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第一百二十章(2/2)
他闭上眼,烦躁地拎起酒瓶,狠狠饮了一大口。
擦擦嘴,懒懒地靠在沙发上,他微斜眼,问旁边的人,“钟子,你有没有吃过长寿面?”
被称为钟子的青年愣了下,放下手里的酒杯,想了想,回答:“吃过。”
讶异之色一闪而过,随遇安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他真的吃过。
钟子挠挠头,不好意思笑道:“我小时候跟着我奶奶,每年生日,她都要给我做上一碗长寿面。”
想到那些年,他眉间不觉泛起柔和,“我奶奶手艺很好,尤其手擀的长寿面,软弹又劲道,长大后,我就再也没尝过这种味道了。”他奶奶前年去世了,他神色落寞起来,“那个时候,奶奶让我一口将长寿面吃完,不要咬断,但我总忍不住,每次不等吸完就咬断了。”
旁边的人听到这话,看他难受,拍了拍他肩膀,安慰道:“长寿面代表着长寿安康,你奶奶一定很爱你。”
闻听他们对话,随遇安怔怔地盯向眼前的透明水晶杯,反射过来的璀璨灯光透进他眼瞳里,眼瞳里折射出流光溢彩的灿烂光彩。
隔日凌晨,蔡红豆将这碗长寿面端出来,放到蔡老三跟前,说:“爹,这是你早饭。”
蔡老三惊讶地看了眼跟前的面,又看了看她,疑惑:“红豆,这是啥?”
“那个,这个是,我昨晚做的长寿面。”蔡红豆脸庞微微泛红。
“啥?今儿个不是我生辰啊。”
“就是,我昨晚饿了,想起来昨晚还有点面团没用完,就下了碗面吃,然后突然想吃长寿面,就,就下了。”
蔡红豆很少说谎,现在直视着一家人的目光,话越说越磕巴,眼神微微飘忽,根本不敢看他们,但好歹将话说圆满了。
蔡老三却根本没怀疑,当下笑得咧起嘴,还嘚瑟地朝蔡娘子瞥了下眼,“难为大丫头吃夜宵还想着爹,爹很开心。”
蔡红豆心虚地笑了下,叮嘱道:“爹,你记得不能将面咬断哦。”
这是随遇安的生辰面,端来给爹爹,是愿他能够沾点福气,却不能咬断,坏了随遇安的福气。
蔡老三忙不矢点头,“好,爹不咬断。”
蔡娘子酸酸地看着他们,道:“都道少亲母,长亲父,果真如此。”
蔡红豆眨眨眼,无辜道:“没有这回事,只是上次生辰,我没来得及给爹爹准备长寿面,这次补上。”
“哼。”蔡娘子酸唧唧地哼了一声。
青豆嬉笑着将一碗泡馍放到蔡娘子身前,说:“娘,青豆亲您,这是女儿孝敬给您的。”
这下,蔡娘子脸色才好看起来,她亲昵地揉了揉青豆的头,说:“还是我家青豆知道心疼娘。”
他们四人上演了一番父慈子孝,母慈子孝,独留下黄豆可怜巴巴地咬着嘴里的粗面馍馍,食不知味,委屈巴巴地撇了下嘴。
用过早饭,几人下地的下地,读书的读书,蔡红豆负责收拾碗筷,收拾到蔡老三吃干净的那只碗,不禁想到随遇安。
他昨天生辰,却是与朋友一起的……那又怎样呢,他们不过是陌生人,昨晚那样已是越界。
蔡红豆叹了口气,不再多想。
午后,她靠在窗前做小衣,二妮突然跑过来找她唠嗑。
她不动声色将小衣压到了被褥下面。
聊到王弘文,二妮不可避免再次给她灌输一些老生常谈的话。
“这世道,女人活着艰难,我们自个不对自个好点,自个不想开点,这世间同地狱也无甚差别了。”
以前蔡红豆听到这些话没什么感觉,这个时候再听,心里油然翻涌而出一股莫名情绪,叫她鼻尖一酸,她眨眨眼,好险没让眼泪流下来。
二妮继续:“这世间最不能相信的便是男子的鬼话,我们能依靠的仅有自个,只有自个变强大了,才能风雨不侵,刀剑无惧。”
说着话,她神情冷漠,嘴角挂着一丝嘲讽的笑意,眼神透着几缕麻木,好似阿鼻地狱图里受尽折磨的往生鬼,瞧着直让红豆心惊。
蔡红豆揽住她的手,暖烘烘的暖意传到她手上,二妮神情一动,偏头看她,眉间多了几缕柔和,回握住她的手,道:“我不信神佛,却坚信红豆你定能受神佛庇佑,无灾无难,万福长生。”
听得蔡红豆心里又是一酸,将头靠在她肩膀上,默默不语。
同蔡老三家拿两个女儿当宝,甚至比唯一的小儿子还要疼宠不同,蔡红豆家隔壁,也就是蔡二妮家,那家人完全不把女儿当人看。
蔡二妮娘头两胎全是女儿,第三胎才产下一个儿子,也因此他们家对那个唯一的儿子格外宝贝。
