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5临边往事(番外)(1/2)
.. ,女宗男门徒
绵云国,极北,临边村。
雪已经下了两天,就像老天爷发怒了一样,鹅毛大雪下得又猛又烈,村中一座小院儿,院中的鸡都在柴房苞米杆中紧紧的挤着,风卷着雪花,打着转儿的飘到柴房内,院口窝里的黄狗蜷成一团,即使有人在院门口走过也不会汪汪叫上几声,生怕一张嘴就冻上了舌头。“咔嚓”一声,厚厚的积雪又压断了一根树枝。
屋内却是另一种暖融融的景象,柴火在炉内发出噼啪的烧灼声音,墙上挂着一些动物皮毛和几把弓箭,墙角堆了些铁具。
“汉子怎么还没回来。”
一位圆脸村妇望了一眼门外,自言自语道。她嘴唇厚厚的,皮肤有点黑,耳朵上的冻疮有些愈合的迹象,脸上点点的皴裂,她正偎着炕上的小火炉,身子斜倚着被褥,对着窗户一阵一线的坐着手工,目光里尽是温柔。嘴里轻轻的唱着
“打箩箩呀晒箩箩,
打来了谷子蒸馍馍,
蒸了馍馍干啥呀,
劈柴呀,烧火呀,
抓馍呀,煮疙瘩,
盛碗里,够不着,
馋坏了那个小娃娃。
村妇轻轻的哼着,嘴角不自觉的轻轻上扬起来,脸上满是欢喜与温情。村妇身边已经放了好几件婴儿穿的小衣服,外面是些粗布的,里面絮上了棉料子,棉质材料在村中已经很少见了,尤其在边远村落,还是这数九寒冬的时节。村妇肚子高耸,上面盖着一条裘皮毯子,手里还在不停的做着针线,嘴里还在轻轻的唱着,炉内的火焰渐渐的淡下,天色也缓缓的黑了。
“汉子该回来了吧。”
村妇望了一眼窗外的暗下来的天。掀起毛毯,略显笨拙的从炕上下来,村妇粗胳膊粗腿,经常干活的模样,扯过毯子,正想盖在身上,
“哎呦,这可恶的小崽子又踢我……”村妇摸了一下肚子笑着暗骂。推开门,寒风卷着大雪扑向村妇的的身子,刀割一般寒风让她又紧紧的裹下身上的毯子,抬头望了一眼天空。
“汉子可别出什么事啊,呸呸……我这臭嘴,神仙菩萨可得显灵保佑我那汉子,回头我去庙里多烧几炷香。”
村妇一直絮叨着,脚踩在厚厚的积雪上,“咯吱咯吱……”的声音传入耳中,她怕滑倒,小心缓慢的向柴房走去。
伸手一抓苞米杆,挤在上面的母鸡咕咕的叫了几声,表示不满,好不容易捂热了却让你给拽走了。突然,村妇像想起来了什么,手伸向鸡屁股一摸,除了一片温热啥都没有。
“又没下蛋,再不下蛋把你们都给炖了”
村妇骂到,她可舍不得炖,鸡也没吃过啥正经东西了,每天就啄几口苞米杆。想到起每次吃鸡蛋的时候,肚里那崽儿总是踹的特别欢,她的脸上又浮现出了一股子温馨。村妇把鸡撵走,抱起苞米杆抖了几下,抖落了不少积雪,蹒跚的走到灶旁,手托着肚子,双腿张开,慢慢坐在小凳上。耐心的把苞米杆掰短一些,参合着苞米芯,一点点填入灶内,拿出火种,对着一吹,
“噗”,吹向了灶内,一阵明亮,随即暗红色的火苗跳动着,
“噗……”,侧过身子歪了脑袋,又是一阵猛吹,用力过大差点坐在地上。
“咳咳……”苞米杆上的有点残雪,熏出烟来,村妇手扶地,揉着眼,咳嗽着,赶紧拿起烧火棍子抬了几下苞米杆,青烟袅袅,灶内着了起来。转身走向米缸,掀开盖子,从几乎见底的缸里,抓起一把苞米面,犹豫了一下,在那破碗里撒了些许,
“咕咕咕……”那群母鸡如同拧紧了发条一样,突然跑过来,你推我搡,啄向那破碗。
“喂不饱的杂毛”村妇瞅了一眼说道,脚还踢了下那群鸡。然后把手里剩下的匀入锅内,打算做苞米糊糊喝。
