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0）（1/2）

马丁这段时间有点烦，他烦的不是赚不到钱，也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而是突然感觉活得没劲。

“锤子啊，你觉得人活着是为了什么呢？”

我笑道：“你是不是钱赚太多了？闲得无事可干，现在琢磨起这个问题来啦？”

没料到马丁在电话里头一本正经道：“我发现自己人生观世界观有些混乱，现在天天考虑人为什么活着，人生有什么意义，我赚了这么多钱，为什么一样不快乐？”

我疑惑道：“你是不是前段时间太忙了，得了抑郁症？”

马丁道：“去你的抑郁症，我健康着呢。我只是觉得活得没什么意思。你说，人一辈子忙忙碌碌，到底为了什么呢？”

我笑道：“一为名，二为利。总而言之，就是追求世人想要的幸福。”

马丁道：“不对啊，我想得到的我都得到了，可是仍然不觉得快乐。”

我说：“我忙得屁滚尿流，哪有时间去思考人生大问题啊。我还处在解决温饱阶段，一脚是不是迈入小康还不好说，你已经进入富裕阶段了。咱现在不是同个层次的人，讨论这样的问题，我累得慌。”

马丁道：“没劲了不是？向你请教请教你就推。还朋友不是？”

我道：“在电话里怎么探讨？回家咱们好好聊聊。”

马丁新买了别墅，别墅区环境优美，小桥流水，绿草荫荫。我约了阿混，在马丁家周围转了转，好家伙，这样子的房子我是一辈子也没别想着住上了。

马丁把我们请进了门，我笑道：“都住别墅开豪车了，家庭和睦，事业稳定，你还觉得活得没意思？你也太娇情了吧？”马丁道：“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初中班上的小何得了胰腺癌去世了。”我吃了一惊道：“他怎么就走了？春节同学聚会不是还好好的？”马丁道：“春节期间就发现病情了，聚会时你没发现他滴酒不沾？原来酒量很好的，为人也豪爽，没想到还没一年就走了。”

小何是我们初中同班同学，工作之后经商，据说赚了不少钱。马丁道：“你说世上的事奇怪不奇怪，小何原来炒股，虽说他生意上钱赚了不少，但股票上亏得一塌糊涂，得了病之后股票却一路飘红。我去看他，他说这钱赚来有什么用？去世之前他把股票上赚来钱全分给亲戚朋友，自己一个子不留。他说钱再多也留不住自己的命。”

我道：“不是有人说，健康是一，其他的诸如财富之类的是后面的零吗？没有了生命，其他的一切都是空谈。”

马丁道：“我参加了小何的追悼会，小何生病离开人世让我感触很深。回来后就一直在琢磨这个问题，人生有什么意义？人为什么活着？幸福到底是什么？我现在觉得很混乱，我找不到答案。”

我笑道：“开始研究人生大问题了。我哪知道你说的这些问题的答案啊？我记得纪昀纪晓岚说过：世间的道理与事情，都在古人的书中说尽。有时间你去了解些传统文化，也许你能找到答案。”

马丁睁大了眼睛道：“让我去啃古文？我可不是阿混，啃这些书有些难度。”我道：“现在书都有白话，有时间看看没有什么坏处。不是有人说过，人生最大的乐事就是读书吗？你多看些书，也许从中能懂得一些道理，便有了乐趣。”马丁道：“你怎么说起大道理来了？搞得与老师似的？”我道：“幸福本来与财富不是成正比的，你知道边际效应理论吗？对饥饿的人来说，第一个馒头是最需要的，第二个第三个的作用就相应递减。这与你赚的钱一样，你刚赚来第一桶金的时候，你会觉得满足了你的需求，你很快乐，后来赚多了，就慢慢没有原来兴奋的感觉了。”马丁点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但是我现在不是要你分析这个，而是要搞明白人为什么活着。如何活得更快乐、更幸福。”

阿混道：“这个问题太简单了，我告诉你什么最快乐，一是人玩人，二是钱玩钱。”马丁笑道：“你这嫖客加赌鬼，就知道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阿混道：“孔老二不是说了吗？食色性也，吃饭与做爱是人的本性。有饭吃，有女人，就是快乐的。”我纠正道：“不是孔老二说的，是告子说的。”阿混道：“管他奶奶谁说的，反正是古人说的。”马丁道：“现在谁没饭吃，谁没老婆啊？”阿混道：“你傻了吧？现在人有饭还要有好菜，有老婆还要有相好，你就知道天天吃咸带鱼，活得有什么滋味？”马丁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咸带鱼是我们这对老婆的戏称。

我道：“马丁，你别听阿混瞎扯。”阿混道：“我怎么瞎扯了？你敢保证你心里没有这种欲望？马丁现在有条件了，这种本能的欲望就很容易实现。满足欲望的过程就是实现幸福的过程。人要是无欲无求，活得与死了也差不多了。”

我道：“我有些混乱，阿混你讲得也不是全无道理，但是我内心觉得好象不对。”阿混道：“你接受的正统教育太久，被洗脑了，所以觉得我讲得不对，可是你又说不出更好的理由来反驳我。”

我对马丁说：“我也没办法回答你这个问题。我们所接受的教育，顶多是一本正经地告诉我们，为了共产主义理想奋斗一生，象奥斯特洛夫斯基所说的一样，活着就是为了共产主义事业。这个目标太伟大，对于我们生活在现在这个社会的人来说，似乎有些远，有些空。”马丁道：“这种大道理不说也罢，我自己都解放不了，还解放全人类？”我道：“你给的题目太大了，也容我考虑一下，我问问干部，看看有什么高见，我也想搞明白为什么活着，怎样活得更幸福。”

马丁道：“我看了一些书。”说着拿出一本清朝李渔的《闲情偶记》来，说道：“李渔说，人生行乐第一，我比较认同。”接着，他给我念了一段：“‘况此百年以内，有无数忧愁困苦、疲病颠连、名缰利锁、惊风骇浪阻人燕游，使徒有百岁之虚名，并无一岁二岁享生人应有之福之实际乎？’，人生不过百年，百年之中真正欢乐的时间不多，只有及时行乐才不枉来人世走一回。”我道：“也许你误解了李渔的意思，他的原意大概是要求世人快乐地面对每一天。”马丁问道：“你看了这书没有？”我摇了摇头。马丁道：“不了解就没有发言权。”我争辩道：“照你的理解，我们从小所学的东西都要作废了。我们小时候不是经常批判及时行乐这种思想吗？而且将及时行乐冠之于资产阶级腐朽思想。”马丁不屑道：“时代不同了，人们的观念也不同。现在人巴不得与小资挂上边，小时候谁敢说自己是小资？”我默然，无言以对。

从马丁家出来后，我思考着这个问题，我们一直都在追求着物质的丰富，当物质真正丰富的时候，我们却缺失了什么，以至于每个人都活得茫茫然的，不知道前面什么在等着自己。每个人都跟着潮流，不知道自己真正需要什么，整个社会都在攀比，别人需要什么，以为自己也需要什么，活得麻目而没有意义。

回到家里，我打开电脑上了qq，干部的qq头像亮着。我连招呼也不打，就给他发了一行字：“人为什么活着？人生有什么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