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市井之女（1/2）

回了清阳，齐小六果然消沉了几天, 直到收到一封来自上京的来信后才又恢复了往日的精神头。

信是从靖远侯府发来的, 上面说, 因着上年清河流域受了灾, 又因清河清晖一带官场动荡, 误了不少学子的科考。故尔, 今上特令清河流域一带加科一场，今年八月，重开一次秋闱。

又问了何氏身体可好，小六春暖过的如何，等等等等。

这可是大事，小六忙写了信送往清河郡的四郎处, 通知他这一消息。

齐七郎亦镇日苦读, 谢绝一切应酬，与同期的几个秀才一起不停的破题压题作试贴诗。

这些个学问上的事, 齐小六全然不懂，便不往前凑。

他只一心黏在春暖左右，同春暖一起造景。

小六手巧，但凡春暖将所需的东西说出一二, 他总能应时应事的给做出来。

若造一处浓缩的水乡园林，便需要亭台楼阁，游廊水榭, 假山石壁, 水店风荷。这些微型的木制建筑, 全靠齐小六一双手精细打磨镶制。

春暖则只管处理细节，微型水塘里的新荷蜻蜓，阁楼之上娇俏的女娘们，后花园的繁花雅木，月洞花堂，等等这些。

最后再放一个小水车，引动一汪活水，做成绕园玉带。

他俩都是无事人，慢工出细活，到盛夏时节才将全景造完，这还不算完成，养景也须两三年，待养得有种浑然天成的气韵才算正式完成。

造完景，时值盛夏，小六何氏尚好，齐七郎却连番苦读之后，略有累夏，削瘦不少。

他那里也没个能主事的妇人，平日多赖何氏春暖照应，夏日闷热难忍，何氏也躲在屋里不想动弹，春暖便一个人照应他那里。

央人做了几个风扇，全是能用脚踩的，这么一来，便不耽搁手上的功夫。

往李家送了几扇，余下几扇便由齐府几人分了。

何氏嫌麻烦不想使，便将她的那个送到厨房去。这大热天，烟薰火烤热气蒸腾的做一次饭，两个婆子便如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衣衫被汗水浸的能拧出水来。

何氏一来不落忍，二是怕不干净，汗滴四溅，谁知道落没落到饭食上。

天热时，冷食就吃得多，春暖总要时不时的做一回姜汁撞奶，以免众人的脾胃受了寒凉。

后来又想起了胡辣烫，此地没有胡椒，她只能以花椒麻椒相代，然后放几根绿豆粉，热腾腾火辣辣的一进肚，立刻能逼出一身湿邪，从里到外都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爽之气。

于是一个夏天，冷陶热汤轮番上桌，又杂着青梅饮，薄荷汤，玫瑰卤，绿豆汤，齐府一众人等皆未苦夏。

齐小六还倒长了几斤肉，脸儿越发圆圆，再配着水水汪汪的大眼，惹得春暖几度狼性大发，吃干抹净好几回。

夫妻大和谐的结果就是，春暖终于有了身孕。

婚后两年，虽何氏不曾催过，可春暖一直不曾有孕，陈氏急的跟什么似的，有空就念叨有空就念叨，听得春暖耳朵都快起了茧子。

自从知道春暖有孕后，何氏脸上便时时带着笑，为怕小夫妻不知轻重，特特将齐小六提溜过去耳提面命一番，让他这段时间忍着别去闹春暖。

陈氏更是喜的直叫阿弥陀佛，到不了清凉寺，她直接在土地庙里上了香。

春暖真是无语，她能怀孕全是小六的功苦，关土地庙什么事啊。

趁着没显怀，春暖便想将陶具做出来，其他重活皆不用她动手，自有小六指挥着常喜常寿常柱三人来做。她只须用制好的泥坯拉好坯再捏成自己想要的形状就好，晾干后再画图上釉即可，自有专人烧制。

陈氏过来两趟，每趟总看见春暖在玩泥巴，又生气又担心，回去对李爹说：“暖暖这孩子，自嫁人后越发疲懒，酒也不见酿，花也不见种，没个能来钱的正经营生，也不着急，这几日竟又玩起了泥巴。亲家也不说她，由她性子使，整日这么着，可怎么得了。饶是她家再有家财万贯，也总有坐吃山空的一天。”

李爹呵呵笑着，让她别担心，他家女儿又不是寻常人，能挣钱的法子多的是，不用杞人忧天。只他们好好活着，不让女儿担扰才是正经事。

如此一番劝慰，陈氏总算不再那么悬心了。

陈氏不知道的是，何氏后来也在整日玩泥巴。得知春暖要自己捏制一批餐具，何氏顿时起了兴致，言道她也要捏，并言早就看不顺眼现用的餐具多时了，只是时下流行的器形釉色花案皆不如意，只得凑合着用罢了。

春暖既有如此打算，莫如自己亲自捏制出合乎心意的器具，又皆之独一无二，此谓一举多得。

可依春暖看来，她纯粹是觉得好玩儿而已。

春暖向来知道自家婆婆是手残党一族，却不料残的实实惨不忍睹。捏了几天，竟无一器具成形，烂泥团还是烂泥团，不过是变成各种形状的烂泥团。

几麻袋的陶土精筛细选过后，依然数量不少，捏制了一批餐具炊具用过一半后，还剩一半陶土，春暖不想浪费掉，便将它全部捏成花瓶陶罐等摆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