家里好几天已经没有正儿八经的吃过一顿饭了,今年的收成一般,冬天的猎物又很少,村妇怀孕吃的也多,干粮这几天已经见底,剩下的也挨不了几天。大人倒是还好,饥一顿饱一顿的也没啥关系,但是肚子里有了娃,平日里伙食跟得上,娃在肚子里也闹腾的厉害,左踹一脚右蹬一下的,这几天伙食不怎么好,娃居然也消停了,汉子有些沉不住气了,怕把肚子里的娃给馋坏了,尽管村妇一再阻拦,汉子还是执拗的,顶着大雪上了山,安慰村妇说这片林子自己闭着眼都能回来。于是一大早,汉子啃了几口干粮,灌了一大口烈酒,拿了弓和叉就上山了。
看着越来越暗的天,村妇有点心急了,平日里打猎这时候也该回来了,就算今天天气差,也不应该回来这么晚的,打算若是汉子再不回来,便请乡亲们去林子里帮着找找。
“汪汪汪汪……”那条黄狗突然剧烈的叫了起来,抖着身上的雪,冲向门口。
村妇弄熄灶内的柴火,正想去外面找乡亲帮忙,这时听见狗叫,站起身来向门口看去。
“婆娘,你看我给你带回来了啥?”粗豪的声音传入院内,一个身形状巨大汉子扛着小山一样的猎物走了过来,猎物太大结果挤在院门口了。
村妇看见他,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婆娘,早说捣鼓下门口,你看看进不来了吧……”汉子的声音中明显的有带着几分得意。
“净扯那没用的,你还知道回来啊,你恁不让那山里的怪物把你吃了”村妇埋怨道,还是一点点往院门口挪去。还没走到门口,看那汉子转了个身,侧着身子,把猎物扛进了院内。
“别别,你可别过来,院子里滑,可别摔着,你倒是没啥,肚里的娃可受不了……”汉子把东西一扔,砰的一声巨响,砸的雪花乱飞。汉子赶忙跑过去扶着。
“好你个没良心的,有了娃就忘了我是吧,你等着,明天我就回娘家,平日里伺候你吃伺候你喝……”村妇佯怒,絮叨开了,汉子把她搀到屋里。
“错了,行不?”汉子面带讨好。烛火映照下,才看清汉子的面貌,他身材极其魁梧,紫黑色的面孔,浓眉大眼,下巴腮帮都长满了虬髯,如同墨汁染得那样黑,胡须与鬓角都连在了一起,天寒地冻之下,都给冻成了冰碴子。汉子背着叉挂着弓,一身动物毛皮,衣服上都是积雪,一阵拍打,雪花乱飞。
“出去,出去,别把屋里给弄脏了”村妇连忙往外推。顺带看了一眼仍在地上的东西,一头巨大的獐鹿。
汉子嘿嘿的笑了几声,放下叉和弓,去了院子中,一阵抖动拍打,黄狗围着汉子热烈的跳动,尾巴急摇,眼巴巴的望着他,汉子见状去柴房拿出柴刀,砍下一点肉来,扔给黄狗,黄狗一叼,欢快的转了一圈,“哧溜”一声钻到狗窝慢慢享受去了。
“这傻狗”汉子笑着,院中小山一样的獐鹿躺着,一只弓箭从颈部贯穿而过,停在那里,血液早已僵住。显然这次进山收货颇丰,汉子又拉又拽又抗又背,最后硬是给弄回了家。
“这次的猎物,还行吧”汉子冲着屋内的婆娘卖弄。
“别瞎啰嗦了,抓紧把外面的东西分了,快给人家许大夫送些过去,上次人家说咱的娃儿胎里弱,给了我几颗仙草吃,还没好好的谢谢人家”村妇抚摸着肚子,说道,眼神里又露出爱怜,实际上她也没想到这次会有这么大的收获。
“这还用你说,许大夫以前跟我说过,鹿角越红越好,我看这玩意儿红不溜秋的跟血一样,许大夫肯定会喜欢。”拿起柴刀,一刀砍下,见那只巨大的鹿角崎岖蜿蜒,嶙峋怪异,刺突突的如同生长了许多斜叉小树那般,而这颗小树顶端形成了扇面一样的东西,很是奇怪。汉子又一刀把另一根也砍下来了。
“我那叉头杵了一下,有点钝了,明儿雪停了,去村头铁匠王哥家里打几下”一刀下去,又是一块肉下来。
“你别忘了周先生家,等咱娃出来,还得指望人家给帮着起个好名字。”村妇提醒道,汉子又是一刀砍了下来。
“对对……,周先生家一定要去的,我倒是忘了这茬儿”汉子愣了下,于是剁下来一大块肉,搁在一边。
“还有去旁边李家哥哥和杨家哥哥那里,上次你们外出打猎,好几天没回来,都是俩家嫂子来这儿伺候的”孕妇提醒道。
