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多古多拉（1/2）

“我们不能在这里停留了！”有人叫道。“怪物！那可是怪物！你们都亲眼见到了！”

“闭上嘴！你这个懦夫！”

有拳头在挥击，火把在黑暗之中摆动。

“这一定是黑月之神降下的惩罚。”还有人在哭喊。“我们究竟做错了什么？”

声音越积越多，就像是涨破了袋子的爆米一般涌了出来，毫无阻碍地穿过这被摧毁殆尽，空旷无比的部落，一直撞击在萝尔茜森林那茂密高耸的林木之上。而距离那令人惊恐的一天，已经度过了多日的时间，但它造成的恐慌却没有一丝消散的迹象，反而时时刻刻都被发酵，加重，已然不能驱散。

“逃吧？只有逃这一条路了！”

“我们不能和死去的亲人战斗呀！不能啊！”

耳道都被这种如蜂群般刺耳的噪声充满。心绪变得，烦躁，暴怒，想要吼叫。

多古多拉一次又一次地深呼吸，试图能够遏制住血管里流动着的恐惧，但他做不到。他那赤色的双目因为连日的不眠，变得越发血红，似乎已经有血液快要从中滴出，他的臂膀也开始痉挛，心中被一团火炙烤地无法忍耐……

“安静！”

他一声大吼，将手中的战斧，砸入地面，那铿锵的铁音像是一道空降的雷霆，暂时止住了所有的杂音。

“各位，请冷静下来，我明白你们此刻承受了多么巨大的痛苦，心中又有多么深厚的恐惧。”他叫喊。“但我们黑月兽人是从来不会迟疑的，我们可以在冲锋之中战死，但绝不能因为自己的软弱而哭泣。”

“无论我们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东西，我们都不会露出一丁点的畏惧，这是我们的尊严！”

“管他妈的是什么？就让他来吧！”

“我们磨好武器，扬起胸膛等着他！”

“库哈！”

下方的人群里传来了少的可怜的应和，但大多却仍是代表怀疑的死寂。他们的双眼已经见证过那恐怖的景象，心中就再也不能将其抹去。

“尊敬的萨满，可否向我们告知，你们这些天来调查的结果。”

多古多拉平复着呼吸，用一种威严的声音发号施令。在这种生死存亡的时刻，酋长必须保持镇定，哪怕是虚假的镇定。

“自当如此，勇猛的酋长。”

萨勒格?冰雹从人群走上前来，这位将近六旬的萨满，是氏族中除泽马克之外的最长者，对黑月之神和霜雪之神的坚实信仰，使他被神力环绕，在族群当中拥有着极高的声望。

“只是，我，我不知道，该如何诉说。”

晚风吹动着萨勒格那洁白的布袍，老者那高大的身形竟一时显得有些虚无，像是一张被揉皱的纸张似的，随时都可能缩小成一个光点，消失不见。

“从那一天之后……”

他说的很轻，但光是那几个字符，就足以让所有的人心弦一颤。

“我和几位萨满就走遍了部落的周边，调查了每一寸土地，每一块岩石，和被遗忘的角落，只为寻找一个答案。”萨勒格的声音低沉，隐隐透出一种无能为力的忧伤。“但发现的事态却令人心惊。”

“首先是，森林中的的飞鸟走兽，它们一个个颤抖不已，越发变得狂躁，嗜血。而且，不光是动物，就连一根最不起眼的小草都不能幸免，它们变得枯萎，发黑，像是沾染了什么疾病一般。”

“而那些埋葬在地下，本该安息的尸骨更是异常。它们像是被无形的丝线操纵一样，变得活跃起来，就仿佛是听闻到了某种黑暗的蛊惑，有了自我的意识，它们拼接，组合，就要形成那天的模样……”萨勒格倒吸了一口凉气，才镇定下来继续说道。“而我连同几位萨满合力施展了火焰之神的防护结界，才得以暂时将其压制。”

“但火焰之力，毕竟不能等同于光之神的净化。它对于这邪恶之物的杀伤十分有效，结界最多几天就会失效，到时，那些骸骨又将卷土重来。”

“但这一切，都不如我们切身体会感受到的深刻。”萨勒格说道，冰冷的月光映照，把每一张脸孔的凝重与颤抖上都定格了下来。“我相信，每个人都能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着的异常。”

“黑色的，如同绞索，如钢针的气息，刺入我们的皮肤，我们的脑海里，逃无可逃，退无可退，像是一种歇斯底里的尖叫在折磨着我们。”他的声音急促。

“而他的源头，正是那处被先祖封禁，写着悲伤预言的洞穴。”萨勒格回头凝望了一眼，在这浓郁不散的黑暗之中，那片禁区，如同一张无形的巨口，诡异而可憎地正在不断蚕食。

“我的同胞们，我们的确也试图走入其中的深处，想要一探究竟。”

“但是，越是向内深入，黑气就越发猛烈，它变得比现在还要强壮百倍，千倍，即便是以勇敢刚毅著称的战士，我们的塔措尼，也无法承受，他怀着最大的勇气和必死的决心向前迈进，可是，没过多久，他便发了疯一样地冲了出来，浑身抽搐，惊恐万分，我们问他究竟看到了什么东西？他却无法回答，只是抓着自己的头皮，像是只野狗一般到处撕咬，甚至离开了洞穴，也无法复原，所以，我们只好把用铁链把他捆绑在一颗粗壮的橡木上……”

啊——

哇——

万籁无声，在火把烧灼的微弱声响中，猛地传来几声凄厉的叫喊，那是塔措尼发出的，狂乱恐惧，宛如精神病人发病时的表现。

“这股黑气究竟是什么东西？”

多古多拉颤抖。

“我不知道，这种东西完全超乎了我的认知。”萨勒格摇头。“我只能以我虚度了这么多年，所带来的经验加以揣测，这其中，是有着一股魔法的味道的。”

“魔法？”

多古多拉疑问道。

“那一定是那群邪恶的人类巫师，使用的亡灵魔法所致。”

有人老调重弹。

“不。不是的。”萨勒格否定道。“高阶的亡灵巫术或许能够制造出如此令人恐惧的怪物，但生出这股影响如此广泛的邪恶气息，却是绝对不可能的。”

“只有更高等的，更无法言喻的力量才能做到。”

“那是……”

“某种神力。”

黑月之神在上。

人群中是一片恐慌的惊呼。

“尊敬的萨满，那你能告诉我，我们该怎样去应对它呢？”多古多拉说。

“我并没有能力解答你的疑惑。”萨格勒摇头。“甚至连一点头绪都没有。”

“所以，我们只有一条路途可走……”

“斗胆向伟大的黑月之神祷告，希望他能够驱散我们眼前缭绕的迷雾，向我们昭示一条通往未来的道路。”他高举双臂，朗声道。

“尊敬的泽马克萨满，伟大的神灵回话了吗？”

萨格勒转向正在黑月之神神像前跪拜的泽马克。在他周围，十几座燃烧的篝火将其环绕，那一道道的黑影向内收缩，像是一面面平放着的镜子。

“是的。”

泽马克没有起身，他五体投地，变形的脊柱像是一座小山般隆起。

“黑月之神已经听取了我们的祷告。”他说。“他愿意短暂降临。将我们从危难之中拯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