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三十章 闯府(1/2)
ps:天意不欺人
梅虹听到敲门声,以为是陈嵩回来了,顾不上叫使女,自己在睡袍上披了件短袄,趿拉着鞋子,拎着灯笼,满面春风地跑去开门。
开门瞬间差点吓死过去。
一个女人披散着头发,脸色煞白地扑进来,恍如女鬼临门。梅红手一软,差点把灯笼扔了,但几乎同时认出来者是紫云。后者挟着冷风,跌跌撞撞,不等梅虹动手,自己先转身拴好门,急急拉着梅虹往屋里走。
到灯下梅虹才看清楚:紫云衣服上、手都是土,到处都是血!
她只剩下直勾勾地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紫云脸上挤出一丝惨笑,说姐姐你别光顾着看,给我打盆水洗洗呀。
这时梅虹听到使女房中悉悉索索穿衣服点灯的声音,应该是小丫头听到响动想起来看看。赶紧走过去说你接着睡吧,有个姊妹来借宿,马上也都睡了。使女应了一声躺下了。
紫云洗干净手脸,换上了梅虹拿来的干净衣服,喝了一碗热茶,看上去气色稍稍好了一些。
梅虹这才敢问:
“妹妹,你怎么了?”
紫云却不回答,抓着梅虹的手:
“姐姐,我对不住你!”
说完眼泪扑簌簌地滚下来。
梅虹根本不往别处拐,立刻想到自己的身份暴露了。自打在郭旭家看到紫云,这就一直是她的心病。虽然见面第一夜就已经反复叮嘱紫云要守口如瓶,但她并不指望后者能把秘密带到坟墓里去,只盼她能尽量多捂一会儿。能让她把孩子生下来。女人家长了嘴,就是要说的,不说给闺蜜,就是说给相好的,或者说给父母。如果心里有事居然无人可诉,那是要憋出病来的。紫云和她虽然有同宫事君的缘分,但那时其实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后来在郭旭家中,也算在一口锅里搅过勺子,不过她更多地是和小俏情投意合,跟紫云算不得什么情深意切的姐妹。她不能要求人家非得担着自己的身家性命。
此刻听到一句“对不住”,心瞬间坠到了肚子里,不由自主地往小长安酣睡的卧室看了一眼,想到这个小生命即将迎来灭顶之灾,再想到她的爱人陈嵩即将因真相浮出而蒙受耻辱。满心酸楚潮水般涌上鼻头,溃堤般流出双眼。
紫云想抓住梅虹的手,后者轻柔但坚定地躲开了,这个动作让紫云恨不得立刻碰死在桌角上。在来这里的路上,已经在内心痛骂了自己无数遍:
你恼怒的不是疯子要害人,而是他要背弃你!
如果不是你说出隐情,就不会有这样手刃亲夫的人伦惨剧!
你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祸水!
人家说最毒妇人心。说的就是你!
老天爷看透了你的心,也看透了疯子的心,所以借你自己的手杀了他。这是坏人杀坏人!
你是自己害了自己!
到最后她坦然了:我造的孽,我来还!
人如果愿意,可以还清一切债。
即便一贫如洗或者一无所长,也还有上苍赋予的最后一笔本钱。
看看梅虹凄然的表情,想到疯子一死,陈嵩夫妇和郭旭两口子最凶险的危机已经过去。小长安和小西都还可以在襁褓中继续安睡,不由暗暗感谢这一切无声消泯。即便代价是上苍拿她来堵住了溃口:
“姐姐你放心,知道你秘密的人。我已经把他杀了!”
话说的很轻,但在梅虹听来,却恍如霹雳。她转过脸来,愕然地看着紫云。刚才看到紫云衣服上的血,她做了种种猜想,就是不敢想这个柔弱的女子会杀人:
“你杀了谁?”
紫云终于撑不住,扑在梅虹怀里:
“疯子,是疯子,我把疯子杀了!”