“也加上隔壁赵婶,年岁大了,男人也没的早,孩子又在营里当兵,怪不容易的,也喊过来吧。”汉子说。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一会儿功夫,小山一样的獐鹿被砍成了很多小堆,自己家里剩下了一点内脏脖颈之类的,余下的都给乡亲们分成小垛,村里的每户人家都安排到了一些。
再看那汉子呼哧呼哧的喘着白气,显然是累坏了。
“婆娘,你去内屋打几斤高粱,我去把哥哥们都叫来吃酒,也老长时间没在一块儿了,吃完酒再让他们把东西带走”汉子说完,正欲往外走。
村妇听到,拿起一个罐子,正要要去打酒,看到了汉子打猎的帽子还放在屋内。
“先等会,带上这个……万一冻着咋整”村妇把帽子踮起脚来给汉子带上。
“叭”汉子看她给自己戴帽子,他在村妇脸上亲了一口。
“快死一边去,你咋这么不嫌臊得慌,让人看见咋整,看我不……”村妇伸手做出欲打人的样子,汉子嘿嘿的笑了,一溜烟消失在风雪中。
屋内烛光摇曳,酒香弥漫,呼呼的北风倒抽炉内的柴火,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却被人声掩盖了下来。
“哈哈哈……,这次先谢谢凌家哥哥了,家里米缸见底了,这阵子跟婆娘正发愁吃食呢”一汉子说道。
“杨家哥哥可别说这个,咱都是好兄弟,前阵子家里粮食紧,要不是杨家嫂子周济着,我那大肚婆娘不得饿坏了,来,敬杨家哥哥一碗,干了。”凌家汉子一仰头酒干了,眼角余光瞅了一下婆娘,发现她正狠狠的瞪着自己。
“哈哈哈……”两人发出了畅快的的笑声。
“凌家哥哥,大雪这几天没停,山都封死了,打猎已经不可能了,不光是杨家哥哥米缸见底了,我家的缸也见底了,若不是凌家哥哥这次,我就得吃苞米杆啦,我敢说大伙家的余粮肯定都不多了,凌家哥哥这次可以说是救了咱大伙,我提议咱村里兄弟们敬凌家哥哥一杯……”许大夫端起酒碗,向四周示意,大伙纷纷站起来,向凌家汉子一起敬酒,纷纷仰头干了。
凌家汉子赶紧站起来,说“兄弟们怎地都这么客气了,许家哥哥说的话太严重了,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谁家有个难处不都得帮着啊,更何况平日里嫂子们对我那婆娘也是隔三差五的送东西吃,我都没法报答,这杯酒该是我敬诸位兄弟们才是。”端起来一口喝掉,酒顺着胡须流到脖子里,挥手一抹,不放在心上。
“凌大哥,周某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万事幸有父老兄弟照应,无以为报,奈何周某酒量浅薄,但今日兴起,愿饮半碗,略表寸心,再表谢意,望诸多……”周先生缓缓的抬起手来,正欲把酒碗送到口中,话还没说完,旁边一人抬了下他的胳膊,酒差点撒出来,连忙扶稳端平。
“周先生,你就别弄那些酸不拉几的词了,教教娃儿还行,我们都听不懂,什么缚鸡烧鸡的,甭废话,干了。”说话的汉子一托周先生的手,辛辣的烈酒直灌心肺,咳咳……几声,周先生呛到喉咙,刺激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哈哈哈……”爽朗的笑声瞬间填满了屋内。人们撕扯着鹿肉,笑着谈着,几名女眷在后方吃着,听着。
“许家哥哥,你看看院里,这次弄这鹿角咋样?”凌家汉子问到,许家哥哥是村里的大夫,而且脑袋很聪明,平时大伙家里有个啥问题也喜欢问他。
“凌家哥哥,我看这对鹿角比外面那堆肉还宝贵,这对儿家伙当真要给我吗?我怎么能占这个大便宜。”许大夫问。
“许家哥哥这是哪里话,上次婆娘那些草药还没谢谢呢,你不知道,这次我扛回来的路上这俩玩意儿可碍事了,老是这磕一下那碰一下的,要不是给哥哥你留着,我早掰下来扔了。”凌家汉子说。
