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花满地】第十一章【88部分】(1/2)
时间,过9点半:
【还在9月18日,绵雨斋旅馆,仵作、宗骁卫、竺岐,细细商议,有决议案】
几天内,仵作、堡哥出面:
【中国辖区境内,贫苦聚集区,召集苦汉子。带扁担绳索,各类工具,就说禁毒衙门修房子】
做戏要像真,不能炸眼:
【趁凌晨天黑,集合开工。人多力量大,就1天。粮干货作薪水,仵作负责发放(干货:譬如香菇、腐竹、烤麸、木耳、笋干,皆可做饭)】
灵笃寺&禁毒衙门&朔氏&华廷玺:
【留些备用,约17%】
约83%,苦汉子:
【华廷玺为啥不出面?太炸眼。明夯渡存粮消失,恶霸早晚知晓。江岸大城再有类似,若有耳闻,万一多个心眼子?禁毒衙门张罗,以为官府派差,相对稳妥】
粮干货,哪来的:
【是否记得大阿爷与恶霸,老家同村?生死关头,啥主子不主子。甚至隐蔽去处,藏啥东西。粮干货,其中一项】
是否奇怪,那经理一直隐瞒大阿爷:
【没错,经理太高估自己。却不想人老精,鬼老灵,早有防备。叮嘱手下恶汉之一:随时巴结个经理,听听想啥,套话(恶汉之一:跟大阿爷,同一天被抓)】
个经理大毛病,吃酒废话多:
【恶汉出钱下馆子,拍马屁不停。几盏黄汤脑发昏,明夯渡粮仓说漏嘴。很快报知大阿爷,不动声色】
经理恶霸皆出逃,暂观望:
【一直未归,思虑再三:若闹老鼠,天热发霉生虫,如何要价?一不做二不休,倒卖一空,钱归大阿爷】
农历七月初六,三伏第10天:
【8月19日,1920年。过三伏,重新购买粮干货,填满明夯渡仓库。为啥?虽贪财,却也后怕。万一恶霸回来追究,兜不起】
但是,大阿爷早想应对:
【做一套假账,糊弄恶霸。照葫芦画瓢,另买粮干货,找地方藏匿,所谓囤积居奇。这个钱,仅归大阿爷(找地方:江岸大城)】
8月31日,夜晚:
【大阿爷及手下,统统落网】
恶霸为人,唯恐底下铁板一块:
【甚至有意无意,诱导相互撕咬。手下人心涣散,内讧仇恨无休止。结局都看见,树倒猢狲散】
表过插话,按下不提:
【差不多时段,裹米囤,9月18日】
推开虚掩破门,屋内一片昏暗:
【气味怪异,以为粮仓发霉。扯不上装修,家徒四壁,找不出像样东西。有个泥巴灶,铁锅不知多少天没刷,也不见炊帚。3个旧损陶碗,大小不一,食物残渣早风干。2双竹筷,还断1双】
灶台左近,地面随意散乱干草:
【几个烂木片子,丢个缺口斧头】
竹竿木板拼凑,草绳捆扎:
【勉强算隔断,分出睡觉地方。没门帘,一眼瞧正。所谓床,不知啥七拼八凑,一头高,一头低。没床单,全覆盖干草。扔个旧棉花套子,权当被子(棉花套子:被子所填充的棉花。老年间穷苦家庭,真有做不起被罩,直接盖棉花)】
那感觉,哪里算住家:
【竟以为穿越古代,偏远流放犯人所在】
整座屋子,没人:
【一时猜不出,叫蔡铁矛。仔细查验,阴暗角落旧损陶缸,存些杂粮调料。若背井离乡,肯定带粮出门。坐了傻等,实在无趣。先去埙麾公甸转转,晚些再来】
原有客户,再陌生拜访:
【叽里呱啦,倒也相谈甚欢。一猛子将近20点,再返裹米囤。9月18日,1920年】
门虚掩,昏暗一点油灯:
【听个妇人声音:夜了,别哇哩哇啦,行麽】
芋甜深深吸口气,柔声回应:
【是阿姐哇?我们来接您,好哇】
暗里,过来一年轻妇人:
【举灯凑光亮,双方终于看清。闻听来接,妇人半晌没反应。就那麽呆呆望着,嘴角抽搐不停。以为个石桩子,戳在原地】
蔡铁矛赶忙见礼,几句寒暄:
【仅1个小板凳,嘎吱嘎吱。因陋就简,砖块陶缸凑合】
葭娣,1902年生人:
