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三十九章 绝望的怕老婆(1/2)
ps:有时候伤害小人物是危险的
下卷三十九章
接风宴还没有散,朱龄石已经明白,刘义真留给他的是个不折不扣的烂摊子。做军人的,最讨厌的就是失去主动权,陷入任人宰割的境地,而目下长安晋军恰恰就在这样一个可憎的态势上。曾经以进攻为灵魂的北府兵,现在蜷缩在长安乌龟壳里,不要说快战歼敌,就是自保都成问题。告辞刘裕时,后者曾经说过,如果长安的确保不住,就不要勉强,可以和刘义真一并回来。现在看来,自己这个都督关中诸军事,只能都督关中诸军黯然撤出关中,在耻辱中结束短命的任期了。
酒后马上议事,刘义真意兴盎然,满脸春意。终于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了,他算是无官一身轻,至于此后长安还能不能攥在晋军手里,那就不是他该操心的了。
虽然刘裕说了,关中诸将都留下,协助朱龄石守长安,只让蒯恩护送刘义真南下,但朱龄石遭遇过大夏游骑后,已经不放心这样安排,决定调拨精兵一万五千护送刘义真,留下一万人给自己调遣。现在的问题是诸将谁去谁留。
名义上说,现在在长安城内,朱龄石是最高长官,而刘义真在这里已经是说话不算数的平头百姓,但两块官印摆在一起,就能看出门道来:朱龄石得到的任命是都督关中诸军事、右将军、雍州刺史,而刘义真虽然解除了长安驻军指挥权,却依然是都督雍梁秦三州诸军事,辖区包裹了长安。且雍州刺史虽然免了,他还是东秦州刺史,截长补短算下来,官阶还大大在朱龄石之上。更何况他是刘裕的儿子,未来的皇子。就算官帽子摘得一顶不剩,也先天地比诸将贵重三分,他说话,不要说关中将领,就是以钦差身份来的朱龄石,也不能不掂量。
不等朱龄石发话。刘义真直接点将,除了蒯恩,还要傅弘之和毛修之随行。
朱龄石脸色微微发白,看了一眼被点到的这几员大将,内心希望至少有一个人能留下来。保卫长安。太需要这样的大柱子了。
但傅弘之和毛修之都低下头去,显然是在躲避朱龄石热切的目光。
朱龄石内心长叹一声。傅弘之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现在都巴不得赶紧抓紧刘义真这棵救命稻草,足见他们对长安形势有多么的悲观。是啊,船要翻了,老鼠都知道跳水,更何况这些人家室富贵都在江东,何必要为一个注定完蛋的孤城陪葬呢?他很想一脚踹翻面前的案几。索性就此撂了挑子。要撤大家一起撤,老子凭啥给你们收残局!但一来他不能辜负刘裕,二来更现实的问题是敌人兵临城下。要是一窝蜂地逃命,谁都走不掉。
压了压性子,微笑着对鸦雀无声的诸将举起手:
“弟兄们连打带守,在长安也快两年了,你们的辛苦,宋公知道。他要我代为慰劳。现在义真刺史要走,身边需要人扈从。傅将军、毛将军率军护驾,确保刺史大人平安抵达江东。但我们都是老兵了。眼前形势,要是没人在这里拖住夏兵,怕是南下诸公也走不脱,假如半路被困住,前进不得,退守无路,大局就不可收拾了。朱龄石临危受命,自当与长安共存亡,那么在座诸位弟兄,谁愿意辅佐朱某?”
没等下面有动静,刘义真不耐烦地拍拍眼前的案几:
“老将们劳苦功高,回江东修养也是应当的,你们年轻一辈的,总得借此机会立点功劳吧,要不然我回去怎么向宋公说你们呢?”
坐在人堆里的陈嵩和郭旭相互看了一眼,都觉得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好像他们这些少壮派这两年来一直在长安城里睡大觉,有功没功不靠战场杀敌,而要靠一个贵公子在乃父面前的美言。要不要回江东,他俩的心思是不一样的。陈嵩当然愿意带着新婚的薛梅儿回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而郭旭却不能不顾忌江东是小俏的伤心之地,带她回去犹如重返虎穴。到了衮衮诸将无人响应朱龄石时,他们骨子里的侠气再也按捺不住,不忍看着这位卓越将领就此成为光杆,势单力薄地悬在这个即将陷落的孤城。陈嵩正要起身回应朱龄石,刘义真就冒出这一番高论。他若此时起身,好像是被上峰逼迫的;若没有表示,又冷落了朱龄石。正在迟疑,郭旭腾地站了起来:
“郭旭愿带骠骑队留守长安,鼎力辅佐朱将军!”
朱龄石大喜,起身离开座位,穿过人堆来到郭旭面前,一手握住他的手,一手按在他肩膀上:
“郭军副少年英雄,屡立奇功,宋公非常欣赏,不止一次提起,你肯帮我,再好不过”
陈嵩此时慢悠悠站起来,对着朱龄石一拱手:
“算上我一个!”
朱龄石大喜过望。北府兵少壮派里最能打的两个,现在都愿意跟着他,而且他们统领的都是骑兵,这就让他手里有了一张王牌,进攻可凌厉,退兵可迅捷,杀敌自保都更有胜算。正要谢陈嵩,背后响起刘义真急不可耐的声音:
“你们两个留下很好,不过骠骑和飞骑不能都留下,得有一支跟着我走!”
朱龄石回头看了刘义真一眼,后者迎着他的目光:
“将军守城,用不着骑兵,能放箭能扔石头就够了,你把骑兵给我,我把步兵给你多留一点,这样我们俩都好!”
