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八章 终局之战 上（1/2）

猩红与金黄交织的世界里，此刻与之前又变得不尽相同。

这两股色彩不再如斑马线那样泾渭分明，而是如同一块铺满了黑白棋子的棋盘。在这个世界的中央，辞树盘膝运转功法，同时口中念叨着奇异的音符，周遭的世界在这音符影响下缓缓转动，而他自己也紧皱着眉头，似乎念出这些声音也让他倍受。

在他身旁有一道他此时看不到的身影，他与辞树的面貌如出一辙，但身上却要多一些邪魅的气质，正是待在辞树灵魂世界中的上古战神慕容。

没有人知道慕容原本的面貌是怎样的，哪怕是慕容本人恐怕也已经将那副肉身的模样忘在脑后。他以灵魂状态飘荡于世间，这么多年来都不曾有过面貌，直到了灵魂世界才拥有了与辞树相同的面貌，不过独特的嗓音、气质以及记忆让他依旧是一个独立的个体。

对于灵魂世界的变化，慕容早已经见怪不怪。此时的辞树有着冰魄之心与蓝贝壳护体，所以哪怕看起来再怎么没有防备，慕容都不会上去触碰辞树，这种自寻死路的走法慕容绝不会做。

他不像辞树囿于神魔交织的世界而对外界一无所知，慕容清楚地知道这两年的时间里外面都发生过什么，也能够清晰地看到此刻漂浮在清心谷上空不可一世的卢比卡修斯的身影。

“这味道，真是让人感到熟悉啊。”

慕容看着卢比卡修斯自言自语道，脸上尽是怀念的表情。在他生活的那个年代里绝没有像卢比卡修斯这样的“铁疙瘩”，却有着像卢比卡修斯一样强大的人。

回忆起那时候的自己，慕容的脸上便不由露出了一抹笑意。千年前的他打遍天下无敌手，什么王侯将相纷纷要在他面前卑躬屈膝，那是何等的畅快？没有人能够对他指手画脚，也没有人有资格成为阻拦他的绊脚石，他想要做什么便做什么，整个世界都必须匍匐在他身下，他是那个时代真正的王者！

慕容记不清自己究竟做过多少伤天害理的事，但他其实真的算不上什么好人，甚至在千年后的现在还一心想着要完成对辞树的夺舍，恢复往日掌舵乾坤的风采。

但仅仅三年时间过去，慕容却发觉自己的心好像变了。他不再是那个无所顾忌的战神，渐渐变得心存顾虑。不知道究竟是这两年时间里辞树的那一个个朋友在耳畔留下的话语太令人心动，还是飘荡世间的上千年岁月太过迷惘，慕容恍惚中发觉自己现在更像是个有血有肉的人类。

他看向一旁的辞树，这家伙对武林世界所遭遇的危机一无所知，只是依然在有朝一日能够醒过来而拼尽全力。慕容相信他有朝一日真的能够凭借自己的力量醒过来，但到那个时候物是人非，这片天地尽在卢比卡修斯的统治之下，纵然辞树有通天本领都无济于事。

慕容甚至能够想象到，这个面临危机都不曾放弃过的偏执小孩，到时候在无力感中会是怎样的绝望。

他转过头望向另一边，卢比卡修斯在天空中开始了融合五的尝试，此时再没有人打扰。这是一个追崇力量的世界，而这个家伙正在使用非常规的方式让自己成为这个世界真正的神，届时凭借着所谓的“者权限”或许能够长生不老，并且将整片大陆变作他统御的后园。

慕容眼神中多了份狠光：“当年老子称霸天下无敌手，好日子没过上多久就被天雷制裁；如今你小子走些旁门左道就想要收获我所不能拥有的一切？哼，未免也想得太好了。”

他将视线转向一旁的辞树，后者依然在为脱困而付出努力。

慕容叨咕道：“反正不管怎样都没有办法再夺回身体的控制权，倒不如成全了你小子得了。”

他自言自语着，包括辞树在内没有人能够听到他的话语，也只有他才知道自己说了多么违心的话。

心脏怦怦直跳，慕容本能地感到一丝恐惧。其实像他这样的人早已经天不怕地不怕，但是当这样的一刻真正到来，饶是已经有上千年生命的他也不由有些迟疑。但这样的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迟疑很快就变成了坚定。慕容向辞树伸手，仅仅是靠近了些许距离，一股源源不断的力量便从辞树的眉心释放出来，迅速地在慕容的手前形成了蓝色墙壁，是冰魄之心与蓝贝壳在向敌人发出示警。