世人普遍重男轻女,若你只是更偏爱儿子也没什么,关键他们简直不拿女儿当人看,二妮大姐刚及笄就被嫁给了一个四十多岁的老男人,就为了那份格外丰厚的聘礼。二妮本来上面还有个二姐,但听说小时候因为宝贝唯一的儿子,没顾得上她二姐,结果她二姐半夜发烧,生生烧死了。
至于二妮,同样不被当人看,每天像牛一样干活,却连顿正常的饭都吃不到。
如果不是蔡娘子和蔡老三时常接济着,蔡二妮都不知道能不能顺利长大。
也因此,二妮对红豆格外好,一直把她当亲妹妹般护着。
二妮走后,蔡红豆很是失落了段时间,她知道,二妮因着身世背景的原因,为人处世有些偏激,今日这般态度,想必又在家里受折磨了。
她和爹娘能接济她,却没办法管她的家事,二妮父母身为生身父母,便是打死二妮也不用服牢狱。
这样低落的心情直到随遇安打过来电话才好点。
他叫她,“红豆。”
蔡红豆总觉得,这次他叫她的声音比之之前,变了,但具体说哪点变了,她也说不出来。
“嗯。”她的声音却是有气无力的。
顿了下,随遇安问:“怎么了?心情不好?”
蔡红豆勉强提起精神,“没事。”
随遇安哪能听不出她话里的言不由衷,本来不想过问,但是想起上次她特意给他做的生辰面,他犹豫了下,别别扭扭道:“你若有什么心事,可以跟我说。”
蔡红豆怎么会将二妮的事跟他讲,只是道:“真的没事。”
一听就十分敷衍的语气。
随遇安被她的语气气到了,他自认为,他们聊了这么长时间,她还陪他过了生日,他们已经是朋友了,结果原来是他自个在一厢情愿。
他气呼呼地坐在一边,也不吭声了。
过了很久,蔡红豆反应过来他好像不说话了,抿了抿唇,神色带上了茫然。
两人间交流,往往是随遇安引导话题,他也从来没置过气,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但她不说话他也不吭声,蔡红豆沉默了会,犹豫着开口问:“你在干嘛?”
“听歌。”分外冷酷的声音。
“什么?”神色染上茫然。
随遇安赌气地拔掉电脑上的耳机,一阵愉悦的轻音乐顿时倾泻而出。
蔡红豆恍然,原来是小曲呀。
仔细聆听那愉悦的音调,她表情慢慢转为震惊,嘴巴张大——
“好听……好好听……”
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却取悦了随遇安,他心情好转。
心里哼一声,她这样浅薄无知,我就原谅她了。
冲动之下,说出:“要我给你唱首歌吗?”
等他们都走后,蔡红豆盯向手旁的黑匣子,神色间难掩疑惑,难道她们都没看到这个黑匣子?这般特殊的材质,应当一眼看过去就会被吸引才对。
她慢慢想到这段时间,其实家里人不是没看到过这个黑匣子,但他们好像下意识忽略了它,总是顿一下就移开了目光。
蔡红豆想到随遇安的身份,心底恍然,大抵因着这是天上的神物,所以对小妹他们产生了迷惑作用。
————
蔡红豆怀孕已经两个月了,肚子仍是瘪瘪的,瞧着与之前没什么两样,只除了她现在胃口比之前大多了,蔡娘子说能吃是福,能吃才好,有的女子怀孕是吃什么吐什么,蔡红豆这个样子才是有福气。
家里也变着法地给她找各种补身体的东西,人参鹿茸吃不起,便每日一碗骨头汤或者鸡蛋羹,有时候村里的猎户在山间猎了野鸡野猪等山物,蔡老三会特意赶过去挑点好下口的肉,买回来给她蒸煮或者炒着吃。
蔡红豆每日做做家里的活计,闲来无事出去村里溜溜弯,过得倒也顺心。
每隔段时间,随遇安就会给她打过来电话,两人现在还是没有共同话题,日常说那么几句后就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的间隙蔡红豆觉得又尴尬又心慌,心里盼着他以后不要打过来了,但他下次还是风雨无阻地打过来。
履行着他当初的承诺。
蔡红豆不知道该开心还是该难过,孩子的父亲是个重诺的人,对她来说算是个不小的慰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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