“这么久了,药草的事还提它做啥,都是好兄弟这不显得远了嘛,也可得你没扔,那今天我就占你这个便宜了。”许大夫说,面露喜色,多看了几眼院中。
“许家哥哥,你说的这么好,那这玩意儿到底能干啥用?”旁边有个汉子好奇的问到。
“这玩意儿可是个大宝贝,寻常鹿角砍下来,一小会儿的功夫就变得跟干柴禾一样。你看这鹿角砍下来以后,根部都结成血痂了,颜色还是殷红一片,颜色没变,鹿角顶端像扇子一样,没猜错的话这叫‘血芝茸’,枝干几十年成型,而那个鹿角头上的扇形要几百年才成型,院中这对儿估摸着得几百年了,这个玩意儿女的一点都不能吃,要不然会长出胡子来,若是男的吃了,身子骨弱,吃了以后可以改变体质,变得强壮,跟凌家哥哥这样的身子骨似的,要是吃一点,不会得病,就算这种天气,穿件单衣去外面打猎也不会觉得冷,是天底下最阳烈的东西,最有生气的药材。另外这玩意儿,还有一个极大的妙处……”许大夫面露狡黠,停住不说,吊了下众人的胃口。
大伙还有后面的女眷,都听得入神,见他突然闭嘴了,后面一个急脾气的女眷见他这样,急咧咧的开口了“许家哥哥,别卖关子了,到底还有啥妙处,兴许咱村里哥哥们还能用的上呢”
“哈哈哈……看看给嫂子急得,陈家哥哥肯定用的上,一会儿我就给他点。”,许大夫冲着陈家汉子说,陈家汉子憨厚的一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个妙处就是汉子吃了以后,晚上跟婆娘在那种事上……”许大夫说话的时候明显在“那种事”三个字上明显的拐了个弯。
“哈哈哈哈……”众多汉子都笑开了花。而那些女眷臊的满脸通红,陈家嫂子顶着番茄一样的大红脸跑过来拧许大夫的耳朵,大伙笑的更是前仰后合。气氛打开了,你一句我一句所有人都说着各种新鲜事,也无非十里八村的事情。
“兄弟们有没有见过神仙?”村长问,慢慢吞吞的撕下一块肉塞嘴里。
大伙都是一愣,他们并没有见过神仙,而且这种事情他们也很感兴趣。
听到村长说这个,周先生一怔,眼中光芒闪烁,正欲开口说些什么,但又强压了下去,遂即眼中的光芒也黯淡了。
“我倒是知道有神仙,但是从来没见过。我听我爷爷说的,我爷爷听他爷爷说的,有一年雪下的特别大,都没到腰这了,大雪把一处山窝子给压塌了,塌了山窝子里面发出来各种颜色的光,那时候我爷爷的爷爷正在山林子里面找东西吃,看见那山窝子发光,赶紧向那个地方跑过去,雪下的大,跑不快,刚要到的时候,从天上下来几个人,男的女的都有,说是踩着云彩过来的,看模样还挺俊的,吓的他赶紧躲在雪中,没敢吱声,躲了好一阵子那群人才飞走,走了之后那些带颜色的光也没有了,我爷爷进去转悠了一圈,觉得像是个坟地,里面也没留下啥东西,在旮旯里找到一本书,揣进怀里带了出来,回家后发现是个治病的,于是我们一家子慢慢开始做大夫了”许大夫说,众人恍然大悟,才知道原来许大夫是这么学的医。
“那兄弟们知不知道,前年葛家庄有个小娃儿被神仙给带走了,说是收入门派中,当神仙去了。”村长说。众人都摇摇头不知道此事,葛家庄倒是不太远,而神仙太过遥远。
“这件事别的村都知道,而且神仙也往别的村里去过,只是别的村里没有给带走的,只有葛家庄有一个,我曾经收到过神仙的传讯,问我村里有没有十岁以下的小娃儿,神仙只收十岁以下的,好像能测出点什么东西。咱村里没有,所以神仙就没过来。”这时候,众人的目光都看了几眼屋内的几个大肚子孕妇。
“村长哥哥,那神仙长啥模样啊”一位村妇问到。
“这个……我也没见过,听说脸是红色儿的,胡子是白色儿的,穿着一个大袍子,好几个人,袍子颜色也不一样。那个小娃儿被选中之后,葛家庄足足摆了好几天宴席,我还去吃了一顿,听席上的人这么说的。”村长说。
