药师衙署那里接受校阅,趁机大吃大喝一顿,营中士卒,没人督管,谁肯卖力,这些日子立营寨,修补城墙也是吃了辛苦,这个时候都懒洋洋的在营中卖呆,常胜军军纪又不以森严为著,这个时候在营中,甚至开赌的都有。
离营不远处,萧干的奚人卫士突然大开杀戒,南门常胜军营寨,一时竟然没有反应,在望楼上士卒大声呼喊,涿州城内也开始骚乱起来之际,营寨当中,才乱纷纷的不断有人从帐中冲出,每个人都惊慌失措,只有最底层的一些队头还在试图控制着局势,让士卒们闭寨门,上寨墙,披盔甲,找兵刃,开弓箭,准备防守!
下令的声音既多且杂,每个人似乎都在扯开嗓门大吼,士卒们只是在营中团团乱转,涿州城中也开始沸反盈天,呼喊声惊天动地,常胜军虽然军容不是很严正,都是久经战事的老卒,但是在失却有效指挥的情况下,虽然能斗,但是已经称不支有效的作战力量,因为士卒们不知道到底生了什么变故不知道是应该进涿州城内平复骚乱,还是闭寨而守,静观其变!
萧干预备的扑城大军,却没跟常胜军上下留太多的时间,他随身带来的那几百精锐,转瞬之间已经陪着他们的常胜军数百甲士杀散,不小黑甲侍卫已经上马,不管不顾的只是朝着营寨冲来,在他们身后,是大队大队不断涌来的契丹军,奚军,天空中此起彼伏的拉出长长烟柱的火箭,呼啸声几乎如海潮一般翻着过来,这一世景象更加重了南门外营寨的混乱!
不多时候,大队骑兵已经涌至寨濠之外,这几百萧干精选的骑士,抢营度如此之快,让常胜军士卒连寨濠上的木桥都来不及收起,几十骑飞也似的越过寨濠,直撞向营门,和正赶来闭门的常胜军士卒撞在一起,双方顿时爆出巨大的喊杀声音,只是团团纠缠在一起,一方要往外冲,一方要杀进去,只是在营门口郑成了巨大的乱流,兵刃四下飞舞着,碰撞着,不时有人落马,不时也有人浑身血污的倒下。
常胜军士卒毕竟还是能战,饶是这等慌乱的情况下,进入了混乱的肉搏当中,还是下意识的,进行着厮杀,越来越多的涌过来,将好些黑甲骑士推出了营门,寨墙上也有人上来了,张弓搭箭,只是拦射。
可是萧干这些挑选出来的死士,毕竟为后来抵近的大军争取到了时间!
这些预先埋伏在数里之外的抢城之军,全是骑兵,不带攻城器械,因为开城全指望的是内乱的董小丑部,而萧干此前也拔干净了常胜军在涿州外围的哨卡堆拨,可以将这大队骑兵埋伏得非常之近,这一旦动起来,来势若电!
在南门大营门口犹自还在厮杀的时候,他们先头数百骑已经抵达壕沟边上,就是一排羽箭朝寨墙上招呼了过来,其中夹着不少火箭,落在营寨当中,顿时生烟起火,而常胜军本来就是下意识的进和着抵抗,契丹奚人大队主力的赶抵,顿时粉碎了不少人本来就不多的抵抗意志。
涿州城中,这个时候呼喊声间也越来起响,升起的火头也越来越多,还夹杂着无数城中百姓凄厉的哭喊声间,这种混乱也离着南门越来越近!
这些加在一起,终于让南门营寨彻底崩溃,寨墙上的人朝下跳,而下面的人则上来要翻墙跳出去,营门口的抵抗变得微弱,刚才还在不住后退的黑甲侍卫们再度杀了回去,短短一瞬之间,营门口尸堆积的已经层层叠叠,黑血横流,将马蹄染得通红!
南边城门突然爆出了更大的呼喊声音砍杀声音,城墙上跑上了不少常胜军士卒,只是慌乱的越过垛口,跟下饺子一般的朝下跳。
每个人都在扯着嗓门儿大呼,可是谁也不知道自已在喊的是什么,浓烟从内向外翻卷,就如层层乌云,直压在城头!逃散的常胜军士卒如蚁覆水一般,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人群,只是四下乱跑,而大队的契丹奚人骑士,则如赶羊一般的驱杀着他们。
涿州城外护城河是引刘李河水,既宽且深,这个时候,从营寨向内逃,从城内向外逃的常胜军士卒,无路可去,只是扑通扑通的跳下护城河,泥水当中翻腾的都是人头,披甲的士卒,手舞足蹈的只是朝下沉,城内城外,器喊声连成一片!
