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1/2)
格里高利心熟脚勤,整天价常来叶卡捷琳娜宫,恍如自己家一般,熟门熟路。他鹭行鹤伏,猫手猫脚,抄近道悄悄踅至尼古拉的议事厅,隔着门缝,尖耳朵听到了那名押解犯人的军官向皇帝的回报。才知这行是中国秘密帮会的俘虏,由日本人媾和时卖好转交过来的,在途迁延日久,至今已押解了有三年的光景,因此连押解的公差也如乞丐盲流,遑论囚犯,邋遢至极。
尼古拉素来履常处顺,又正在光风霁月的好心情,听说有囚犯可以审讯,竟道有趣,自是来劲儿,兴致勃勃地就令将犯人逐一带来讯问。头一个带来的就是马媛媛,媛媛简默不言,形容憔悴,面目枯槁,一路上艰辛可想而知。适才内侍领他们犯人从边门的门廊走入宫内先去吃了饭,她们从一群群宫廷奴仆之间穿行,沿曲曲折折的楼梯和回廊向里去。走廊上的人们虽多,但一体踮着脚尖悄没声儿地行路,其景压抑而局促。好不容易费了老半天到了饭堂,刚胡乱吃了个饱,此刻因多时饥馑,肚腹忽遇饱食,有些反胃,叽里咕噜地翻腾起来,端的难受。尼古拉见之吓了一跳,自道这女子七分象鬼,人形变样,彷如吹一口气就会倒,竟也有了几分恻隐,唤仆妇端了咖啡和小杌子来,让女人先喝咖啡暖暖胃,坐下定定神。
及至媛媛缓过气儿来,沙皇便质问:“你们不好好过日子,整天搅扰社会,目无王法,该当何罪?”媛媛一脸肃雍和顺,轻轻将喝空的杯子放回侧边精美华丽的金色小桌上的茶盘,不卑不亢,徉徉道:“我们本是中国乡下的平民,一不偷盗,二无犯科,向来规规矩矩。奴家倒要请教,我们好好地在家务农狩猎,怎的日本鬼子无故横来烧杀抢掠,毁我家园房屋,拆我马棚,抢我猪羊,还将我们人口子女抢夺掳走,将我们的房屋产业烧成白地。他们日本人恶人先告状,颠倒黑白,满口胡诌,尊敬的皇帝陛下,您说说看,倒底谁屈谁直?您给民妇评评理哩!”
媛媛素性循谨,此刻大义凛然,挺胸兀立,谔谔直言,神色间比之男儿还有胆色,一番振振之词,侃侃而言,直斥其非,说得沙皇面红耳赤,气焰登时矮了下去。她适才走进富丽堂皇的大门,又经过金碧辉煌的廊庑和旋梯,心下已打定了主意,虽破釜沉舟,亦要拨乱反正。此刻说话掷地有声,反显得坦然。尼古拉沉吟了片刻,话锋只好一转:“嗯,你们的罪情,寡人确也是听了倭国的一面之词,信以为真,说你们杀人越货,还暗杀我大俄罗斯帝国的军政长官,情节恶劣,可有此事?”
媛媛听得不怒反笑:“陛下明鉴,中国有句俗语道:‘贼咬一口,入木三分。’说得言之凿凿,可经不起推敲!陛下您想啊,奴一弱女子,只懂相夫教子,针织女红,料理家务。他们这些与我一起给抓来的,也是些手无缚鸡之力,不会棍棒拳脚的平民,老实巴交,平白无故,怎会去杀人?人不来杀我、抢我们的,已是谢天谢地了!日本人空口白赖,血口喷人的诬赖之言,想必陛下圣听,自然清明,不用民女嚼舌多说了罢。”媛媛心思聪明,在路日久,早做有心人,学会了俄语,料到有用,目下果然派上用场,虽喉舌尖团之间发音跟俄国人说话兀自有些分别,却将尼古拉驳得哑口无言。
尼古拉又叫其余几个犯人进来,神算一口咬定只会算账,其余一无所长,拳脚功夫更是不会,刀枪都是它认识他,而他不认识它。轮到金娥说话,她才貌清秀,莺莺呖呖,说得更是清脆悦耳,还说家里的男人长辈都来俄国相帮除妖伏魔的话头,尼古拉和臣工及门后的格里高利一起大惊。西伯利亚灭troll,那是俄军机密,旁人轻易绝难得知,若她们不是家眷,岂能说得如此备细清楚。大众登时深信不疑,其时老曼纳海姆亦在场,正是关心中国人犯而来。老曼纳海姆乘机进言:“陛下明鉴,这几名人犯想是猴崽子国的那帮丘八胡乱栽赃,抓来敷衍咱们的,她们无辜之说,确乎可信。请陛下秉公执法,拨乱反正,还她们以清白。就容她们回到亲人身边,送她们至前线,也算是陛下慰勉前方将士之皇恩,其浩荡之下,岂能没有勇夫拼命?若如此一来,前方战事更可望取胜。还望陛下体念此情,俯允所请。”
短短一番交绥,尼古拉已折服于黑衣会众的大义凛然,爽快地准奏,并拨专列送她们去通古斯,与亲人团聚。厅堂里顿时哄堂大笑,欢呼雀跃,马媛媛心头一宽,象泄了气一样,全身一点力气也没有了,腿一软就要瘫倒。所幸金娥修罗手疾眼快,一把从后扶住,马媛媛才免于一跌出丑,喘得几口大气,方才宁定。外人倒也不知端的,权当她气色不佳系高兴所致。
黑衣会众由衷地高兴,大伙儿相偕朝尼古拉鞠躬行礼。尼古拉觉得做了件好事,洋洋自得,心头熨帖地接受了他们的谢意。此事善了,皆大欢喜,众人陛辞出来,有说有笑,格里高利则悄悄跟在尾后,一起出了皇宫。
列位看官,前文已叙,格里高利非但是个神棍,还是个绝世大色狼,见着漂亮女人就没了魂灵。尼古拉召见黑衣会,格里高利乘便见张金娥年方二八,豆蔻芳年,芙蓉笑靥,欺桃赛杏,模样儿很是端妍;笑燕羞莺,性情儿又很柔媚,竟迷恋上了金娥的美色。他为色迷得骨爽魂酥,因此上忍不住就悄悄跟着出来。一路跟着到了他们暂时落脚的贫民旅舍,打听了门牌和房间,便匆匆转身而去。
老曼纳海姆当张平安为好友,向有交谊,敬佩至极,心向往之,这番帮他这件天大的忙,自是喜滋滋地去电报局,将此事及送媛媛的专车出发时间和抵达时间,告诉了平安。西伯利亚这头收到了电文立马通知了黑衣会众,黑衣会众也传知了教主夫人的下落。张平安双手发颤地拿到电文,开心地痛哭流泪,自己一番艰辛,艰苦卓绝,终于盼到了爱妻的音讯。在场的人们无不喜极而泣,电报说得简单,他们还不知道来龙去脉,亟盼能早些与之相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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