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都卷四の章 老朽与遗物 第四十三页 潮来（1/2）

?“会是他吗？”梅林所知道的名叫绿的家伙只有那个曾在大木研究所短暂相处过几天的大木博士的侄孙，也就是那个在旅行途中闯下巨大名气的真新镇新秀之一，现今被外界广泛称呼为“天才训练家”的大木绿。至于这个拉达的饲育人是否真的就是那个绿，说实话梅林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只是隐隐觉得可能是他。

“……所谓‘天才’之名就是用这种代价换来的吗？”看着眼前那称得上是艺术品的墓碑与墓穴，梅林皱着眉头低声呢喃着，“这成殓尸骸的炫耀之物究竟是为无需悼念的逝者而建，还是为心怀愧疚的生者而建呢？说起来我是无权评价这些的，所以……”他冲着墓碑深深鞠了一躬，“我能做的也就仅限于此了……”直起腰身再度凝视了一会儿这座为拉达修建的华美墓穴之后，梅林就转身继续自己求取护身符的攀登之旅——马上快要登上第四层的他距离那位潮来所处的第七层已经不太远了。

从三层到四层塔楼的面积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但是整个四层却显然比三层更加空阔、更加美丽也更加奢侈，在三层算得上是精美、拔群的拉达之墓要是放到这个零零散散布置着不过几十座坟墓的四层之中，恐怕就只能心服口服的排在末尾了。从四层随随便便拣一个墓穴和拉达之墓做做比较，不论是所采用的材料、做工、规格哪个方面都远远超过它最起码两三个级别，如果拉达之墓可以被叫做艺术品，那么四层的随便一个墓穴都应该被称作瑰宝，至少都拥有传世的价值。

如此华贵的地方自然不可能随意对待，在二三层相对低档的墓穴之中没有专人负责看守和维护，可是到了四层梅林一眼就看到了一位盛装打扮的神道巫女正在仔细、轻柔地擦拭着一座纯白玉石打造的喵喵的雕像，这个额间镶着纯金金币、眼睛由整块宝石雕琢而成的喵喵雕像真真是栩栩如生，在柔和的灯光映照下整个身体流光溢彩美轮美奂，似乎随时都能动起来一样。

说句实话，梅林自诩也是见过世面的了，可是看到那个喵喵雕像的时候还是只能惊叹。不过当他的视线扫过墓碑上那些熟悉又陌生的姓氏之时，他却释然了：【相比较这些一直坚定‘从龙’的新贵族，在最后时刻才临时反水的旧时代余孽过的日子还真是寒酸呢……】不知怎么的，他突然想起了自己那个几乎没见过几面的父亲，【你苦心钻营为了所谓家族的复兴、姓氏的荣誉……我只能期望你最后能够如愿了……】

清空掉又开始翻腾的思绪，梅林迈步走向那位仍在自顾自忙碌之中的巫女。在这种不像是坟墓但确实是坟墓的地方走了好久的梅林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和一个活人打个招呼、说点话比较好，最起码也能沾染上一点人气。

“踏踏”、“踏踏”，这是结实坚硬的皮靴靴底踩在洁白光滑的瓷砖地面上所发出阵阵声响，这阵突兀却又合着楼层间响起的背景音乐拍子的脚步声给坟茔与墓碑之间那原本淡淡飘绕着的吟唱声之中也增添了一抹诡异。

正在细细擦拭雕像的巫女自然也听到了这声音，起初她没有太在意，只当这个过客会自己忙完自己的事情后就离开，可是当身后的脚步越来越近并且目的很明确就是靠近自己的时候，她停下了手中的劳作，干净利落的起身、转身，同时用低低的声音说道：“这位先生……”

也就在巫女开口的同时，梅林也说道：“巫女小姐……”

两个同时开口的少男少女又很有默契的同时闭上了各自的嘴巴咽下了剩下的话语，转过身来的巫女小姐微微带点俯视的意思看向梅林，梅林自然也趁着这暂时的沉默仰起头打量起这个巫女。