“那神仙为啥要收葛家庄那个娃儿,那么多小娃儿,为啥要带走他呢?当神仙有啥要求不?”一汉子问到。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听席上的人说,几个神仙有拿铜盘子的,有拿银勺子的,在那盘子勺子靠近小孩的时候会有反应,天上出现了图画,然后便选中了那个娃儿,说是那机会比中个秀才还难。”村长说,众人明白了。
“等个十年神仙还会来,到时候咱村里有娃娃了,到时候咱一起看看就成了”村长说。
大伙纷纷把目光看向了后面几个大肚子婆娘,心里竟有些期待。
话题转开,众人又是热热闹闹的聊了起来,酒吃到半夜才散,大伙纷纷向凌家道谢,背着凌家汉子分好的东西,回家了。
收拾完毕,两人躺在炕上。
“凌哥哥,你说咱的娃儿能当上神仙不?”村妇说
“嗯……应该能吧,你不看看谁的种儿。”汉子摸着婆娘肚子说。
“呸,瞅瞅你傻不愣登那样儿…也就我瞎了眼会跟着你…”村妇说。
“哎呦呦,这小崽儿又踢我了,看来崽儿今晚吃撑了”村妇说。
“嘿嘿……我的手也觉着了他踹了。”汉子说。
二人闲聊了一会儿,幸福的睡去。
第二天,雪还在下着,只是势头小了很多,直到第三天雪才停住,阳光大好,门外白皑皑的一片,放眼望去铺天盖地都是刺目的白。凌家汉子推开门,走了出去,与大伙一起到外面打扫。
临边村的规模不大,百余人左右,村东边一声吆喝,村西头就能听见,民风淳朴,质地纯良。人们心里也没有什么秘密,没事也就聊聊林子中那片的猎物多,耕田什么器具好用啥的,甚至谁家生了几只狗崽子,母鸡孵出几个蛋人们都能讨论半天。
这时,村里的汉子们正在齐心协力的打扫整个村落,从头到尾一起来,而不是各人自扫门前,一上午的功夫,雪都被铲干净,然后倒在村后的水沟里,村子已经露出了先前的模样。虽然寒冷,但是忙碌之下每个人的脸上都红扑扑的,鼻子嘴巴冒着热气。
凌家汉子打扫完村里,回家去拿猎叉,正想去村头铁匠那里,弄点精铁补一补,还没出门,这时村长过来了。
“凌家兄弟,走,中午到我那吃酒去,很多兄弟都过来了,前日儿光顾着高兴了,有点事儿忘了问,咱兄弟们边吃边聊。”
“好嘞,我收拾下,马上过去。”汉子把隔壁赵婶找过来,安排在自己家吃饭,也方便照看着自己那大肚子婆娘,然后直奔村长家里。
中午时分,炉火烧的正旺,村长家里,酒香四散,一屋满是精壮汉子,许大夫也过来了。
“凌家兄弟,那天光顾着聊了,也没问你,那条獐鹿你是在林子中哪个地方逮到的?林子咱兄弟们都熟悉,怎么从来没遇见过这家伙”村长问。
“那兄弟们知道‘鹰嘴崖’不?”凌家汉子端起酒碗,一仰头自己干了。
“知道啊……往东十来里就到了,不算太高,但挺陡的…”一汉子说,大伙也都随声附和。
“那么‘鹰嘴崖’下面哥哥们没去过吧”众人都摇了摇头,表示没去过。
“我就是在崖下面逮到的,也不能说是逮,而是我碰见的,凌家汉子自己拿过酒壶又倒了一碗。
“山崖下面有个水池子,冻上了,因为山崖挡着,池子上也没多少积雪,我看池子里有几条鱼冻在冰块里,打算弄出来,用叉子凿开冰块,结果一叉子杵在石头上了,叉头都歪了,可能这下子动静大点,把那头獐鹿吓着了,这家伙刺溜一下,就窜出来了,把我也吓了一跳。于是我也不凿了,就逮这家伙了,费老大劲才逮着,结果爬不上来山崖,还是绕远路回来的……”凌家汉子说道。
这时,许大夫开口了,“凌家哥哥,这种獐鹿一般为一公一母,俩个一般都不远离,公的逮着了,母的肯定也在附近。若是逮着,那么村里的兄弟姐妹这个冬天能挨过去了,这次大伙一起去趟你说的那个地方,我让村长把大伙叫来就是想商量一下这件事,哥哥们觉得咋样?”