慕容顿了顿，却没有再这股力量中退缩。他将手前伸，当触碰到那道微小的蓝墙时，不仅有极致冰寒的力量沿着手掌向他全身蔓延，头脑也在不知不觉间有些恍惚，仿佛被强迫着重新去观看早已经被他忘在角落的记忆。

慕容并没有退缩，也没有在蓝贝壳的梦境之力中昏沉过去。他咬紧牙关，手向前，向前，蓝色的冰层缓缓覆盖向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由下而上甚至要将他那正遭受着折磨的头部也笼罩在内。

但就在这时候，他的手指终于触碰到了辞树的身体，顿时如潮的力量从慕容体内涌出，而他的双眼竟然白得发亮，变得尤为诡异。

慕容放声嘶吼，然而他却听不到自己嘶吼的声音。他仅剩不多的力量正在的流逝，最核心的灵魂正在遭受着撕扯。这并不是蓝贝壳与冰魄之心的手笔，而是慕容启用上古秘法抹去自身灵魂的意识，将灵魂化作对方的养料！

“啊”

嘶吼的声音不断在这个世界回荡着，直至慕容尽失灵魂的空壳躯体轰然碎裂，这儿才重归宁静。

一股怪异的感觉在辞树的脑海里油然而生，他的脸色不断变换，难受至极。

但仅仅数息之后，辞树蓦然睁开双眼，铮亮的双眸仿佛包罗万象。凭借着这双眼睛，辞树看到了两年来陪伴在自己身旁的每一张面孔，听到了他们道出的每一句话语，他好像能够看到世间万物，又好像能够看到远古之景，一切都变得不大一样，而他只感觉到身体里拥有着无穷无尽的力量。

随着气势的爬升，遍布这个世界的猩红光点与金黄光点在此时迅速地旋转起来，它们相互融合在一块儿，眨眼间便将整片天地都恢复成过往的白皙！

辞树环顾四周空白的世界，捏了捏拳感到苦尽甘来的爽快：这儿才是属于他的世界！

一直待在这里的慕容不见了，他永远地从武林中消失了。辞树知道他刚刚做了些什么，在慕容的献祭下他的灵魂也变得空前强大，并且似乎还得到了自己不曾拥有的能力。

辞树也知道慕容在做出这个举动之前说了什么，那并不是自言自语，而是刻意说给他听的话。但是在灵魂融合之后，辞树更能够知道慕容那个时候心里的真正所想，因此此时心里也不由地感到感慨。

“如果华夏今日真的有救，那你慕容当是首功。”看着慕容身死的位置，辞树庄重地开口说道。

随后，辞树闭上双眼，再一睁开便是现实世界中的场景。长达近两年的“瘫痪”让辞树的身体瘦削了许多，不仅脸色有些病态的苍白，连睁眼都十分难以适应。但在此时此刻，辞树体内却拥有着远远超出躯体本身的力量，那力量在他的经脉间不断冲撞躺在地面上的他疼痛并舒爽地发出了一声闷哼。

而在寂静的清心谷里，这样微不可闻的声音却令人都将视线转移到了他身上。楚湘灵一直都陪抱在辞树左右，因此当声音传来时她听得最是清楚，也最是确定这声音的来源。当她再看到辞树睁开的双眸，笼罩在她内心深处的阴云便在一瞬间消散。

辞树，醒过来了。

他捏了捏拳头，感觉到全身有用不尽的力气，而曾经阻挡他前进的桎梏也已经被统统打破，此刻竟有些飘飘欲仙的感觉。

辞树看向一旁，他感觉到了十分熟悉的气息。随着信手一握，辞树攥着神魔剑一个鱼打挺站起身来，身上简陋的白色衣衫在秋风中微微飘荡，素来由楚湘灵打理的整齐刘海左右晃动，瘦削的身影却让人感受到满满的希望。

辞树回来了！

罗初晴与恒不由破涕为笑，而清茗子等强者此时却在高兴之余面色凝重：“这股气势……”

“辞树！”楚湘灵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眼眶中已有泪光闪烁。这一刻她等了太久太久，但等到真正到来竟有些不知所措。

