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0、在下内急(1/2)
隔日清晨,天际透出一抹暖软的阳光,虽没有温度,却让人看着也觉得暖和。
魂鸢正坐在床上打坐,便听见窗外传来江婶的声音:“诶?夜公子的病治好了?”
“嗯?嗯!”那人敷衍两声,便推门步了进来。
魂鸢启开眼帘,饶有意味的打量他,唇角扬起一抹戏谑的笑:“殿下的少白头治好了?”
那人步子一顿,侧目冷看她一眼,“什么时候狐王的少白头才能治好呢!”
魂鸢的笑意僵在脸上,正想说点什么,却见江婶端着早膳步了进来。依旧清粥小菜,没有肉,魂鸢看得眉头一蹙。
夜狂却已经落了座,江婶笑着站在一旁,说道:“今日村长家女儿出嫁,嫁到山外头的小县去,二位不妨跟着去县城里转转!”她说完,便又出去了。
夜狂执着筷子的手顿了顿,却见那床上的女子已经步了过来。
魂鸢落座,实在没什么胃口。
“怎么?这些菜不合狐王胃口?”那人浅浅道,语气没有一丝起伏。与昨日的夜狂,相差甚远。
魂鸢瞥他一眼,“昨晚说要出去猎些野味,可有些人病发了,什么也没猎到。”她的语气微微透着不满,就好像夜狂欠她的。
那男子不说话,喝着粥吃着菜,许久才站起身来:“本王要去小县城看看,狐王请便!”他说着转身便要出门,魂鸢见了急忙跟上去。
她实在不想吃这些东西,想必小县城里会有肉的,还是跟着去吃点好吃的吧!
——
花轿在村前停着,艳红的花轿,在雪地里十分显眼。而魂鸢他们步到村口时,只见村民们都排在了两边,似是在等候新娘子的到来。魂鸢与夜狂自觉隐匿在人群之中,目光顺着众人望着的方向看去。片刻功夫,便看见一群人,拥着一名身穿红色喜服,头戴鸳鸯盖头的女子过来。
“那就是新娘子了!”身边一位村民说着,语气满怀欣喜。
魂鸢好奇的张望着,丝毫没发现身旁的夜狂面色越来越不佳。
“听说村长家闺女长得那可是清秀伶俐,十分可人!”
“可不是,所以才有这样的好命啊!嫁给县太爷的儿子做妾!”在这偏僻村庄里,可是难得的事。
一听“做妾”两个字,魂鸢的眉头便蹙了起来。原来这新娘子是嫁过去做妾的!
“县太爷家公子也算仁慈了,这不,虽是做妾,还是八抬大轿,聘礼厚重!”
魂鸢沉了眸光,眼帘压了下去,殊不知夜狂侧目看了她一眼,“人各有命,这是她的命数!”说完,他却又暗暗嘲笑自己。什么命数,他从来就不信什么命数。可是面对人界的凡人,他也只能说是命数。
“做妾也愿意?”那女子定然是傻了。
夜狂打量她,见她一副认真的模样,不禁失笑:“若是真心喜欢,做妾又何妨!”
便是因着这句话,魂鸢的目光讶异的看向他,半晌没能反应过来。他方才说什么?若是真心喜欢!
夜狂也会说这样的话?什么叫真心,什么又是喜欢,他懂吗?
新娘子上了花轿,村民们拥着出了村子。一些人留下了,还有一些亲人,是要一路送到男方家中的。
魂鸢与夜狂便是默默走在队伍之中,一前一后,在人群里却格外的显眼。
尤其是魂鸢,一头银发不说,面容精致得让人不得不留意。村子里几个年轻些的小伙见着她,眼睛都直了,想必是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
魂鸢旁若无物的垂着头,偶尔抬头看一眼前方不远的花轿,心里不禁闪过一丝异样。她恍然记起自己曾做过的梦,那个成亲的梦,那八抬大轿里坐的那名女子。
“你等一下!”夜狂的声音传来,拉回了她的神思。
目光微抬,只见那人步到了一旁的一位头戴斗笠的姑娘面前,不知说了什么,那姑娘便将头上的斗笠摘下递给了他。
夜狂折身步回魂鸢身边,握着她手腕,将她拉出了送亲队伍。两人就在路边停下了,魂鸢蹙眉,不悦的道:“怎么了?”
