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心有魔障(2/2)
“一派胡言!”容虚镜看着容焚琴焦急的动作,非但没听进去她的安慰,反而更加愤怒了起来。
我在生气什么?!容虚镜在心里一遍遍地自问。
她没有理由为了容焚琴的言语而愤怒才对,她没有情欲几百年,一心问道天地星辰间。
为何如今成了这样的人,冲动自私而易怒。
容澈被容虚镜吼得一愣,手里打出去的符文飘了飘。
符文自然是被阵法吞没了,容澈想,绝不是因为他太弱,而是因为被容虚镜给吓到了。
容澈手中再起符文,肩膀上却搭上了一只指节分明而修长的手。
“后生。”顾长门说,“我来。”
顾长门此刻一身银袍,暗里花纹含蓄间有光华流动着,他手中持着拂尘,朝着容虚镜的方向走过去。
容澈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被顾长门摸摸过的肩头,有股沁人心脾的香气。
风荷香味和透凉感顺着他的肩头钻入他的鼻息,容澈看着他的背影,实在是觉得他超脱非凡。
顾长门丝毫不受阵法的影响,跨步缓缓走了进去,站定在容虚镜的面前,蹲了下来。
容虚镜原本死死地盯着容焚琴,却没想到她忽然消散开,融进了无尽的黑暗里。
“家主。”顾长门的声音忽然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容虚镜迟疑地扭过头,慢慢地抬眼看向顾长门。
她不敢太快回首,顾长门身死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其实都有听见过顾长门的声音。
但只要她猛然地回头,就再也无法听见一字一句。
当初在念青雪山上的重逢,那是顾长门留在世间最后一丝幻象,他的声音听上去是如此地缥缈。
像是激流中的浮萍,无来处,无归处。
可现在这一声家主,是如此地真切,音色语调中还带着他风荷的气味。
容虚镜还未看到他时,就仿佛已经看见了了月光之下,夜露从风荷的瓣叶上滑落,打在水面上激起一圈涟漪。
容虚镜此刻的形容颇为狼狈,她自下而上地看着顾长门,脸上分明依旧没有什么神色,却让站在远处的容澈红了眼眶。
一道紫电又要落下来,顾长门拂尘扫过,穹顶中的浓云全都散开,紫电在将要触及容虚镜的时候瞬间隐于黑暗。
“老师。”容虚镜愣愣地看着他,她没想到自己此刻连伸出手触碰他衣摆都不敢,就怕一碰,顾长门又归于虚无。
顾长门搂着容虚镜,将她扶着坐起来:“家主。”
顾长门伸出手悬在容虚镜的背后,温润的星光撒在她的伤口上。他无法让容虚镜的伤口立即愈合,只能稍微缓解一下痛楚。
容虚镜拉过顾长门的手臂,阻止了他:“学生今日忽然才明白,老师当日承受痛楚,原来为的是这般。”
容虚镜抬起头,看着穹顶中的星海,那里没有属于顾长门的命星在闪耀。
而此时此刻,顾长门就在她的身边。
“家主,”顾长门让容虚镜靠在他的胸膛处,“长门此刻就在家主身边,无需质疑。”
容虚镜恍惚之间看见了立在阵外的容澈,他急得走来走去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老师原来没有死。”容虚镜的胸腔之中似乎有些什么东西正在崩塌。
若最开始就是一个人在天地间踟蹰独行,那容虚镜大概也就并不会有多依赖顾长门。
但从容虚镜有记忆以来,就是顾长门陪在她的身边,教会她演算,教会她怎么做容家的家主,教会她如何担负天下人的信任。
世人都说容虚镜的天资非凡,事实也确实如此,但只有容虚镜自己知道,她没有少受过顾长门的点拨。
天才求学总是简单的,但总归还是需要引路人,总归还是会遇到推不开的门。
顾长门就是她的引路人,而遇到困顿容虚的门时,顾长门的短短提点,往往就能让容虚镜茅塞顿开。
更何况还不止这些。
他教容虚镜处理容家的事务,分管星算门中的职责,人们将信任织成袍铸成冠,那替她穿戴的,一定就是顾长门。
容虚镜在顾长门活着的时候,其实并没有意识到这些。
直到顾长门葬身雪山,她真正变成一个人的时候,才发现天地是如此清冷。
她还是可以照旧一个人穿梭在繁华热闹的人世里,过着孤独而漫长的人生。
但说到底,真的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而此时此刻,顾长门又回到了早就习惯真正喜一个人的容虚镜的身边。
容虚镜闭上了双眼,她本以为心中并不会对离别后的重逢感到欣喜,但事实证明,另一种超于欣喜的情绪,正在蔓延。
战场上曾有过一个说法,让孤军奋战死士倒下的,不是气势汹汹的敌人,而是姗姗来迟的援军。
危难和孤独的折磨下,让人倒下的,是希望与安心。
“家主,”顾长门捡起被容虚镜丢在一边的晶石,放进了她额角上的银扣里,“长门不是说,希望家主活得自在些吗?”
“帝星的命数,”容虚镜忽然扭过头,把脸埋进顾长门的胸腔处,“被学生扰乱了。”
容澈从未见过如此狼狈的容虚镜,她不再骄傲的此时此刻,单薄的背影里满是承载太多后的疲惫。
“家主不必自责,”顾长门说,“星命是天定的,哪有人说改就改的。”
顾长门安慰地轻拍着她的肩膀,他知道,容虚镜此刻的失落与脆弱都是假的。
透骨的紫电给她带来了令心神无法集中的痛楚,容虚镜把这诛心的痛苦当做了陷入幻境的法门。
以为痛到深处,就可以见到自己惦念许久的人。甚至以为顾长门当年,也是出于此意。
她把这一瞬,当做了虚幻。但她的疲惫,却不是,只是藏得太深太久。
“学生背叛了所有人,”容虚镜说话的声音有些漂浮,气息紊乱,“用天下人给学生的信任,去弥补学生自己造成的错误,学生不配再居于高位。”
顾长门知道,容虚镜以为古逐月的生死劫难由她而起,所以才选择了抽取生魂救他的法子。
容虚镜从未提起过,但无时无刻不在受着自责。
“高位?”顾长门却问她,“家主为何觉得这是高位?家主只不过是生在世间的普通人,所有的身份不过是说丢就能丢的名号,为何一定要这样苛求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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