瘦削、矮小、灰暗、浑身缠绕一丝病气，外露的肌肤上带着病态的苍白缺乏健康的活力。一头没有光泽并且干枯而且还明显没有经过仔细修剪和养护的黑色短发，发梢处略微闪现出一抹不健康的黄色，其中似乎有几根头发尚且带着点残余的蓝色痕迹。额头上绑着护目镜、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银色的窄框眼镜，纤细的脖颈上绕着一小块黑色的面料，看上去那似乎应该是围巾之类的东西。一身浆洗过多次已经有了磨损和缝补痕迹的蓝白相间的运动服松松垮垮的套在身上。双手带着露指的黑色手套，脚下踩着一双虽然经过细心保养但仍显出破旧感的皮靴。腰后一个腰包、背后一个背包之上都载满了旅行的风霜。

这就是巫女小姐眼中的梅林——一位风尘仆仆的训练家，一位经过了长途跋涉的探险家，一位收获颇丰的冒险家，一位……【怪人。】毫无疑问的，这才是巫女小姐看完梅林之后的最终评价。

白衣、绯袴外面套着白色松纹千早，一袭垂到腰间的顺直黑发上别着赤色的挽成水引的丈长，头顶还顶着一顶小巧精致的金冠，穿着足袋的小脚踩在系着红绳的草履之上，腰后别着金银扇、腰间系挂着一大串银质铃铛。

而这自然就是梅林眼中的巫女，他并不关心这个巫女的容貌如何，他只知道这个在白衣外罩上了千早的巫女不单是个正式的巫女而且地位似乎不会很低，【套着千早就代表她是正式的巫女，至少也是权正阶的了吧……】梅林竭尽全力的回忆着关于巫女的具体细节，【穿着如此正式的高阶巫女怎么会跑到这里打扫卫生呢？这不是助勤该干的事情吗？】

托联盟刻意淡化旧宗教势力的福，梅林对于神道和它的巫女、神官们接触非常之少或者直白点说就是完全没有。再加上在家族之中地位尴尬从小就没有参加过任何一次祭拜、祭祀的活动，所以梅林其实是直到今天才真正见过活着的巫女一面，这样的他自然很难凭借应该有的基本经验判断出巫女的神职阶级和地位，只能笼统的凭借一点知识储备暗自揣测一二。

梅林在这边又开始胡思乱想了，被厚实镜片遮挡住的眼眸虽然看不真切但是却能看出它们正在四处乱转，一看就知道是在动心思。

而巫女小姐这边在匆匆扫视了梅林一遍之后就很自然的收回了目光等着梅林再度开口询问，可是等了一会儿之后年轻的巫女却发现面前的少年陷入了沉默之中，不由得再度抬头看向梅林，正巧就看到了梅林眼珠乱转的情形。暗自一蹙眉，巫女小姐那俊俏白皙的脸上立刻掠过一抹明显的不快和轻视，【只会被美好外表迷惑的凡夫俗子……】她不屑的想到，【无能之辈……】

因为出众的外貌经常会引起男性的失神和臆想，年轻的巫女似乎对这些会因为自己的外貌产生如此失态反应的雄性都很鄙视的样子。心中有了鄙视面上自然也就冰冷了下来，鼻腔之中更是不由自主地冷哼出声。

年轻巫女的哼声成功唤醒了又一次神游天外的梅林，不好意思地搔了搔自己的鬓角，梅林向巫女微微躬了躬身子表示歉意，却发现原本只是出尘高傲的巫女此刻却明显冰冷了下来，看向自己的视线就和看到了一堆垃圾或是某种排泄物一样充满了厌恶。

梅林懒得理会这个巫女为何会在如此短时间内就对自己如此厌烦，他忙不迭的开口说道：“巫女小姐，实在是打扰了，我只是想询问一下能够制作‘净身的护身符’的潮来的具体位置，楼下的巫女小姐告诉我她似乎是在楼上的样子……”