众人都没考虑就纷纷同意,都跃跃欲试。无论能不能猎到他们都想去一趟。
“凌家哥哥,上次是你自己逮回来的,这次你就别去了,而且看嫂子的模样,怕是就在这几天了,你就在家陪着嫂子,我和哥哥们一起去就行了。”许大夫说道。
“没事儿,我认识路,带着大伙也方便,家里我让赵婶过去了,而且村里这么多嫂子照应着,也用不着我管这事儿了。”凌家汉子说。
众人一听觉得有理,便不再多说,一起商量了一番后,决定第二天早上出发。
凌家汉子回到家,看见赵婶和婆娘正在炕上坐着聊天,聊得很是活络,赵婶满是慈祥的看着婆娘肚子,凌家汉子有了个想法。
“赵婶,以后住我家里吧,我睡外屋就行,兄弟常年在外当兵回不来,赵婶你自个儿过日子也闷得慌,我爹娘没得早,认你当干娘,以后就把你当娘伺候着,一来有什么事情好照应着,兄弟在外当兵也放心;二来我那婆娘有个伴,外出打猎啥的我也不老挂着;三来以后有了娃儿,那就有了个奶奶疼着……”
“赵婶,你就过来吧,只要你不嫌弃这里窄着。”婆娘一听很是高兴,也帮衬说。
“嗯…你不嫌俺老胳膊老腿的…那俺就搬过来,真是老天开眼了,上辈子积德才让俺遇见你俩”赵婶眼中有泪花闪烁。
“虎子,俺一点也不嫌你这里窄,但是以后添了娃儿,可就闹腾不开了,你要是不嫌俺那屋子破,以后通开做个偏房也使得。”赵婶说,凌家汉子名字叫做凌虎。
“那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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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等一开春就通开,干娘,以后咱就是一家人了。”凌虎憨厚,已经改口了,婆娘跟着也喊了一声。
“欸。”赵婶答到,用袖子抹了抹眼泪。
赵婶回去收拾点东西,一会就搬过来,凌虎想去帮着,赵婶没让去,说只有一点。
“婆娘,明天我和大伙外出打猎,说是前几天那獐鹿还有一头,爹爹留下的那把弓给你给放哪了?这次不得不用爹留下的那把了,上次那把弓弦差点拉断。”凌虎问
“柴房的橱子上面,不是你自己放的吗,说看见这把弓瘆得慌,怕吓到肚里的娃儿”村妇说。
“嘿嘿……我给忘了”汉子一笑。
村妇接着说:“汉子,你可得小心着点,万一有个啥要命的东西窜出来,你可别逞能,你这驴脾气上来,谁也拉不回来,以后添了娃儿,你也得为我们娘俩考虑了,还记得上次……”
“好了好了,知道啦。”汉子的头嗡嗡只响。跑到柴房橱子上拿下一个长包袱,然后回到了正屋,一层层的打开,一张用骨头做成的弓。
此弓是凌家祖辈有次在外打猎,误入山林很深的地方,偶然看到了一条很小的龙尸,于是扒皮后,拿了龙脊梁和龙筋做成的一张弓。
弓背是整个龙的脊椎,去掉了爪子,上方龙头,下方龙尾,弓弦是龙筋制成,整张弓颜色惨白,形状比较怪异,弓背上的龙脊一节一节的凸起,很像蜈蚣弯了身子那样。但整体看着威风凛凛,先祖觉也得好看,只是射出箭的劲道却是平平,不怎么中用,甚至还不如一张普通的木质弓,有一次捕猎时候,先祖被荆棘划伤,不小心把血液滴在弓上一点,顿时气劲弥漫,龙头之中有光芒闪烁。先祖拿出冲着猎物射了一箭,箭芒滚滚而去,整个猎物被轰成了渣子。至此弓箭认主,作为宝贝代代传下来,若是发挥威力必须祭以鲜血,而且是凌家血脉。凌家先祖没什么文化,起名叫做“骨头弓”,此物作为传家宝一代代的传了下来。
一会功夫,赵婶拿着东西搬了过来,凌虎和婆娘亲切的迎进屋子,安排妥当后,一家人在一起准备晚饭,其乐融融。
第二天大早,众人在林子的入口处集合了,许大夫给每人分了一枚半个指甲盖大小的血芝茸,众人吞下后,觉得从肚脐处向四肢百骸散发着融融之意,无尽的暖流冲击着浑身每一处毛孔,舒服异常。
