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1/2)
众人你言我语,俄国人邀黑衣会相助去黑龙江剿灭黑龙社,张平安等寻思他们与己方顺路,又想借此杀杀日本人的锐气,便答允了。谈谈讲讲,时光易过。火车奔驰不歇,沿东清铁路支线出大连过辽阳,火车呜呜闯入满洲地界儿,傍晚时到奉天。隔日过长春,天地萧然变色,寒林萧瑟,晓霜犹凝,飕飕的西北风吹着落叶漫天飞舞,刮得窗帘飞来扯去,难以管束,北国寒乡,天色阴沉沉的竟有了雪意。车身摇晃颠簸,恍如船行浪涛之上,两日来行旅疲乏,大伙儿陆续入黑甜乡里去讫。
行次铁岭,平安教主方才睡醒,手脚才伸出被褥,就激灵灵打个冷战,下床推门,稍一开缝,寒风凛冽,竟已是严冬气候!火车越驶越快,及至径抵哈尔滨,也不过花了三天两夜。火车越往北行,大雪越重,哈尔滨业已满世界银装素裹,恍如到了另一番天地。俄国人久在冰天雪地,严寒天气不觉怎的,火车上满载军需大衣,张平安一行早便人人裹得跟粽子相似,走出车厢,呵气成柱,即令冷风呼号,尽往空穴钻,却也已冻不到众人了。
其时哈尔滨已叫俄国人占去经年,老毛子奴役中国苦力,城内道里道外,粗具规模,俄国老毛子多聚居于道里及秦家岗。满大街的俄国式马车及来来往往的俄国人,看去比中国人还多。其时,街面上洋房还不算多,有的叮叮邦邦在建,有的建成的也只孤零零的这里两三栋,那里一二幢,反倒是三十六棚之类的中国民房和通铺唱主角儿,而道外则清一色的大清国风貌——土屋外围着洋铁皮木板乱七八糟钉的短墙,养着几只泥猪,污糟不堪——未有太大改观。
天色黯黯,满地积雪,映着黄昏时候的淡云,一层一层春蚕剥茧似的褪去,慢慢透出明亮严肃的寒光来;嘁嘁喳喳私语的短树,林里穿过尖利残酷的寒风;一片空旷的冬原,衰草给白雪掩盖,处处偶然露出些头角,随风摇动,刷着雪丝作响——上下相照,淡云和积雪像似密诉衷肠的邻居,怨叹生活的枯寂。松花江冷悄悄的江风,映着清澄的寒浪,送走了堆锦的白云,挥别了夕阳的彤红。
车停到站,众人下了车,从高高的踏板上跳下地来,终于是又脚踏了实地,大伙儿的心也似落了定。少歇,一辆货车驶近了站台,月台震撼起来,黑衣会们觉得好像又坐在火车里了,张平安搂着媛媛,四目痴痴地瞪着那辆黑魆魆而庞然巨大的货车车厢下面,他们凝视着螺旋推进器、锁链和缓缓开来的第一节车的大铁轮,好似这货车的大铁轮转眼会把他们轧死。货车的铁轮压得布满砂土和煤灰的枕木隆隆的响,震得黑衣会和俄国人都快要耳聋了,连说话的声音也听不见。
比及货车驶离车站,小曼纳海姆才能发令整队,领众人出得俄国式的车站,街上很是冷落,天气冷峻,一行人走了好一段路,才搭着马车。赶车的竟其一口叽里咕噜的俄国话,吆喝:“kudai?kudai?”平安一行细看之下,吓了一跳,车夫竟尔高鼻抠目,满面毛团,岂能不是个俄罗斯人!他们万万想不到,俄罗斯人也会干车夫的活儿,都大跌眼镜儿。
小曼纳海姆说话却是便给,也顾不上中国人大惊小怪,跟车夫说了几句话,邀众人坐了十乘马车,辘辘地飞也似的跑,沿途还见些架设马路电灯的工人,如临大敌般对付那又粗又长的电线木桩,端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人人满头大汗,吐气如柱。街上许多马车络绎驰至秦家岗,张平安他们坐的车将他们送至南头小巴黎饭店,黑衣会众见饭店门前门后,团团的乞丐也是俄国人,都慨叹这哈尔滨已成老毛子的世界。丐儿请赏,不再叫“请赏”,而听来“milocti……milocti……”古里古怪的。
俄国人领众人住店,还叫了酒菜,让他们打尖歇脚。俄国人安顿了黑衣会众,则径趋俄国临时司令部,要了一个连的官兵,及一百五十匹军马,领着一百五十人,浩浩荡荡向黑龙社老巢杀去。黑衣会众吃饱喝足睡熟了,就一齐出得旅馆,与这一个连队的俄军汇合取齐。
他们一行人并不晓得黑龙社确切地址,只是有线报传说,在瑷珲左近山野里,有东洋忍者出没。小曼纳海姆取官道抽马狂奔,每到驿站便出示证件,征集驿马,换乘了再赶路,时已冬暮,雨雪盈涂,颠沛之苦,自不消说的。黑衣会总舵就在海兰泡东面的山林里,日本人既在瑷珲游弋,相去海兰泡不远,张平安暗自叫苦,只道日本人已攻入了山寨,若真如此,也无可奈何,徒呼负负啦。
因此上,这一行人,人同一心,急着赶路,中间不耐停歇,话休絮烦,一百五十六骑飞驰入瑷珲地界。隔江诸山壑,历历可数,掩映于松楸野戍之间,他们地毯式搜索,翻遍萨彦岭,远及阿尔泰,却再也找不见半个黑龙社徒众的影子。莫说旗幡标记,即令有些日本模样的人也难找。俄国军人向来粗鲁野蛮,他们搜找起来,鹳鹅耀采,貔虎扬镳,不啻是翻地三尺,却一无所获。小曼纳海姆还道线报有误,火冒三丈,将一干间谍骂了个狗血淋头,又拍电报到当地驻防的俄国兵站,调拨人手,撒开巨网,沿黑龙江两岸大肆搜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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