【老家外省份。五官相貌很好,中国古典范儿。天生桃花眼,若笑起来弯若月牙,朦朦胧胧。只因生存太艰辛,衣衫破烂,光脚草鞋。好比一块美玉落尘埃,哪里还有光华(葭:jiā,1声,音同‘家’。娣:di,4声,音同‘弟’)】
结婚早,儿子2岁多:
【搬运工丈夫,被打坏内脏器官,没捱多久去世。然后…就眼下景况】
说到此间,表一段插话:
【前段时日,2个恶徒,大剌剌不请自来。硬说葭娣丈夫的坟,坏谁家祖坟风水。看在孤儿寡母,给个面子,讨个说法】
丈夫的坟,基本等同乱葬岗:
【跟谁家18代祖坟,根本不挨边儿。摆明敲诈,除了命,哪里有钱?恶徒假慈悲,画水渠:某某老爷,风云人物。老爷好友洋大人,想找眼前相好。你年轻轻轻,太辛苦,帮你寻个荣华富贵】
虽贫苦,立即听懂:
【就是诈骗中国女人,送给洋人。转卖不稀奇,甚至几道手卖不知哪里。私家**隶,兼职廉价佣人。或卖公共烟花场所,从早到晚接客。禁止人格,禁止独立思维,尽全力迫害成女奴】
那种悲惨无法想象,不被当人看待:
【生不如死。我们中国女人,天生强烈自尊心。但凡性情刚烈些,结局只有悲壮。那个缺德主谋,以此巴结洋人,所谓洋靠山】
恶徒让考虑,隐含威胁:
【不想自己,也想想你儿子…明白哇】
葭娣,灵魂刚烈:
【家有斧头,还剩点煤油。年轻妇人横了心:恶徒再来,豁出去。若打不过,煤油点火,母子一同自焚。早准备好些干草,特意铺床。干干净净,死也不让洋人糟蹋】
说实在,内心深处极恐惧:
【各种幻想不停,躺了床打哆嗦。万一被夺斧头,甚至被打昏,恐怕当场被糟蹋。恶徒既要泻欲,保不准还泄愤,短不得一番殴打。最怕打死儿子,抓走自己。所谓踢寡妇门,就这意思】
有点生石灰,以备万急:
【若能迅速制住哪怕1个恶徒,就可能跟另1个搏斗。内心极矛盾,绝不肯被洋人糟蹋,又想儿子存活。左思右想,游走精神崩溃(譬如销毁鸦片,生石灰与海水)】
恶徒给话,八月初十必到:
【特意查黄历,宜求财、签约、订盟,近中秋以示喜庆。盲目自信,认定年轻寡妇无依靠,恐怕早吓破胆,根本没想留谁看守。临走,恶徒假惺惺留些杂粮(八月初十,9月21日。中秋节:9月26日,1920年)】
表过插话,按下不提:
【再看这边厢。蔡铁矛很平静,就一句:没事儿,摆得平】
个年轻妇人,低声回一句:
【帮个忙,好好葬我儿子】
极反常冷静,听者头皮发麻:
【这半晌,竟当没发生。絮絮叨叨,只说如何让儿子生存。若非巨大刺激,常人几没可能】
到底咋回事:
【自2个恶徒来过,孩子开始发高烧。任何能想到土办法,无效。走方郎中慈悲,免费上门帮手。相告症状古怪,不敢妄言(走方郎中:流动行医,通常没固定诊所)】
某个傍晚,路过举幡算卦先生:
【敲门讨水解渴,陌生面孔,四方行走那种。莫名其妙来一句:该来自然来,该去自然去(举幡:类似旗子,流动广告)】
个妇人着慌,赶忙请教:
【对方很客气,还送几个杂粮馒头。相告一句:你好日子,在后头。暂且不见,并非没有】
个妇人更惊,一力请说明白:
【个先生最后一句:你老辈有阴德,一定活个样子,才对得起过世亲人】
就在昨天,9月17日凌晨:
【孩子不幸夭折。没撕心裂肺,血泪心底流。
丈夫去世那阵,泪水几乎流干:
【年轻守寡,仅仅18岁。头七那天,基本游走崩溃边缘。几次思量,干脆一死了之,下去相伴。备草绳,只想找棵树吊死。超艰难抉择,唯独放不下2岁多孩子。前1分钟,横了心。后1分钟,不得不反悔】
不成想,彻底没了牵挂:
【给孩子擦洗遗体,破旧衣裳盖了。守一旁,轻声哼唱童谣】
9月18日白天,葭娣独自前往乱葬岗:
【个人刨坑,草草下葬个孩童。可不容易,忙活很久。芋甜、蔡铁矛正好拜访,所以家中无人】
大致情形,就这样:
【立有决断:没牵挂,现在就走】
转天9月19日晚,江东:
【选个去处,深挖墓穴。2具像样棺木,丈夫儿子合葬】