凌虎刻意带了很多弓箭,大伙也都拿着猎叉,柴刀,弓箭等器具,各自检查完毕后,便进了林子。
一行人脚程极快,虽然雪厚,但一会儿就来到了鹰嘴崖下面,雪覆盖住了先前的脚印,于是众人散开,各自寻找,若发现情况便用哨子联系,哨音高亢尖锐穿透力强,离得远也能听见。
大伙各自寻找,却没有发现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也没有具体方位可找,全凭运气。
这时“倏……”哨音响起,大伙马上凑了过去,李家大哥发现了状况。
“李家哥哥,发现啥了?”一汉子问到。
“来,大伙看看这些蹄子印。”李家汉子伸手指向一些高大茂密的枯死草丛里,一些凌乱的蹄印散落其中。
“这獐鹿倒也狡猾,谁没事往这里面走啊。”一汉子说。
“看蹄子一直在里面,咱顺着这些枯草走,看看能找到啥。”许大夫说。
众人一直沿着蹄印走,最后来到一颗参天大树面前,十个汉子都合抱不过来,枝干高耸入云,根部杂乱无章,而蹄印到这里突然消失了。
“这就奇怪了,这玩意儿还能上树不成?”凌虎说了一句。
“这树干这么直,没有踩的地方,肯定不会上树,那么这棵树就有点问题了。”许大夫说。
雪下的很大,树恰好生长在低洼的地方,树底下积雪堆得特别厚,踩下去整条腿几乎给淹没。
“哥哥们,咱把树下的积雪弄开看看”许大夫喊了一声。
众人拿着家伙,又挖又铲,一会,看见树下根部裸露在外,弯弯曲曲的盘成环状,里面形成了一个参差错节的树洞,树洞内黑乎乎一片,这洞之前让雪盖着都没发现。
大伙围过来往树洞内看去,树洞不算深,而且低矮。只见洞内两只滴溜溜的眼睛反着光,一只看不清大小的獐鹿侧躺其中。
“哈哈,总算逮着了。”众人大喜。拿出绳编了套子,一甩,套上了鹿一只蹄子,又一甩套上另一只,树洞内的鹿一阵乱踢,妄想挣脱,但是越挣越紧,众人铆劲一拽。
“呦呦……”獐鹿嘶鸣不断,鹿被拽了出来,抖着身子,挣扎了几下站了起来。这次大伙心中高兴,看来这个冬天无忧了。
“呦…呦…”獐鹿仰天一阵悲鸣,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命运,见那獐鹿成年水牛大小,巨大的肚子显示着有了身孕,众人都围着母鹿,一尸两命,这些善良的汉子却谁也下不了手。
“这……该……怎么办……”许大夫也犹豫了,没想到会是这样。人们都不去猎有身孕的猎物,但是现在食物短缺的紧,大伙心里十分踌躇。
凌虎感觉有些惭愧,看到这母鹿他好像看到了他自己的婆娘那般,公的外出觅食,却被自己用箭给射死了,母的还在树洞里等着回来。
凌虎的心肠软了下来,说“众位哥哥,要不这次咱放了它吧,我把上次自己留的那些给哥哥们分了”
“凌家哥哥,这叫什么话,你先前给我的那些,我还不知道怎么感谢你,再说嫂子也快要生娃了,我都转备好了,送一些回去,凌家哥哥还说这样的话,怎么着也不能再收哥哥东西了,而且这条鹿我也不忍心,大不了白来一趟。”一汉子说道,众人纷纷点头。
“对对,凌家哥哥东西绝对不能要了,就算凌家哥哥不说,咱们也不忍心杀了这头鹿。”又一汉子说道。
“ 是的,咱们这回留下这鹿,兴许今后林子里会有更多的鹿,咱们村以后舔了娃儿,食物就能供得上了……”另一汉子说道,众人也同意。
许大夫沉吟片刻,说“要不咱这样,这条鹿带回村子里养着,反正也就吃些树叶子苞米杆一类的东西,现在又冷,保不齐外面会冻死它,以后再想法子逮只公的,咱们养起来,以后村里不就有的是了嘛……”
“对对…就这么干…还是许哥哥脑袋好使……”一汉子说道。众人一听觉得这样比当场杀了分肉还更有精神,以后村子里不会冬天再那么为难了,于是都来了力气。
刚给那头鹿解开绳子,“呦呦……”母鹿突然惊恐的鸣叫起来,众人觉得有些莫名其妙,都在想,已经松开绳子了还叫啥?
