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一章(2/2)
安娜一席话罢,惊魂未定,"jia huan"吁吁,香汗暗生,不料吴虬垂首沉思了片刻,忽地抬起头,脸一板,面上如罩了层严霜,双目射出两道利剑,直透其心,厉声道:“一派胡言,生安白造!快说,你是谁派来的奸细,是何居心?”他这么一唬,安娜冷不防心悸,愣得口讷,说不出话来。吴虬霍地站起来,伸手便去抓安娜的手腕,洋女尖叫一声,手腕来不及缩开,已入吴虬之手,登时觉得手腕上如套了个铁钳,痛得尖声大叫:“你……你……你这人怎的这样?”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睫毛又弯又长,几乎遮去了半个眼睛,眼眶里泪水滚来滚去,眼圈儿一红,忍不住两颗大大的泪珠便坠了下来。
吴虬见她不会把式,心下一惊,暗悔自己太过卤莽,忙松开手时,安娜白腻如脂玉的皓腕上,五个乌青的手指印嵌在肉里,有如绳扎火烙一般。洋女眼泪扑簌簌流个不止,颤声道:“我没得罪侬啊,侬为甚恁地为老不尊?!哎唷哇,疼死吾啦……”她已以最大的克制力将女孩儿家的羞怒抑制,娇滴滴满眼委屈,看得承德不禁心疼。他正要劝慰几句,安娜忽地站起来,掩面奔出门去。
张承德对吴虬一言:“我去看看,莫要出事!”说才出口,人已窜出门去。出门见安娜一路高跟鞋“踢笃,踢笃”,已然穿过车水马龙,小跑着奔到了马路对面的街础,折而往右。他当即也过了马路,尾随追去,从背后见她一边飞奔,一边抹泪,兀自委屈啼哭。奔了十几步,安娜不再奔跑,但疾步之下,走得还是挺快。她腿上的妃色si a,脚跟上的黑绣花像虫的行列,蠕蠕爬到腿肚子上,妩媚而xg gan。承德不急着拦阻,看她所往何处,相机行事。他听安娜自述来情,甚是蹊跷,许多环节一听便识漏洞百出,心下也是狐疑打鼓,想悄悄静观其变。
安娜熟门熟路,穿街过巷,东一转西一窜,走过七、八个街区,却始终不搭电车,也不叫黄包车,看来行色匆匆,也并未发见张承德追蹑在后。直行至敏体尼荫路上的一处公寓,安娜往门内一踅,人影一晃,便不见了。张承德紧走几步,前后脚拉开大铁门的边门,探头钻入,但见门斗内一个女人正拿火钳在炉子上烧热了,烫卷头发。这女人五官娇小,颧骨凸出,双耳微微招风,一副小家子气的模样,口中大声哼哼小曲儿,烫发兴味正浓。
承德不遑多瞧,径自蹑着安娜的身影,跟至电梯,长臂一拦,隔住了行将合闭的镂花黑色铁门。安娜一直在闷头走路,心头思潮起伏,心神不宁,站入电梯,才略定神,冷不防承德拦门,吓了一跳。见是承德,却才相见过,惊叫才刚出口,“啊哟”了一半,已改口诧异道:“嗯?怎的是你?你……你……你跟踪我了?”承德钻入电梯舱内,与之并肩而立,赔小心地道:“适才多有得罪,我跟过来,一来是向你致歉,吴先生说话太直,请你包涵;二来是担心你情绪波动,路上安全起见,因此不揣冒昧,跟了过来,请莫动怒。”
安娜虽甚惊愕,但见他目不斜视,又说得诚恳,信了九分,神色略和,但立时又想起吴虬之粗言举动,不禁万般委屈袭上心头,眼圈儿一红,又要淌泪。承德眼角余光扫着她的一举一动,忙摸出手帕,递给了她,半是劝慰半是譬解道:“吴先生说话唐突,确是令人难以接受,但你说的情事,也太过匪夷所思,不入情不入理,难怪阿拉起疑。”安娜就摘了眼镜放入挎包内,手帕擦拭了眼泪,一张粉脸更花了,黑一块紫一块,像个妖怪。她轻轻说了声:“谢谢!”便不言语。
旁边坐在电梯揿钮前矮凳子上的卷发妇女,翻来覆去,朝二人飞眼偷看,电梯霍霍往上,到三层停下,妇女尖声怪气地叫道:“三楼到了!”懒洋洋地站起来,推开铁门,放二人下去。
一家门内有个俄国人在那里响亮地教日文,阿伊喔唉哦,响彻整个楼层,难听得紧。安娜在前领路,朝右首转去,边走边说:“承侬情,谢谢侬关心,吾这是回家,侬进来喝杯咖啡,歇一歇再走吧。”承德见她说话之时,回头相望,眼神温柔娇憨,居然有一股少女天真的韵味,不禁心里麻酥酥的,点头答允:“也好,叨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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