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4）上（1/2）

到市局机关工作一年后，原市局局长调其他地方任职，从副局长中新提拔了一名任局长，新局长四十岁左右，据说是原市政府一位主要领导的秘书，领导调到省里担任要职后，将他安排进公安系统。新局长长得温文儒雅，戴了一幅眼镜，让人感觉非常斯文。我在办公室担任文秘副主任，其实就成了他的秘书。上任的那天，他拍着我的肩膀，微笑着对我说：“小庄，文秘工作很辛苦，你好好干。”我感激地点了点头，我想秘书出身的领导更能理解一个秘书的难处。

新的局长刚上任，分别找办公室的人员谈话。在领导宽大的办公室里，我诚惶诚恐地坐在局长面前，不知道他要对我说什么。

“小庄啊，你到市局办公室多长时间啦？”

“一年多啦。“

“那比我进市局机关早点。你说说看，办公室的主要职责是什么？”

“办公室主要是做好服务工作，服务机关、服务基层、服务领导。”

局长盯着我看了一会，点了点头：“你说说怎么服务领导？”

“站在领导的角度思考工作，处理问题。事事想在领导前，完成领导交办的各项工作。”

局长不置可否，问：“还有吗？”

我想不出什么更好的解释，就摇了摇头：“局长，我认识得不够到位，想听听您的教导。”

局长摸出一根软中华，点燃后吸了一口，说道：“

“领导就是服务，你服务好领导，就是做好服务工作的一大方面。在服务领导方面，特别要讲究细节，有时连领导的吃喝拉撒你都得考虑周全。”

我有些不解地看着局长。

“我给你举个例子。前一段有位领导到我市来视查，我负责接待。在机场时，我带了一群同事，去干什么？去挤厕所。在飞机降落时，我们把机场厕所的位置都占了，领导下了飞机，首先一件事就是上厕所，同事便都退出来，你总不能让领导去挤，甚至排队吧？这是中国的实情，你得承认。”

我点了点头。

“到了晚上吃饭，在酒桌上我一下子就打开了某品牌的白酒，领导很奇怪，问我为什么不问问他喜欢什么酒水。我说领导很俭朴，喜欢什么酒水我们都知道。那一餐饭领导相当满意。因为事先我了解了他的喜忌。有的领导喜欢白酒，有的喜欢洋酒，特别是一些高档的酒水，你问领导，他总不好意思开口，因此事先多了解，把工作做细致是办公室的基本要求。”

局长接着说：“晚上时间，领导没有什么爱好，喜欢叫随从一起玩八十分。有人说陪领导玩牌就要打政治牌，故意输给领导。错了，你老让领导赢，他下回就不会叫你了。我专门研究八十分，把领导打得落花流水。因此，这位领导每次到我市里来，都爱找我玩牌，要么与他搭档，要么与他相战。他找败你，你有成就感。研究领导的喜忌，才能真正服务好领导。“

我听得有些目瞠口呆。

“今天谈话的这些内容，你听明白没有？”

“我听明白了。”

新局长有一个特点，不喜欢下属称他局长，而是喜欢下属称他为老板，这让最初的我百思不得其解。第一次我陪他下乡，到一个县级市公安局，由于是新领导第一次到基层公安局，该市公安局领导非常重视，召集了中层以上干部同老板见面。会议室时摆上了鲜花、水果与香烟，老板谈笑风声，突然看到桌子上摆放着硬壳的中华烟，顿时脸色一变，当着全局几十号的中层干部，把香烟从窗户中扔了出去。

在座所有的公安干警都一头雾水地看着他，该市公安局领导非常尴尬，我浑身燥热，坐如针毡，因为我知道他平常抽的烟最低档次的是软中华。从那一刻起，我看到了人世间最肮脏龌龊的灵魂，远比我在文学作品中所见的腐败人物更为不齿。我萌生了离开机关的想法。

若干年后，我在网络上看到南京市江宁区房管局领导周某某在开会时抽南京九五至尊烟遭到曝光的事件，想想当时的老板，我只能苦笑。

该市公安局的领导偷偷找到我：“是不是我们的接待规格高了，领导不满意？”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对他说：“你去买软中华吧。”

他恍然大悟。

当开晚上的接待绝对是超规格的。市里的政法高官和分管公安的副市长都来了。老板似乎还是不太满意，原因是市高官与市长都没有到场。该市的公安局长多次向他解释了两位领导有事，他仍是在我面前发着牢骚。那天晚上，喝的是皇家礼炮，吃的是山珍海味。我只记得有一道野生大黄鱼，大约有两尺长，那只鱼至少万元。

第二天晚上我回到单位宿舍，与我同个宿舍的小林聊天，小林也是竞争上岗到市局的，毕业于中国人民警官大学，他在人事科任副科长，我俩有许多共同语言，晚上休息前我俩谈到了老板。

小林对我说：“你得提防得这个人，他原来在政府时的名声就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