那人瞧着她,伸手理了理她的银发,将斗笠塞到她怀里,两手并用,将魂鸢披肩垂腰的银发拢了拢,熟稔的挽起。不知何时藏在袖中的木簪穿过发髻,将那头银发固定。尔后,那人拿过了她手里的斗笠,毫不温柔的扣在她头上,转身跟上队伍。
“喂——”魂鸢一阵气结,两手攀着斗笠的边沿,便追了上去。如今她是真的成了一名实打实的村姑了,白衣早已换成了粗布青色罗裙,失了原有的超尘脱俗,此刻到添了几分人间烟火味。
夜狂的脚步不快不慢,走在前面,听着身后女子叫嚣的声音,嘴角不禁上扬。
他的眼帘底下,藏起眸中的异样深深吸了口气。那木簪子,想必是银发时雕刻的,尚未来得及戴在魂鸢头上,现在他就代送了。
送亲的队伍到了小县城外,便见城门口早有人等候。魂鸢抬了抬斗笠,打眼看去,只见那方坐在白马上的男子着了一身火红色的喜服,墨发绑着红发带,胸前戴着大红花,看模样倒是过得去。
那就是新郎官了!县太爷的公子,那花轿中女子未来的相公。
魂鸢心里升起一种怪异的感觉,遥遥看着花轿压下,轿帘掀起,那白马上的新郎官下去踢了轿门,尔后新郎官背着新娘子,竟然是打算从这县城门口,一路背到县太爷府上。
“我们走吧!送到这里已经够了!”夜狂淡漠的嗓音说着,提步便从县城另一侧的门进去。
魂鸢跟上,走出不远,便忍不住回头看去。恍惚之际,那背着新娘子的男子似乎变换了容颜,她脑海中闪过的画面,与眼前这场景极为相同。真是奇了怪了,她又没有成过亲,怎么会生出一种熟悉感。
“莫非狐王是想成亲了?”男子的声音冷不丁在身后响起,再次惊回她的神思。
目光闪了闪,魂鸢没有回话,只提步越过他,向着县城里去。她现在还是应该找个酒楼,吃点好吃的,将身体早些养好,择日再去皇宫看看你。
夜狂冷着脸,目光淡漠的瞟了一眼不远处喜庆的一群人,眸光流转,回身之际仿若看见当年的自己。
——
回到小村庄时,天色已经完全沉了下来。魂鸢此刻正躺在逍遥椅上看窗外的星星,这人间的夜空就是比妖界的漂亮。夜幕就似一幅浓墨画,繁星点缀,格外耀眼。
夜狂在床上打坐,轻合眼帘,不问世事。
屋里静静的,只有桌上的油灯,偶尔传来灯芯爆裂的声音。
魂鸢回眸看了那床上的男子一眼,目光幽幽的飘向对面墙上挂着的凤尾琴。
“喂,弹一首琴曲如何?”她低低的问,不是命令而是商量。
那男子轻启眼帘,淡漠的目光飘去,在她身上停留许久,尔后合上眼帘,继续打坐,“本王不会!”
魂鸢面色一沉,却也没再说什么。她亲耳听过他的琴声,也亲眼看见他弹琴,他说不会,骗鬼呢!
“你怎么还不回去?”身为妖王,他怎么这么闲。
怎知那人回道:“明日便离开!”
魂鸢惊了惊,她只不过随口一问,没想到他明日就要离开了。那自己呢?
