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1/1）

赵元朗听了这话，颓然瘫坐在椅子上，无力地说道：“是啊，这个身份虽不是我自己选择的，却会一辈子绑在我身上，永远都摆脱不了。”德妃没有再说话，可赵元朗感受到她温热的泪水滴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这个新年与往常没什么差别，祭祀先祖和五岳的大典依旧按部就班，一丝不乱地举行。齐帝坐在大殿之上微笑着接受各国使节的朝贺，皇后在后宫接见各家的命妇，似乎大家都忘了被禁足的德妃母子。正月初五，安王府来报，安王妃重病不治，于昨夜过世了。安王原本就默默无闻，不受重视，安王妃的父亲虽是国子监祭酒，可去年就已告老还乡了。再加上正是新年的时候，丧事便静悄悄地了了。

正月十六，正是复朝之日。群臣早已听闻了突厥遣使联姻一事，早朝时纷纷称赞齐帝英明神武，一向蛮横且远在草原的突厥人都主动遣使联姻修好。有几个心急的武将甚至已经开始盘算等两国联姻之后如何从突厥借兵攻打燕国和魏国。齐帝看着群臣兴奋地讨论着联姻的种种好处，面无表情地说道：“联姻一事虽是好事，可事发突然，齐国与突厥断绝往来已有好几年了，如今突厥突然示好，只怕另有隐情。还有这联姻的人选也甚是为难，虽说未婚配的皇子只有雍王一个，可雍王资质平庸，朕从未给予厚望，若是让他来联姻，第一怕他有了突厥这个后盾，生了不该有的心思。其次就算他没有这个心思，只怕突厥单于也不会让自己最心爱的女儿只做个王妃吧。”

此话一出，大殿之上的群臣立刻没了声音。他们都没料到齐帝竟将这层窗户纸捅破了。几个支持襄王或是陈王的大臣原本打算旁敲侧击地说几句好话，如今齐帝如此直接，他们反倒不好开口。就在一片鸦雀无声的时候，御史大夫陈正开口了：“陛下圣明。突厥此次遣使联姻，固然是因为这几年我齐国国力强盛，他们在边境上从未占到便宜。可依臣看来，还有一个原因，那便是想要借机插手国本之事。陛下有五子，四皇子早夭，雍王殿下刚一加冠便被外封到了雍城，可见陛下对殿下未有国本之意。可突厥使者却指名要雍王迎娶明月公主，只怕雍王未婚配不过是个借口，突厥单于许是看中了雍王资质平庸，想要联姻将他收为己用。陛下万不可中了突厥人的圈套。“

陈正说完，群臣更加噤若寒蝉。齐帝沉默了片刻，说道：“爱卿所言甚是。朕虽将雍王外封了，可他的母妃是朕的宠妃，这孩子又心性单纯，只怕突厥单于看中了这一点也不一定。只是突厥如今也甚为强大，我们与他们对抗，最多打个平手而已。若是他们联合了燕国或魏国，只怕我们的胜算不大。因此，这联姻一事，是势在必行。襄王和陈王比起雍王更得圣宠，且已经婚配，无论如何都不该是联姻的人选。如此看来，联姻一事，非雍王不可。”齐帝说罢，无奈地轻叹一声。

“除了雍王，还有安王。”陈正说道。听了这话，殿下群臣终于按捺不住七嘴八舌地反驳起来。这个说安王一向默默无闻，生母出身微贱，只怕突厥单于断不会同意。那个说还是襄王合适，他是嫡长子，身份自然比其他皇子更加贵重，突厥公主纵使做个侧室也不算委屈。甚至有人建议让襄王废了王妃，迎娶明月公主为正妃。襄王妃的父亲是丞相高庸，听了这话颇为激动地说了许多“齐国泱泱大国怎可为了与蛮夷联姻做出这种背信弃义之事”一类的话。

齐帝却沉默了许久，随后开口说道：“雍王御前失仪，忤逆圣意，废为庶人，从宗谱中除名。由安王迎娶突厥明月公主。只是安王妃新丧，须待安王守孝一年之后，再迎娶公主。”说罢，在群臣的面面相觑之中，齐帝退了朝。

齐帝下朝之后，来到了德妃的寝宫。早有太监宣过了圣旨，齐帝进屋时正看见德妃拉着赵元朗的手哭泣。二人见齐帝进来，连忙施礼。齐帝扶起德妃，眼中有些愧疚，可还未开口，德妃却拉着赵元朗跪下说道：“臣妾多谢陛下。”齐帝见德妃并无怪罪自己之意，这才稍微放松了些。他扶起二人，说道：“朕思来想去，这是唯一的办法。”随后又看着赵元朗说道：“朗儿，你莫要怪父皇。”赵元朗的声音有些沙哑：“儿臣明白，父皇这是在成全儿臣，儿臣感激还来不及，怎会怪罪父皇呢。”

齐帝见赵元朗如此，这才彻底放下心来。三人围坐，齐帝说道：“朕之前实在无法，只能让朗儿迎娶明月公主。谁知安王妃恰好在这时过世了，朕虽然伤心，但她也算是解了朕的燃眉之急。”齐帝顿了顿，又看着赵元朗说道：“朗儿，你是父皇的孩子，父皇虽然平日里不大管你，可心里是疼爱你的。这皇宫和雍王的身份于你而言，就是一道沉重的枷锁。如今父皇替你去了这道枷锁，你便可以遨游于天地之间，去过你想过的生活了。”齐帝说着，声音微微地颤抖起来，眼角也湿润了。

赵元朗起身，对齐帝跪下，磕了三个头，说道：“儿臣知道，自己资质平庸，不似其他几位皇兄那样争气，也从来未动过什么争权夺利的念头，只想和无忧长相厮守。今日父皇愿意成全儿臣，儿臣感激不尽。只是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父皇和母妃，”说着，眼中涌出泪来。德妃见了，强忍住眼泪，笑着说道：“傻孩子，有你父皇在，母妃的日子过得很好。你不用担心，和无忧在一起要好好的。”德妃的嘴角虽依然笑着，可眼泪却不自觉地滑落了。“你放心，你母妃有朕，不会有人欺负她的。你若是想她了，就叫无忧送你来看看她吧。”齐帝拉过德妃的手说道。赵元朗听了这话，稍稍放了些心，又直起身子郑重地向二人磕了三个头，说道：“父皇和母妃保重，儿臣就此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