孩子棺木,市面最小尺寸:
【陪葬若干玩具,小衣裤鞋,各样糕点零食,几个罐头撕标签】
宗骁卫亲自带队,一众工友紧忙活:
【葭娣面若寒霜,平静给意见:不立碑,不垒坟头。只怕将来万一,这片地再被洋人霸占,以为碍手脚,再给铲平。家人命苦,让安静下黄泉】
如此不合常理,却又在情理:
【众人心如刀绞,完全遵照心意】
还个奇怪光景,将近下葬:
【莫名冷飕飕,所有人瞬间感受。难道极北过来寒流?那叫一片凄凉肃杀。空气仿佛凝滞,不由得不沉重,哪怕半句多嘴都没】
最后一眼,轻轻抚摸稚龄面庞:
【母亲面带微笑,仿佛对个孩子说话。抓个布玩具,晃几下,以为哄个孩童睡觉。左右瞧瞧,翻开纸包,捏出块糕点。轻抬孩子小手,压住块糕点。衣襟掏个手帕,同样压手底】
柔声细语:
【儿啊,饿了吃,啊…宝宝带小手绢儿,吃好东东,记着擦手手…想妈,就回来看看…想吃啥,要啥,告妈一声。我家大宝宝,最听话。妈妈最爱谁呀?大宝宝呀】
全套新衣裤鞋,再给平整一番:
【哪里像下葬,倒以为个孩童短暂出门。周遭一众汉子,哭声一片,痛比剜心】
虽初次见面,极强信赖感:
【葭娣有心愿,宗骁卫含泪点头:您放心,娣姐】
火星子噼里啪啦,格外亮堂:
【个坟,彻底填平看不出。苦命女子一身素色,脑后挽个揪揪,梳理一丝不苟。默默闭眼,喃喃自语:儿啊…睡吧】
话音才落,个妇人昏厥:
【受刺激,性命无妨。宗骁卫深远,早让带担架。七手八脚,上船过江】
转天9月20日,凌晨:
【租界辖区,某处平房。共3个恶徒熟睡,当场被擒】
3恶徒住处,搜1把手枪:
【子弹些许,各类杂物。若干外邦银元,一点碎银子(外邦银元:外邦国发行,中国境内可流通)】
还个藤编箱,有些尺寸:
【草绳捆绑牢固,可背可提。他们曾经的老大,个人私藏,自认天衣无缝。不成想,早被手下最鬼灵精那个,紧紧盯牢】
说聪明,不尽然: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其中2个前往恐吓葭娣,包括鬼灵精。太卖弄,太看不起年轻寡妇,竟相告巢穴何处。狂妄叫嚣:老子天不怕,地不怕,租界都有势力】
如此不走大脑,找上门岂不简单:
【所谓到头来,为他人作嫁衣裳】
即便不说住址,早晚被抓:
【八月初十,坐等即可(9月20日,八月初九)】
再说晚些时候,某个隐秘去处:
【葭娣所言,句句属实。3恶徒结伙,流窜贫苦聚集区,专门打探谁家好欺负。或哪路黑暗势力,兹要肯出钱,无所谓罪恶。没固定主子,有奶便是娘。但凡欺负穷苦人,向来照死里打】
至于坟墓,坏谁家祖坟风水:
【纯属胡编滥造,就为恐吓葭娣】
至于某某老爷,风云人物:
【谁呀?就那烟馆老板,9月13日凌晨被抓。曾为11个银元,暴打况河父亲,逼况河免费做工2年】
烟馆老板吃酒,想用孤苦女子讨好洋人:
【真真假假,画大饼引诱。3恶徒很当回事,所以然。烟馆老板卖弄,表示自己很忙,许多洋人事务。若啥大好消息,再来聚会。3恶徒识相,最近没去烟馆,不知个老板凭空消失】
是否记得8月11日,膏腴沃南岸:
【苏平刨砸昏中年男子,救下海棠】
是否记得,海棠相告:
【南北岸穿梭,设各种骗局,敲诈勒索,捎带拐卖人口。租住地,3个恶人驻扎。但凡拐来人口,全被看押】
相貌可以的女性,或少年:
【赶衰弱家庭,或几近沦落乞丐,干脆直抓】
遇着健康家庭,或同乡扎堆:
【不方便来硬的,咋办?给点粮食,一番鬼话诈骗。去大城市,坐高楼,赚洋钱,享洋福。更有不要任何承诺,给点粮食就成,无须银元。膏腴沃南北岸,个团伙所作所为】
被砸昏中年男子,团伙老大:
【首领凭空蒸发,全心慌。3恶徒流窜江岸大城,很快巴结上烟馆老板。并非多熟,烟馆老板从不推心置腹,兹让做些外围勾当。至于谋杀禁毒衙役,华忠骨报馆伤人,完全不知情】