“你可以在这里休养几日!”起初在这里设下了结界,想必阮乐他们不会找到这里来。魂鸢身上的伤,乃是被极强的灵力所伤,又仿佛是被她自己的神力所伤。这几日调息,伤势大好,就算留她一人也无妨。
只是,那个叫做白梦琛的女子……
眼帘轻启,那双冷目里闪过一丝疑惑。白梦琛这个人,他是听过的。的确是长白山白眉君人的弟子,只不过从来不知道她灵力这般惊人,竟然能与魂鸢斗个两败俱伤,实在不可小觑。
他此番回去,还得好好调查一下那个人。还有那个叫做阮乐的男子,自称是天山派弟子,却是一只雪莲妖,实在怪异。
——
翌日清晨,魂鸢醒来时,天色已经大明。窗外又下起了雪,洋洋洒洒,自由自在。
屋里只有她一人,夜狂果真离开了,悄无声息,连她都没有察觉到。
此刻不知妖界是否也在飘雪,千面有没有加些衣服。
——
狐王宫
天的确在下雪,千面此刻就站在檐下看雪。身着一袭紫衣,外罩一件白色披风,目光浅淡落在天际,一片片雪从眼前滑落,堆积在地上。
听闻魂鸢去了人界,为他报仇。这已经有几日了,还未回来。千面心里不禁有些担心,转而想想又觉得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魂鸢定然不会有事,连他这样的庸人,她都能保护的这么好,更何况是她自己。
清浅端着热茶过来,便看见他伸手接了一片雪。单薄纤瘦的身影,看起来有些弱不禁风。
“千面公子!”她轻声唤道,引得那人侧目。
那张俊美的容颜清晰呈现,清浅心下暗叹,总觉得无论看几次,都忍不住惊艳。这男子,容颜如此妖娆,若是女子该多好。
“天凉了,你还是去屋里呆着吧!”她提醒,端着热茶站在门前,等着他一并进去。
千面垂眸一笑,移步过去,进了屋里。
清浅为他斟上一杯热茶,却听那人问道。
“伊燎大人他们商量得如何了?可要去人界?”他昨日听闻伊燎要派几个人去人界找魂鸢,所以千面格外留意。他也想去,心里实在担心。
“嗯,大人要派人去,千面公子还是安生等着主子回来吧!”清浅说着,将茶递到他手里,“公子只是个凡人,不会法术,去了只怕会拖累主子。”
她的话落在千面耳里,分外沉重。许久,他才幽幽的吐了口气,“你们都觉得我对魂鸢来说是个累赘,是么?”
清浅这才发觉自己的话说得过了头,急忙摇了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只不过什么,连她自己也编不下去了。
的确,现在整个狐王宫都在传。说陛下从人界带了一个男子回来,养在寝殿之中。这几日未去上早朝,定然是沉沦在男色中脱不开身了。
清浅不敢想,若是这些话传到了魂鸢耳里,那些多嘴的大臣,会是什么死样!
“那这一次,我一定要去!”千面说道,语气格外坚定。他不能做她的包袱,倒不是因为外头那些流言蜚语,而是他自己心里想为她做些什么。哪怕,只是小事也好!
——
夜里的长安,街上一个鬼影没有。
长街扑雪,一路洁白。哒哒的马蹄声由远至近,那马背上的男子,穿了一件青灰色棉衣,外罩一件黑色的披风,正埋头驾马。马儿穿过长街,直奔着国师府去,形色匆忙,看样子是有什么急事。
“吁——”黑马在国师府门前停下,值夜的两名下人一见,互看了一眼。
其中一名步下台阶去:“什么人?”
那马背上的男子一张青灰色的面巾遮去了脸,他目光扫了一眼国师府的牌匾,翻身下马。
步子轻移便向着国师府的大门走去,他今日便是来找白梦琛的,现在也只能找她了。
“站住!”那守门的下人拦住他,又问了一次:“你是什么人?大半夜的到国师府干什么?”
那男子的步子顿住,纤柔的长眉蹙了蹙,抬手摘下了面巾。
那两名下人当即脸色一变,“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原来是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那张脸的确与当朝皇帝纳兰桀一模一样,而国师府的下人们大都是见过他的。
男子拧眉,复而将面巾围上,淡漠的道:“带我去找你们家大人!”他用了一个“我”字,那两个下人却没发觉。只连连点头,其中一个在前面开路,领着他往府里去。
面巾下的唇角不屑的扬了扬,没想到有朝一日这张脸竟然还能有这般作用!更没想到,就算时隔这么多年,那人的容颜竟随着他一起在变。
白梦琛吗?先皇留下的帛书里提到的便是她吧!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这位魍魉国的国师大人,竟然是一名女子。
白梦琛正在闺房中沐浴。
袅袅青烟萦绕白皙的手臂,腾升的热气浮动着面上的薄纱。她一直带着面纱,就连沐浴也是。纤柔的指尖触到胸口,还有些隐隐作痛。那日一战,她与魂鸢两败俱伤,好在阮乐及时带她找了太医,这才保住了性命。人与妖是不同的,她的恢复能力自然不及魂鸢。想到魂鸢,她的眸光便沉了沉。那女子的容颜回荡在她的脑海中,将她心底的怒火又勾了起来。
“叩叩——”房门被敲响。
女子敛起了眸光,淡淡问道:“谁?”
