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魏碑的厉害(2/2)
太危险了。
车马走得很急。
破旧的马车,走在崎岖不平的石子路上,颠动得就像是艘暴风雨中的船。
沈璧君却在车厢中睡着了。
她梦见那“他”正在对她哭,又对着她笑,笑得那么可怕,她恨透了,恨不得一刀刺入“他”的胸膛。
等她一刀刺进去后,这人竟忽然变成了连城璧。
血,泉水般的血,不停的从连城璧身上流了出来,流得那么多,将他自己的人都淹没了,只露出一个头,一双眼睛。
这双眼睛瞪着沈璧君,看来是那么悲伤,那么痛苦……
沈壁君也分不清这究竟是连城璧的眼睛,还是“他”的眼睛。
她怕极了,想叫又叫不出。
她的人似也渐渐要被血水淹没。
血很冷,冷极了。
沈璧君全身都在发抖,不停的发抖……
她仿佛听到有个人在说话,声音本来很遥远,然后渐渐近了,很近,就像是有个人在她耳旁大叫。
她忽然醒了过来。
马车不知何时已停下。
车门已开了,风吹在她身上,冷得很,冷得正像是血。
她身子还在不停的发着抖。
店小二正站在车门,带着同情的神色望着她,大声道:“姑娘醒醒,沈家庄已到了。”
沈璧君茫然望着他,仿佛还不能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她只觉得自己的头似乎灌满了铅,沉重得连抬都抬不起来。
“沈家庄已到了……家已到了……”
她简直不敢相信是真的。
那店小二嗫嚅着,道:“这里就是沈家庄,姑娘是不是要下车……”
沈璧君笑了,大声道:“我当然要下车,既已到家了,为什么不下车?”
一说起这“家”字,她简直连片刻都等不及了,立刻挣扎着往车门外移动,几乎重重一跤跌在地上。
店小二赶紧扶住了她,叹道:“其实……姑娘还是莫要下车的好。”
沈璧君笑道:“为什么?难道想将我连车子一齐抬进去……”
她声音突然冻结,笑声也冻结。
她整个人忽然僵木。
淡淡的迷雾,笼罩着大明湖。
大明湖的秋色永远是那么美,无论是在白天,还是在晚上,尤其是
有雾的时候,美得就像是孩子们梦中的图画。
沈璧君的妆楼就在湖边,只要一推开窗子,满湖秋色就已入怀,甚至当她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她也懂得领略这总是带着些萧瑟凄凉的湖上秋色,这是她无论在什么地方都忘不了的。
所以她出嫁之后,还是常常回到这里来。
她每次回来,快到家的时候,都会忍不住从车窗中探出头去,只要一望见那小小的妆楼,她心里就会泛起一阵温馨之感。
但现在,妆楼已没有了。
妆楼旁那一片整齐的屋脊也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了!
古老的,巨大的,美丽的,仿佛永远不会毁灭的沈家庄,现在竟已真的变成了一片瓦砾!
那两扇用橡木做成的,今年刚新漆的大门,已变成了两块焦木,似乎还在冒着一缕缕残烟。
沈璧君觉得自己忽然变得就像这烟、这雾,轻飘飘的,全没有依靠,仿佛随时都可能在风中消失。
这是谁放的火?
庄子里的人呢?难道已全遭了毒手?这是谁下的毒手?
沈璧君没有哭号,甚至连眼泪都没有。
她似已完全麻木。
然后,她眼前渐渐泛起了一张苍老而慈祥的脸,那满头苍苍白发,那带着三分威严,和七分慈爱的笑容……
“难道连她老人家都已不在了么?”
沈璧君忽然向前面冲了出去。
她已忘了她受伤的脚,忘了疼痛,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店小二想拉住她,却没有拉住。
她的人已冲过去,倒在瓦砾中。
直到她身子触及这些冰冷的瓦砾,她才真的接受了这残酷而可怕的事实。
她终于放声痛哭了起来。
不远处邱令龙看着摔倒在地上的沈璧君,长叹一声,道:“你若能够挺过这一关,对你来说或许也是一种蜕变。”
邱令龙面无表情的看着沈璧君,那个自己最向往的女人模样,似乎从今日起就要不复存在了。
店小二走过去,站在她身旁,满怀同情,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她,过了很久,才嗫嚅着道:“事已如此,我看姑娘不如还是先回到小店去吧,无论怎么样,先和那位相公商量商量也好。”
他叹了口气,接着又道:“其实,那位相公并不是个坏人,他不肯送姑娘回来,也许就是怕姑娘见到这情况伤心。”
这些话他不说还好,说了沈璧君哭得更伤心。
不想起“他”,她已经够痛苦了,一想起“他”,她恨不得将自己的心抛在地上,用力踩成粉碎。
“连这店伙都相信他,都能了解他的苦心,我却不肯信他,还不停的耍性子...”