来这些老卒,是可以结阵以步卒硬抗女真重骑冲阵之师,可是在失却指挥,军心大乱之后,却只能承受一边倒的屠杀!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城内传来的欢呼声响彻云宵,接着就看见南面城门抖动几下,轰然大开,无数人从城中涌了出来,只是将如林长矛朝天举起:“开城了!开城了!”
不知道有多少契丹奚人骑军将领同时将染血的长刀北指,厉声大呼:“进城!”
这个时候,郭药师他们也已经杀得满身是血。
从都管衙署出为,几乎是立刻就撞进了乱军的洪流当中,从易州调回来的董小丑余部足足有两千多,而涿州城内在调兵出外之后,监视他们的人马连一千人都不足!
夫倡乱,尚有万人景从,更不用说这些3留下的余部在郭大郎和赵鹤寿苦心经营之下,早就准备了许久,以有心算着无心!
而千多人,这个时候在不大的涿州治所涿县城中,却掀起了狂风巨浪,士卒们破营而出在各处点起火头,百姓们被大火驱逐出自家居所,被裹挟着跌跌撞撞四下乱逃,每条通路,人群在乱撞,少壮者还能奔走呼号,老弱只有给践踏在脚底,如此乱世,本来以为居于城中,尚能苟延一时,谁知道兵火一起,仍然是满城涂炭!
乱兵大呼着口号,一面纵火,一面四下砍杀,分成数股大队,涌向南门,涌向都管衙署,这都是事先布置好的,萧干大军,在南面抢城,他们没有攻城器械,只有靠城中叛兵开城,而萧干以四军大王之尊,亲身犯险,吸引了常胜军上下的全部将领,也必须要将萧干救援出来!
郭药师他们,正正撞上了这些冲至他都管衙署的乱军,郭药师一言不,只是左手长矛,右手直刀,身先士卒的带领着麾下将佐直直冲上去,甄五臣护卫在他身边,在身后的就是浑身是血的郭药师心腹将领,还有数百亲兵,不少逃得劫难的其他依附而来的将领,这个时候觉出不妙,已经闪身不知道藏到了哪里,等到涿州城内局势尘埃落定,在出来认主人吧,管到时候是新主人还是旧主人。
而郭药师的同大身影,就只冲在最前面迎面来的叛兵,转瞬之间,不知道被他斩杀了多少!他的动作极大,但是却准确有力,直刀护身,长矛或砸或刺,打断了就随手再抢一柄,仿佛还是当初在辽东以勇力闻名的那个郭一撞!
甄五臣只是跟在他的身边,手中只是一柄铁锏,每一挥舞,就是一个叛兵的脑袋给敲成破碎的葫芦,他勇悍至极,不管对着什么都是抢身直进,在间不容的时候闪开对方兵刃,长矛就跳开,短九就避开,铁锏挥舞成一团乌光,不知道敲碎了多少叛兵的天灵盖!
他们这支队伍,在一片血光当中逆流而上,经过之处,血肉满途,杀得叛兵只是跌跌撞撞四散,而城中本来驻守的士卒,在乱起的时候也惊惶星散,不少人自的就朝都管衙署这里奔来,看到郭药师亲身平乱,顿时就加入进来,郭药师的这支队伍越滚越大,叛兵的抵抗却越来越无力,最后只声喊,轰的四下乱逃!
甄五臣满脸都是血沫碎肉,红着眼睛只是还要追着人砍杀,他手中铁锏早就打丢了,换了两柄直刀,也杀得刀刃口倒卷,郭药师只是一把扯住这个必腹爱将:“快,赶去南门!只要封住城门,事情还有可为!”
这个时候涿州城内早就是烟雾腾空,到处都是厮杀哭喊的声音,而郭药师他们周围,仍然还在进行着血腥的杀戮,士卒们已经红了眼睛,只要不是自已人,不管是叛兵还是百姓,一概砍倒,周遭一切,似乎像是被血洗红一般,甄五臣只是红着眼睛看着脸色铁青的郭药师,半晌才反应过来,还来不及招呼大队的时候,就听见南门那里,突然爆出巨大的声响,最后只汇聚成一声雷鸣。
“破城!破城!”
甄五臣厉吼一声,一把扯掉身上残破的锦袍,露出粗大身子上大大小小的伤疤,振臂大呼:“直娘贼是汉子的跟着老子去将奚狗打出去,要死也填在城门口!”
郭药师却狠狠的扯住了他,他铁表的脸色也渐渐平复下来,满是风霜的脸上有着一丝苦涩,只是苦短着丢下手中断矛:“五臣,来不及了。”
“来得及!俺们厮杀汉子,命还有一条!”甄五臣只是红着眼睛顶了回付出,郭药师却只是扯着暴跳如雷的他不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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