“大人,方才守门的张才过来说,皇上来了!”门外传来丫鬟小心翼翼的声音。
白梦琛听罢微愣,眸光变换,问道:“皇上怎么来了?”
“奴婢不知!皇上似乎有什么急事,还是骑马来的!”丫鬟的话让白梦琛留了个心眼。
纳兰桀最近提心吊胆,疑神疑鬼的,怎么会深更半夜跑来找她?
“哗啦——”水声作响,那女子已从浴桶中步出,素手轻抬,拉下画屏上的衣服,披上。
“嘎吱——”房门拉开,那女子莲步轻移,反手关上房门,转而对那丫鬟道:“人在哪儿?”
丫鬟朝着她恭谨的服了服身子,回道:“奴婢领他到花厅歇着!”
白梦琛没再说话,只提步往花厅的方向去。纳兰桀会等?一个生性暴躁,急性子的人怎么可能愿意等。所以白梦琛揣测,那男人不是纳兰桀。
她的步子在花厅门前停下,目光淡漠的飘去,只见一名身穿浅灰色长袍的男子正坐在椅子上品茶。
果然,那人不是纳兰桀。
那人,只是长得很像纳兰桀罢了!
提步迈进屋里,轻微的脚步声打扰了那品茶的男子。只见那人侧目看来,目光触到一袭白衣的女子,眉头蹙了蹙。那就是先皇帛书里提到的圣女白梦琛?身形看起来那般单薄,真的能助他一臂之力?
那男子缓缓站起身,目光紧迫的盯着迎面而来的白梦琛,却是谦和有礼的一笑,“想必你就是白梦琛白姑娘吧!”
白梦琛打量着他,眉眼弯了弯,“阁下就是纳兰稽?”
听闻当年纳兰大将军膝下两子,一子继承将军之位,一人代替太子千面,去了异国做质子。
而今,眼前这人,想必就是纳兰大将军膝下长子,纳兰稽。
男子扬唇,白梦琛示意他落座。
茶烟袅袅,夜风从门外吹进,摇曳着烛火,将两人的身影拉长。
白梦琛落了座,便直奔主题:“不知公子造访,所为何事?”
纳兰稽也不拐弯抹角,眉头一拧,便道:“听闻乱臣贼子谋朝篡位,在下便回来了。”
女子的眸光闪了闪,颇为欣赏的瞧他一眼,“那公子可知道,那‘乱臣贼子’是谁?”
男子沉默,他自然知道魍魉国当今的皇帝是谁。那是他的孪生兄弟,十岁分离,如今已有十二年之久。只是,当他一年前收到先皇的飞鸽传书时,他才知道,那个与他长相相似的男人,野心极大。
“国师想必也是受了先皇旨意,才会委身留下,对吗?”他抬目定定的看着白梦琛,信里先皇便是这么说的。说是圣女白梦琛,假意留在纳兰桀身边,以待今日,他纳兰稽从邻国赶回,共商大计。
“皇上帛书中,是如何说的?公子可否告知梦琛?”她放下茶盏,款款一笑。
纳兰稽犹豫了片刻,回道:“此事事关重大,不妨择日再细细商量!”
白梦琛勾唇,眸中划过一丝精明:“好!”她应下,素手扶着茶几站起身来。莲步轻移,步到那男子身前,居高临下的瞧他一眼,却是俯身亲手为他斟了一杯茶,“那咱们就以茶代酒,就此结盟!”她说着,将茶递到那人面前。
纳兰稽大喜,接过茶与她轻轻一碰,尔后饮尽。
那女子却只是把玩着茶杯,定定的看着他。
待到纳兰稽饮完茶,将茶盏放下。再抬目看向眼前的女子,只觉这屋子似是在旋转似的,就连眼前的白梦琛都颠倒了一般。
脑袋晕沉,他忍不住蹙眉,甩了甩脑袋。尔后,心下一沉,目光涣散的盯着眼前摇晃的身影,唇瓣张了张:“你……”
后话尚未来得及说完,整个人便向前倾去,脑袋不偏不倚撞在了白梦琛的小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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