现在邱令龙若来了,她一定会扑在邱令龙的怀中大哭一场。
邱令龙就在不远处看着她,她却看不见邱令龙。
此刻的邱令龙终于明白了小公子与魏碑所言,为什么沈璧君这样的女人最容易感动。
邱令龙听不见沈璧君的诉求,就算听到了她也不会选择在这时候出来与沈璧君相见。
因为邱令龙的目的变了,她现在无所谓得到沈璧君的倾心,完成美人图的收集任务。
她只想让这个女人重新站起来,真正的站起来,依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
而不是沈家小大姐、无暇山庄连夫人,她的名字叫做沈璧君,除此之外再无第二个身份。
纵观美人图几位美人,皆是女中豪杰。
她沈璧君也不能例外。
黑暗中,忽然有人咳嗽了几声。
店小二只觉一阵寒意自背脊升起,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寒噤。
这几声咳嗽就在他背后发出来的,但他却绝未听到有人走过来的脚步声,咳嗽的人,仿佛忽然间就从迷雾中出现了。
夜深雾重,怎会有人到这种地方来?
他忍不住想回头去瞧瞧,却又实在不敢,他生怕一回头,瞧见的是个已被烧得焦头烂额的火窟新鬼。
只听沈璧君道:“两位是什么人?”
邱令龙也看向了那两个人。
她不认识这二人。
看来这就是第三方势力了。
邱令龙对于沈璧君现在的状态十分满意。
她哭声不知何时已停止,而且已站了起来,一双发亮的眼睛正瞬也不瞬的瞪着那店伙的背后。
这正是她自强的第一步。
店小二也想不到这位娇滴滴的美人儿竟有这么大的胆子。
此刻非但全无惧色,而且神色平静,谁也看不出她方才痛哭过一场。
沈璧君本极自恃,从不愿在旁人面前流泪,再加上她曾经答应过“他”以后不会再流泪...
方才她痛哭失声,一来固然是因为悲痛过度,二来也是因为她真正想要断绝了过去。
只听那人又低低咳嗽了两声,才缓缓道:“瞧姑娘在此,莫是和金针沈家有什么关系?”
这人说话轻言细语,平心静气,显见得是个涵养极好的人。
沈璧君经历了许多,尤其是这次出行,真正体会到了江湖凶险。
那人虽然看上去涵养不错,可沈璧君心里先留了一个心眼,悲伤道:“我姊妹在沈家当丫鬟,今日我来看她.....”
说到这里,她略微啜泣了几声。
不得不说,女人都是天生的演员,越是漂亮的女人,越会演戏。
就连邱令龙都没有想到沈璧君进步这样快,虽然这样的谎话并没有什么用。
那人等了半晌,没有听到下文,才缓缓接着道:“姑娘莫非就是连夫人?”
沈璧君不知自己哪里露出了马脚,竟然让二人认出了身份,她毕竟江湖经验极少,又如何瞒得过这两只老狐狸?
再说,这两只老狐狸本就认得她。
沈璧君沉吟着,道:“我方才已请教过两位的名姓,两位为何不肯说呢?”
邱令龙听到沈璧君这一句话,也无奈的摇摇头,这个愚蠢的女人,虽然对方早知道你的身份,可你这样回答也太...
她自觉这句话说得已十分机敏得体,却不知这么样一问,就已无异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那人笑了笑,道:“果然是连夫人,请恕在下等失礼。”
这句话未说完,那店伙已看到两人从他身后走了出来。
这两人一高一矮,一壮一瘦。
高的一人身体雄壮,面如锅底,手里倒提着柄比他身子还长三尺的大铁枪,枪头红缨闪动,看来当真是威风凛凛。
矮的一个人瘦小枯干,面色蜡黄,不病时也带着三分病容,用的是一双极少见的外门兵刃,连沈璧君都叫不出名字。
这两人衣着本极讲究,但此刻衣服已起了绉,而且沾着点点泥污水渍,像是已有好几天未曾脱下来过了。
“邱兄。”不知道什么时候东方不败已经摸到了邱令龙身边儿,出言道:“你怎么也来这里了?”
“沈璧君哭着闹着要回来看看。”邱令龙叹息一声,道:“我也不知是否该拦着她。”
“你怎么也在此处?”邱令龙反问了东方不败一句。
“琅琊阁消息称这里出现了异样,我特意赶来看看。”东方不败顿了顿,接着道:“也知道邱兄要过来,所以提前过来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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