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卷第五章 酒后干戈(1/2)
陈嵩开始不喜欢沈田子了。
因为沈田子已经不喜欢他了。
沈田子觉得陈嵩不该拿刘裕压他。
陈嵩觉得忽律征是太尉任命的骑射教习,你怎能说杀就杀。
沈田子觉得我身为方面军主帅,杀一个部下还用你来点头?
陈嵩觉得你不能用刑过滥,把一个罪不至死而且有用的人轻易杀掉。
都是酒惹的祸。
飞骑队随沈田子、傅弘之陆路出征,一路照例严禁饮酒。这对忽律征来说,简直就是酷刑。他不能公然挑衅军主,只能一次次拿起酒壶,放到鼻子边闻一闻。这种口惠而实不至的安抚,适足以让酒虫更加幽怨,也就更加起劲地挑逗。这种虫子,向来是远之则怨近之则狎的。到了第三天晚上,等队里官兵都酣梦周公时,他悄悄地摸出酒壶,将一腔相思情,化作咕咚鲸吞声。以他的酒量,这一壶酒连微醺效果都制造不出来,但足以让他满嘴酒气。假如后半夜只有他独守空房,他完全可以清清白白地醒来。很不幸,那天后半夜来了不速之客。
沈田子有个习惯,就是喜欢晚上冷不丁地抽查各营。
飞骑队刚刚划过来,上自陈嵩,下至小兵,没人知道沈军主有这个癖好。
沈田子来了,特意选了新来的飞骑队。
随意钻进几个帐篷,都没有发现异常。
老天爷一定是不喜欢酒鬼的,否则他不会给沈田子带路,不偏不倚地把他引进忽律征的单人小帐篷。
一进去就闻到了酒味。
让亲兵点起火把,发现一个酣睡的鲜卑人正在制造异味。
沈田子知道他是谁,也知道他为什么会在晋军中。如果换了一个习惯息事宁人的将军,也许转身就走了,但沈田子将军最见不得有人冒犯他的威严,哪怕是背地里偷偷地冒犯。
一努嘴,示意亲兵把斛律征叫醒来。
这个亲兵应该先喊几声,但他先伸手去摇斛律征的肩膀。后者在昏暗的光线下睁开眼睛,感到自己的肩膀被一只手按着,第一反应就是抓住这只手向怀里拉,同时曲腿蹬住来人的肚子,整个人向后翻滚,借势把亲兵摔了出去。
贸然打断一个鲜卑摔跤手的清梦是危险的。
沈田子从来没有在巡查自家营盘时遭遇过这种情况,他刚想张口骂这个大胆的索头,亲兵们已经扑上去和斛律征扭打成一团。斛律征毕竟是睡梦中醒来,手脚多多少有点软。一阵翻卷辗转之后,亲兵们仗着人多,把他扯成一个仰面朝天的“大”字,所有笔画的头尾都有一个人手脚并用地死死压住,而在三个笔画的交叉位置,也就是斛律的咽喉所在,顶上了一把沈田子的剑。
火把拿过来,叫这个瞎了狗眼的东西看清楚他在冲撞谁。
斛律征本来在怒火冲天地挣扎着,以为秦军摸进来了,要偷鸡摸狗地摘人头,现在看明白自己是在和军主火并,顿时就安静了。压在“大”字笔画头尾上的那些手脚,也就收兵了。
此时飞骑队弟兄已经闻声过来,陈嵩分开众人,进来看到沈田子怒视着躺在地上的斛律征,闻到酒气,已经明白了**。刚要上前为斛律征说情,被沈田子一抬手制止了。斛律征虽然是军中客卿,但违纪在先,殴打主将亲兵在后,第一次不收拾他,第二第三次就要翻天了。要是他二话不说,快刀切萝卜地把斛律征绑起来打上若干板子,事情也不至于不可收拾,但他身为军主,处罚一个准队主,不免要有一番教诲,问题是他低估了一个鲜卑人的质朴的狡猾,误入口舌之争,结果被气得昏天黑地,大将军八面威风碎了一地,捡也捡不起来,最后终于恼羞成怒。
“斛律征,你为什么违抗军令喝酒?”
“我就是喝酒,没违抗军令。”
“别狡辩!喝酒就是违抗军令!”
“一个人难受了喝点酒,喝完就睡觉了嘛,谁也没害嘛!”
“别跟我胡扯,军中令行禁止,不让做的事情做了,就是违抗军令!”
“那么军中该睡觉的时候,你也没有睡嘛,你跑到我帐篷里来了嘛!”
沈田子一愣。
兔崽子还敢反唇相讥。
再一看斛律征神情,没有嘲讽的意思,大概是真觉得军主既然能半夜钻人家帐篷,也就别怪一个鲜卑队主喝两口马尿。
“你擅自饮酒在先,殴打本将亲兵在后,现在还敢和本将顶嘴,不严惩你,这兵还怎么带?”
他刚要说来人把他给我绑起来抽50鞭子,斛律征先问了:
“你想怎么害我?”
大约斛律征的汉话还没好到精细区分“妨害”、“伤害”、“陷害”、“暗害”、“谗害”、“谋害”、“毒害”、“杀害”的程度,所以只要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不好,笼而统之,一概“害”之。若是平素对话,一定倍感好笑,但此刻沈田子听来,却好像对方刻意挖苦。
“谁他妈害你啦,老子揍你是你咎由自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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