辞树脸上露出了一份温暖的笑容，看向楚湘灵的眼神中更是充满了感动与爱意。他走上前去，一把将楚湘灵拥在怀中。轻嗅着楚湘灵身上的淡淡香味，辞树将头埋在她的三千青丝中，眼中带着泪光说道：“你瘦了。”

楚湘灵紧紧地抱住辞树，此时此刻的感受太不真实，不真实到她双手使上了极大的力气，生怕辞树忽然间在自己的怀中逃走。她紧闭着双眼无语凝噎，辞树温热的体温让濒临绝望的她终于有所依靠。

辞树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两年来楚湘灵对他的悉心照顾辞树已经一清二楚，心里说是没有波澜是完全不可能的。像是这样的一个姑娘，辞树只想要用尽自己的全身力气将她保护起来，绝不愿看到她再受到一点伤害。

辞树轻吻楚湘灵的脸颊，缓缓从她的怀中挣脱。温香软玉在怀，并非辞树不心动，也不是楚湘灵不够，而是辞树心知有更的事情等他去做。

他攥紧神魔剑迈步向前，跑着跑着忽然向空中一跃，身体不仅没有下落，而是在不断地向空中爬升。依靠纯粹的身法绝不能达到这个效果，此时辞树的浮空本事值得人惊讶：这个家伙，修为至少已经达到了泰斗境的层次！

卡修斯进行五融合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这并不代表他没有后山之巅上发生的变动。当辞树从睡梦中醒来，那股陡然爬升的气势都令他为之侧目，但这并不足以令他感到心悸。

此时融合已经进行到了关键时候，神奇之间相互呼应，斑斓的色彩相接，看起来煞是好看。而浮空而起的辞树沐浴在一片湛蓝中，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打断卡修斯的动作，而是将目光投向了远处的南州城。

清心谷与南州城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尽管在后山之巅上依稀能够看到芝麻大小的南州城，但这样的距离想要看清那里所发生的事情极为艰难。即便强大如卢比卡修斯，他也并不是因为叶昊然命丧清心谷注意到这里，而是在上升到足够的高度之后看到树林环绕中这个还不曾被征服的山谷。

但是，此时的辞树恰恰能够看清南州城所发生的一切。在长达两年的磨炼以及慕容的献祭之后，辞树的目力在不知不觉间达到了细致入微的程度，就好像眼睛里就配备着一枚望远镜一般。

他清楚地看到，南州城内以顾方与木成舟为首的“大军”正在向所谓的和平之军发起冲击，这支临时形成并且人数越来越多的华夏武林军竟有几分铁血之军的味道。尽管如此，那些不言不语的外国武人依然毫不畏惧地挥动武器，呆滞木然的模样如同一个个机器人。

辞树知道在自己醒来之前，自己的父亲与卢比卡修斯说了些什么，再联想到当初顾方安置在邓键江身体里的芯片，就已经将事态了解得一清二楚。

这些来自各国各地的武人并非真心实意地助纣为虐，至少他们中很大一部分人大概是受到芯片控制才不得不做出这样的行为。现在双方这样无休止地战斗下去，损失的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无论死的是华夏还是来自世界各地的武人，都是惨痛的损失。而或许在一个个家庭中，都有人正着他们回家，期盼着能够再一次看到他们的笑脸。

并非辞树圣母，两年前的那场战斗华夏已经损失惨重，他更是永远地失去了尊敬的大师兄。武林世界里有着武功的设定，实力为尊也没错，但是这并不意味着这个世界里就应该像现在这样陷入无休止的争斗中，一个人的私欲而血流成河。

这个世界绝不应该是这个模样，凌驾于人头上的所谓“者”也本不该存在。人人生而平等，或许在各个国度都有着诸如皇帝臣子的存在，有些人身份更为尊贵，另一些人却显得平庸，但从来没有永恒的上位者，只要时机得当，野鸡尚能够变身凤凰，这才是社会能够长久存在而不崩溃的原因。

而所谓的“者”与神明又有何区别？无论拥有这个权限的人究竟是谁，他必然就高人一等，必然就能够视百姓如粪土，能够肆意妄为地控制整个世界，哪怕将一切掀得天翻地覆也不会有闪失。权力既是美酒亦是毒药，拥有举国之权的皇帝中尚有不少昏君，但昏庸之主终会灭亡；而拥有举世之力的“者”如若是个恶人，又有谁能够对他加以制裁？