她的第一声非常大,梅虹深恐她嚎啕大哭会惊醒使女,更怕使女不是走出来而是贴着门偷听,急忙伸手捂住紫云的嘴。与此同时,被这个消息震得魂飞魄散、头发倒竖。她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能下意识地将紫云搂在怀里,一手抚摸着她的后背,连声说不怕不怕,紫云不怕,姐姐在呢。
紫云哭得全身发抖,嘴巴埋在梅虹胸前,语无伦次地说了一大堆。梅红不能全部听清楚,但大致明白了事情的原委,知道紫云其实是祸端,一时又恨又怜又怕又惊,最后由不得地推开紫云,呆呆地坐在胡床上,任由紫云瘫在地上。
紫云哭了一场,别在心里的话都说了,感到心里轻快了很多。疯子死了,除了她和郭旭家的青玉,没人能向梅虹射暗箭了,而她是决计不给自己留一点这样作恶的机会了。在一切了结之前,还有很重要的一件事要说出来:
“姐姐,我知道你憎恶我,你现在就是杀了我,把我淹死在粪坑里,我也不会有一句怨言!我害了姐妹,杀了丈夫,死有余辜。不过你还有更紧要的事情要做。陈嵩大哥和郭旭大哥前几天被抓回来,现在就关在刺史府里。小俏姐姐在刘义真面前能说上话,你赶紧让她想办法,我怕再拖下去会夜长梦多。”
这一个惊雷,差点把梅虹击倒。
这一个月,她日夜想念陈嵩。每天晚上会在临睡前写一封短信给陈嵩,都不寄出,而是精心地藏在一个匣子里。她要等他回来后,躺在他怀里一封封地念给他听。在第一封信里,她隐隐地告诉他:我的心早就给了你,现在我的身子也准备好了。这一个多月,她每天都竖起耳朵听着大门外的响动,等着有马蹄声,有战靴踏上台阶的声音,有门环清脆叩击的声音。她会时不时地在心里暗暗地骂陈嵩:狠心的死东西,能有多忙呢?能有多远呢?就不能偷出一两天功夫,快马加鞭回来看我一眼么?而后又会在心里暗暗地骂自己:不懂事的死女人。男人在外面闯天下,岂是可以拖后腿的?你男人是大将军,你要祈祷他旗开得胜,不要总是用小心思牵绊他。给小长安喂奶或者哄他睡觉时,她会想到下一个孩子是她和陈嵩的。到这个小家伙出生的时候,小长安已经可以跑来跑去了;到了弟弟跑来跑去的时候,小长安就可以带他玩了。想着想着,她会笑出来。
一个多月很漫长,也不知道接下来还会等多久,听人家说到了冬天。汉人不舒展,匈奴人却很恣肆,就怕是战端一开,要持续到来年春夏时节才能休兵,自己的相思之苦、空房之恨。看来且长着呢。
她万万没料到陈嵩就在长安,就在离自己三里之遥的地方,更没想到他已经是阶下囚。联想到囚犯可能会遭遇的种种折磨虐待,再臆测陈郭二人凶险莫测的生死前景,不寒而栗、泪如雨下。
紫云也不安慰,站起来走到门口:
“姐姐,你不要这样,现在没人能帮你。只有靠你自己了。天快亮了,你要赶紧去找小俏姐姐!”
梅虹立刻收住声音,怔怔地看着紫云推开房门。一只脚跨过门槛:
“你要去哪里?”
紫云就保持着那种一脚在外一脚在内的样子:
“还能去哪?我要回家,疯子在家等我一起上路呢。”
这声音让梅虹毛骨悚然。她木愣愣地跟到门口,看着紫云轻飘飘地穿过月光飘洒的院子,梦游般地打开院门。她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紫云临出门前的回眸一笑。这一笑,好像瞬间化解了她和梅虹的恩怨,也瞬间把她还原为初次相见时那个了无心机的小丫头。
梅虹枯坐了一阵。突然意识到此刻正是长街上最空旷的时候,紫云孤身一人回去。万一遇到歹人怎么办。赶紧起身到门口,想把紫云追回来。可到了院外一看,街上空空荡荡,已经看不见紫云的影子,她没有去过疯子家,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追,也不敢只身去追,在寒风中犹豫了一阵,退回到院子里。
好不容易熬到太阳升起,给小长安把了尿,喂了奶,找到小被严严实实裹起来,自己匆匆吃了两口,吩咐使女去街上叫一辆车来,留下她看家,自己带着孩子单车去找小俏。她在路上整理了一下思绪,决心向小俏表明身份,否则这一团带血的乱麻如何理得清?
所以她见到小俏的第一句话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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