速接海棠、苏平刨:
【当场辨认,没错。3恶徒魂飞魄散,只求保命。事无巨细,统统交代。画‘正’字,右手5个指纹(海棠辨认,苏平刨陪同)】
还在9月20日,早饭时段:
【货场聚餐,关肇殿意见。炒蔬菜,大米饭,各类罐头。豆腐/油炸豆腐/雪里红咸菜,一起做蛋花羹】
货场女宿舍,葭娣倚了床独自用餐:
【多少年,罕见吃像样。芋甜笑意盈盈,双手奉上米饭。年轻妇人着慌,忙不迭接了谢过。细细咀嚼,泪如泉涌】
关肇殿过来见礼,和颜悦色:
【娣姐愿留,就是亲人。若有啥投靠,盘缠给您带足(投亲靠友,譬如外地,肯定派人护送,公司付费)】
葭娣毫不犹豫,斩钉截铁:
【谢谢关大哥,没地界。就跟您大伙儿,做一世亲人】
略沉沉,缓缓开口:
【确实有个亲戚,佐咸郡。贴身带个旧布包,裹个铜牌。前清时期家族生意,证明身份。环境潮湿等原因,斑斑绿痕(绿痕:俗称‘铜锈’)】
葭娣的外曾祖父,与府存兮的曾祖父:
【亲兄弟关系。前清时期,各种缘故,自立门户(外曾祖父:外公的爸爸。曾祖父:爷爷的爸爸)】
葭娣随母姓,全称‘府葭娣’:
【佐咸郡府老太爷,是葭娣外祖父的,堂兄。虽从未见过,但是按辈分,应尊称‘堂伯外祖父’。北方民间口语,大姥爷】
随母姓府,按辈分:
【与府存兮可论堂兄妹,或堂姐弟。晓得府老太爷名字,再往下,真不清楚(再往下:府存兮的父亲,府存兮)】
此话一出,都愣一愣:
【所谓富不过三代,能理解】
速报宗骁卫,简短商议:
【府家一向善待众人,永廷臣还在佐咸郡。府存兮短暂相处,很给公司帮手。无论如何,必须善待葭娣】
货场男宿舍,叮嘱蔡铁矛:
【娣姐年轻守寡,不让误会。去哪里,叫芋甜。吃喝逛街,小零碎买点啥,人情礼数。哪怕附近乡镇,啥风景去处。穿绳小尺寸麻袋,47个银元。哪怕女同事聚餐,茶话会,蔡铁矛安排】
人间大哀,天下悲情:
【18岁年轻女子,若沉浸过往无以自拔,形同庄稼地连年大旱。精气神垮了,鲜花彻底枯干,怎可能复原?如此人生,哪里还有指望?绝不能那一步,尽全力救拔】
天下事,换位思考:
【才有可能,理解旁人痛苦。穷惯了,太久的咸菜,发霉的粮,800年补丁衣裳。貌似会过日子,实际自我猥琐贬低,后患无穷】
全听懂,感慨唏嘘:
【抱拳作揖,哥哥放心(哥哥:宗骁卫,关肇殿)】
宗骁卫亲自过去,讲话很客气:
【佐咸郡府家大约情形,有交情。是否,过去看看?公司出钱,绝没问题】
葭娣反应,极平静:
【太给您添麻烦,用不着特意。若有缘,能见着】
都理解,多少有点心酸:
【中国老话:三年不上门,当亲也不亲。扯不上衣锦还乡,最基本生活都成问题。说白了:千里迢迢,富贵远亲,何必呢】
府葭娣,能读写:
【自幼母亲教导,颇努力。唯独家境贫寒,没上过学堂。更没闲钱买纸笔,沙土地弄树枝画画。若论书法,跟府存兮不具可比性】
是否记得,截至8月23日:
【华廷玺改组前老职员,仅剩1名女性文职】
是否记得,8月24日上午:
【女文职身体不适,请假回家。施阿细忧虑公司家当,曙翦匆匆说了话,赶回东全贸大厦】
仅剩女文职,普通家庭:
【做事认真,也努力。大约年幼体质差些,这里那里,常不舒服。家务事也多些,不得不常请假】
林昭嗣做事,很讲究:
【病假事假,没问题,绝不会呱呱叫。倒也面试一些,没哪个很满意。具体书面工作,施家姐妹常代劳】
府葭娣,能读写:
【懂做人,何必费事再找】
再说货场女宿舍:
【府葭娣,芋甜,宗骁卫,关肇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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