想要征服世界的人何其之多，像成吉思汗、屋大维这样的伟人也曾经在世界上打下大片大片的版图，但人们并不会认为他们不遵守规则，因为像他们这样的雄主挥洒了无数的血和汗，他们所率领的军人有着与他们同样远大的抱负，因此才能够征服整片大陆，才能够千古留名。

但如果像卡修斯这样奴役群众、罔顾生灵性命，完成一己私欲而无所不用其极，这样的人如若真的掌舵武林，那这片天哪里还有重见光明之日？

扑通，扑通，扑通。

辞树能够感受到自己跳动的心脏，他的脑海里有着复杂的情绪，分不清到底是愤怒还是紧张，亦或者两者皆有。他蓦然明白了自己从睡梦中醒过来的使命：人类已经没有其他的家园了，武林世界是异人与原住民们的家，他必须捍卫属于这个世界的和平与安全，无论究竟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辞树闭上了眼，脑海中闪过的画面中不仅仅有不远处的卢比卡修斯，还有南州城内那一个个来自五湖四海的面孔，甚至还有顾炀携整座京城覆灭的情景。武林世界的动荡仿佛无穷无尽，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但辞树却丝毫不为此而感到疲倦，他那坚毅的表情中仿佛在映示着八个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辞树睁开眼，双眸竟然一片湛蓝。眉心处的圆环与菱形正闪烁发亮，随着他目光向前方远眺，南州城上空忽然间浮现出一片片蓝色的云。没有一点儿征兆，笼罩着整片南州城的蓝云便开始下起了雨，那滴落的雨滴并非透明，每一滴都呈现出晶莹的蓝色。当雨滴落在人的身上，人们不禁惊讶于这雨水的温度寒冷如冰，更惊讶的是随着更多雨滴落在他们身上，他们竟不约而同地感到困倦，一个接一个昏睡倒地。

不过十几秒的时间过去，南州城内无论是华夏还是来自基地联盟的战士全都昏睡过去，他们一片又一片地躺倒在地上，呼吸均匀、面含笑意，了美妙的梦境！

辞树擦了擦额角的汗，忍不住微微喘息起来。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卢比卡修斯的性命我会取走，但是华夏子民以及那些受到奴役的外国人我也要救！”

蓝贝壳拥有让人沉入美梦的能力，而冰魄之心则掌握着寒冰之力，辞树将寒冰化作水滴，在其中糅入蓝贝壳的力量，眨眼间就完成了止戈的目的。

虽然蓝贝壳的力量分散到雨滴中不再那么强烈，但是让南州城内人暂时陷入美梦依然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只要能够阻止卢比卡修斯，届时将和平之军体内的芯片一一摘除，一场无意义的斗争便可以就此免去！

清茗子看着辞树的动作，眼神既是欣慰又是担忧。欣慰于辞树的心系百姓，又担忧他这样的做法会耗费太多的精力，导致最后不是卢比卡修斯的敌手。

公羊的脸上尽是风霜，武功尽失的他刚刚在司逸仙的治疗中恢复了些元气。此时颇有些辛苦地站直身子，看着空中的辞树喃喃道：“两年前的你给华夏带来了奇迹，两年后的你又会带来些什么呢？”

楚湘灵双手交叉而握，紧蹙的眉梢与不忍直视的双眸在映示着她内心的慌乱与担忧。忽然她从虚拟包裹中取出了古琴水中，紧紧抱着古琴却没有要弹奏的意思。楚湘灵心中清楚，凭她的修为此时拨弄古琴无异于在为辞树添乱，她将水中抱在怀中就像是抱着辞树一样，仿佛她这么抱着辞树就一定不会出事。

辞树深呼出一口气，气息也在这一刻变得平稳。

他终于将目光投向了整个武林世界的敌人卢比卡修斯，眼神中没有恐惧也没有怯懦，有的只是熊熊的怒火与无边的战意。

随着手腕一抖，神魔剑在阳光照射下闪过一抹光芒，格外刺眼。辞树向着卡修斯凌空迈步而去，口中大喝：“卢修，纳命来！”

卡修斯早已经严阵以待，他不闪不避，轻轻挥动魔法圣杖，身前便浮现出一道火焰缭绕的巨墙：“没礼貌的小子，按辈分你也该喊我一声卢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