梅林一番没有丝毫掩饰的大实话落入巫女小姐的耳中却成了男人惯用的无聊搭讪伎俩，她看向梅林的眼神更加复杂了，鄙视、厌烦等等不一而足，【护身符？那东西楼下不是就有售卖的吗！？还非得跑到楼上吗！？还打听潮来的位置！？】她在心中鄙夷道，【肮脏、龌龊、卑劣的男人！！你的脑子里就只有那种事情吗？！】

在心里恶狠狠的咒骂了梅林一通之后，她看向梅林的眼神又再度改变了，这次她干脆选择无视他，视线干脆穿透他，权当这个家伙不存在。而也许是感知到了巫女的情绪波动，在她身边突然泛起了一阵阵稀薄的白色雾气，在这阵白色的雾气之中隐隐约约模模糊糊的显现了出几个看不真切的虚影，它们正在围绕着她慢悠悠的打着转。

巫女小姐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吓吓你！】她带着一点恶意想到。

得到了巫女的授意，围绕在她身边的虚影立刻变得清晰了许多，一个个怪形怪状只应该存在在最疯狂的梦境之中、最不着边际的幻想之中的影像逐渐变得真实起来，一阵阵不属于人间的气息开始在楼层间蔓延，一股股异样的气氛开始肆意流淌。

而梅林却仍在静静的等待着巫女的答复，他似乎完全没有看到眼前出现的那些超自然的景象、看不到那些愈加真实的虚影更察觉不到身边满溢着的诡异气氛——如果他是假装的，那么只能说他的演技已经出神入化了。

巫女小姐却是对于梅林的反应大吃一惊，她对于自己的能力十分自信，更是曾经无数次在那些冒犯了自己的男人身上验证了自己的能力的可怕之处——她的导师有时甚至都需要采用一点特殊手段让那些讨厌的男人失去那段记忆才能保证那些承受了她的愤怒的倒霉蛋们能够正常生活下去——可是眼前的这家伙竟然完全不受影响！！

这远远超出了巫女小姐的心理承受极限，她感到了无比的愤怒更感到自己被耻辱了、被愚弄了，她需要立刻把这份耻辱给洗刷干净，就用眼前这个家伙！！心中的愤怒登时化作了瞪向梅林的怒视，巫女身披的千早开始慢慢鼓动、垂到腰间的黑发也摇摆起来，她身边的虚影更是一个接一个挣脱了某种束缚步入到了它们不该进入的空间之中。

可就在此时巫女小姐突然恢复了理智，【难道是！！……】她愣了一愣，开始鼓动的千早和摇摆起来的黑发刹那间恢复了原样服帖了下来，挣脱了束缚的虚影们更是被立刻打回原形可怜的蜷缩回它们本应呆的地方去了。

“制符的潮来在七层，”巫女小姐终于开了口，她用清亮婉转的娇嫩声音说道：“七层的正中央，很容易找到的……”说着话的同时巫女小姐死死盯住梅林，那热切地目光似是要把他看透、看穿一样。

“多谢了。”可算是等到了答复的梅林礼貌地表达了自己的谢意，然后果断转身继续去和塔楼的阶梯奋战了。【这个巫女有毛病吧？和别人说话的时候都能当机……】走远了几步的梅林扭回头看了那个站在原地若有所思的巫女一眼，【大概是脑袋不好……可怜的女人啊……】对于自己竟然和一个“脑袋有毛病”的巫女说了好一会儿话的这一现实梅林感到有些晦气不由得加快了自己的脚步迅速离开这里。

而仍在原地的巫女小姐则是边看着梅林的背影边呢喃着，“是他吗？……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她伸出右手勾了勾自己挂在腰间的铃铛，银质的大串铃铛立刻发出一阵悦耳的清脆响声，“原来如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