朱龄石强压住内心的反感,放平调子:
“天下哪有光看紧城墙就能守住城池的道理!只有瞅准时机果断出击,尽力杀伤敌人,才能削弱其攻城力量。计不出此,坐等敌人来攻,迟早蚀光本钱!”
刘义真显然唯恐自己身边兵力稀薄。恨不得把长安精锐都包裹在座驾四周,虽然也知道公然和朱龄石抢人很难看,但性命攸关,孩子气发作,竟然丝毫不做掩饰:
“你们在长安。好歹还有四面城墙,我在路上,荒村野店,如果没有能打的人挡着,岂不是白给匈奴人做靶子?”
朱龄石说宋公对此已有成算,他要你轻装南下。出城以后全速奔驰,出了潼关就可以从容一些。只要末将主动出击,拖住城外夏军一到两天,你就可以安全出潼关,抵达弘农地界。再往前走走,就能遇上洛阳方面派出接应的军队。
刘义真说你说的倒轻松,大敌当前,谁敢轻装,没有车骑步结阵,我可不会在匈奴骑兵威胁下出城!
不等朱龄石反驳,一甩袖子站起来:
“我意已决,傅弘之、毛修之、蒯恩随我南下。骠骑队扈从,郭旭留守,职务由朱将军指定。诸位速去准备,明天一早就走!”
众人无不愕然。
此时已经日中,半天时间就要完成南下准备,未免仓促,完全不像是有计划有准备的自主撤兵,倒像是仓皇溃败。
傅弘之许久没有说话。此时看刘义真实在太有失体统,不得不起身:
“刺史要不要宽限一天?我们好好准备一下。此外还要和石头交接一下。
刘义真一边往后堂走,一边硬邦邦地甩话:
“那是你们的事。我管不了,明早用过餐后,我即刻起身,跟不跟得上你们自己看着办!”
说到最后几个字时,人已经不见了。
诸将愣了片刻,哗啦啦起身去做准备,屋子里只剩下朱龄石、傅弘之、毛修之、陈嵩、郭旭和斛律征。傅弘之拍拍朱龄石后背:
“石头啊,事已至此,你好自为之吧。骠骑队走了,我把我最精锐的一个步兵幢留给你,你抵挡一阵,差不多也走吧,就是韩信再世,曹操重生,长安怕也是很难起死回生了。”
说到此处触动心事,眼角有点湿润:
“天不助我,若不是前阵子波折横生,我傅弘之绝不会让关中形势败坏到这个地步!”
傅弘之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毛修之知道:陷害王修、株连陈嵩、郭旭,导致贻误战机,长安被困,自己难辞其咎,此时良心发现,深深低下头去。
朱龄石伸手挽住他们二人:
“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你们二位赶紧去准备吧,我也要和这几位兄弟商量下一步行动。”
扣去骠骑队,补上傅弘之给的那个幢,算上飞骑队和北府老步兵,再加上新招募的流民,朱龄石能够指挥的人,总数在一万左右。除掉老弱,真正能够上阵的也就八千多人,到了守城形势严峻时,估计能调遣的人最多也就六千多,因为在那之前,还可能一次性折掉一两千人。
因为他们必须出城一战,才能让匈奴人看不见刘义真金蝉脱壳。
紧急商议后,决定明早出城,向匈奴人不宣而战。陈嵩、斛律征带骑兵突袭一阵后撤回,朱龄石和郭旭带步兵抵挡一阵,而后交叉掩护退回长安城。朱龄石判断,匈奴人受此突袭,一定会报复,那么他们攻击长安的力道越猛烈,用于追击刘义真的兵力就越薄弱。刘义真既然要金蝉脱壳,那么总得有人李代桃僵。
刘义真刺史府的人大部分要跟着南下,留了几个管钱粮文书的给朱龄石用。陈嵩几个人告辞后,朱龄石把这些人招到身边。几乎所有人都垂头丧气,只有雍州别驾韦华意态休闲。朱龄石说这里没有外人,我对你们的过去一无所知,只看今后跟着我干得咋样,都说说怎么想的。大家沉寂片刻,一个中年主簿叹了口气:
“既然将军大度,我就实话实说了。我们这些人都是江东人,上一回太尉离开长安,我们都以为可以随从南下,不料都被留下来做义真刺史的幕僚;这一回刺史要走,原本以为我们能回家乡,谁知还是被留下。平日里我们辛辛苦苦摇笔杆子办差使,好处捞不着,有错都顶着,那些溜须拍马不干活的。平日捞油水,现在大难临头,都跟着刺史跑了,留下来顶缸的还是我们这些老实人。倘若长安能确保无虞,留下也就留下;但现在长安危在旦夕。武将们尚且跑了,我们顶在这里,岂不是等死?”
要是换了平日,听到手下这样丧气,朱龄石一定会厉声斥责,但现在这些人说的都是实情。他们内心的委屈悲愤也并非没有来由,除了好言抚慰没有别的办法:
“各位放心,如果长安不保,朱龄石就是一人断后,也要护送诸公出去!不过目前形势还没有糟糕到那个地步。宋公派我来长安,也是要给诸公一个交代。眼前最迫切的是明早要出城杀敌,义真刺史又要筹备南下,城里乱哄哄地没人管事,还要委托各位赶紧预备劳军、疗伤、记功、巡城诸多事宜,午后不得闲,今夜怕也是睡不了,这份辛苦勋劳。朱龄石一定奏明宋公,大力褒奖!”
众人伺候刘义真一年多,从来没听他说过这样贴心的话。都起身抱拳,说我们自当努力报效。大家呼啦啦往外走时,朱龄石让韦华留步。
“众人都不开心,唯独你看不出有愁色,为什么?”
韦华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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