这时,巨树上方一团巨大的暗影冲了下来。
“大伙快躲开……”村长抬头一看,急促的喊了出来,大伙还没来得回神,一只头上长有七色羽毛的巨鹰凌空而下,冲向那头鹿。
寒光闪过锋利的双爪,巨大的双翼扇起了凛冽的寒风,吹的地面的雪花四处乱飞,双爪一出,扑向那头母鹿,母鹿发现的早,灵活的一跳,第一扑躲开了;巨鹰一声长唳,惊空而起,直冲上方,双目精芒一闪,锁住了那头母鹿的位置,又是俯身冲下,闪电一般利爪伸出,瞄准母鹿,母鹿见势紧急,又是一跳,巨鹰仿佛料到一般,翅膀微微一收,俯冲之势有了偏转,竟冲着母鹿跳跃的地方而去,母鹿刚一落地,巨鹰双爪正好钳住鹿颈,鹰爪宛若钢钉一般,牢固非常。
过程看似漫长,实则母鹿眨眼间就被抓到,众人看得目瞪口呆,见那母鹿四蹄乱蹬,拼命想要挣脱,鲜血在脖颈溢出,顺着身子淌到了地上,雪地上一片刺拉拉的红色。大伙这才缓过神来。
长唳又起,巨鹰抓着母鹿摇身而上,翅膀张开,巨大的风劲让大伙都睁不开眼,匕首一样的寒风吹得众人脸颊生疼,鹰的速度有些慢,那头鹿太重了。
“村长哥哥,那个是什么东西?”一汉子问。
“睇眄天鹰,这是一妖物,聪明得很。人们都叫他帝鹰,鹰中最厉害的了,个头巨大无比,双翅展开十多米长,而且视力非常好,能看清万里之外的小鸟,我小时候见过此鹰,那时村里有个人还被它伤了,据说那人猎了东西背在肩上,被它抢了去,鹰爪子抓透了猎物,捅进那人的肩膀里,半个身子几乎残废,养了一年多才好,只是那胳膊再也提不了沉东西。”村长说,大伙都听见了,这时候那鹰已经飞到了巨树的一半高度,母鹿还在挣扎着,血液滴落着。
听完村长说的话,凌虎却是没想那么多,婆娘之前的嘱咐全都忘得一干二净了,眼里满是愤怒。
“管他娘的什么杂毛野鸡,老子都没忍心的东西你也敢动?”凌虎没在乎村长的那些话,直勾勾的盯着还在扑腾翅膀往上飞的帝鹰。
他随手拿过弓箭一射,却被巨鹰呼扇翅膀产生的风压给吹落了,众人也是一惊,心想这凌虎胆子真大。还没等众人说话的时候凌虎开口了。
“哥哥们一起上啊,这是老天爷赏给我们的,弄下来够吃了……”凌虎说完,背后拿出来了骨头弓。
凌虎一喊大伙反应过来, 嘴里骂骂咧咧的抄起叉子柴刀,一起向帝鹰掷去,和刚才射箭一样,还未扔到便失去了力气,被吹回林中。
“那看我的。”凌虎说完,跳上一块大石,手持骨弓,看向帝鹰。指头在龙牙处一抿,血液渗入弓内,顿时龙吟之声大振,弓中隐隐有金光出现,背身取箭,凌虎持弓缓缓拉开,周围气劲更猛,吹得四面雪花乱舞,臂膀上隆起的肌肉几乎穿透的衣衫,肌肉盘根错节虬实非常,就像那坚硬的岩石一样,绷起臂膀拉满弓弦,龙吟之声更烈,如同直贯九天的咆哮一般,挽弓若月满,出箭似流星。
“嘣”的一声,弓弦震颤。
箭矢裹挟着阵阵金光,直奔鹰爪而去,众人是觉得眼前一道金光闪过,“叮”的一声箭直接射穿爪子后面凸出来的小趾。
一声惨唳,那帝鹰显然吃痛,双爪松开扔下母鹿,母鹿掉到雪堆里,翻了跟头站了起来,倒是无大碍。帝鹰巨大的身躯回转过来,看向站在大石头上的凌虎,发现是他伤的自己,直接冲下,想把凌虎给撕碎了。
凌虎跳下石头躲开,帝鹰滑翔后飞向天空,转身又冲下,凌天见它奔向自己,来势凶猛,他竟生出一股子倔强,马上搭弓,龙吟大作,金光又起,一道箭芒直冲帝鹰面门。
这鹰如同有灵性一般,左翅一收,右翅猛煽,整个身子竟向着左边倾斜,千钧一发间躲开了这一箭。
“好个杂毛。”凌天赞道,不等帝鹰收势,又搭弓射向它躲的左侧,帝鹰已经在咫尺,右翅瞬收,左翅又张开,猛煽,旋即又往右侧偏离,箭矢只射下几根羽毛,这时,帝鹰已经冲到凌虎跟前,凌虎赶紧往后一跃,落地马上往侧面滚开,稍微晚了一步,鹰爪擦到凌虎大腿,如同匕首割开似得,一道血淋淋的大口子。
借着冲劲,帝鹰又一次滑上天空,张开双翅停在那里,目光盯着凌虎,众人也趁着空档赶紧把落在地上的武器都捡起来。。
“这杂毛倒是有些本事!”凌虎暗道,扯过一块布来,稍微缠了一下腿。抬头盯着天上的帝鹰,这次掏出两根箭来,封它左右,帝鹰见凌虎又掏出弓来,再一次俯冲而下,只听“嗡”的一声,见两道金光飞来,帝鹰见势躲不过,双翅张开猛的向上一掀,然后双翅立即收回,风劲下压,身体竟然往下方移去,双箭在鹰翎上方穿过,遂即张开双翅减缓下坠的势头,又停在了刚才的位置,恶狠狠的盯着凌虎。
凌虎又是零星射了几根箭,都被帝鹰左右躲过,帝鹰怕再射箭,也没冲下来,一人一鹰对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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