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六章 我本鞑人(2/2)
可是,她正满心期盼,又听到他轻轻耳语:“青荷,师兄说得对,我一直在骗你。你酷似邶笛,勾起我对往昔刻骨的回忆。我追你求你,宠你疼你,只因你是师兄的爱女,只因我能按图索骥,能找到‘凤焰’。从前不敢直说,今日必须明言。伤情悔恨实多,怎能平添新怨?临别只有一言:我对你不住,你要忘了我。”
青荷站立不住,便欲滑倒:“阿龙,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阿龙却充耳不闻,将她横抱而起,摇摇晃晃走向泰格,口中喃喃低语:“去年冬时见,今时整一年。世事多变迁,喜笑生霜寒。镶月当空照,阴晴皆无缘。荷香不在畔,言笑再无欢。”
那一刻,放青荷下来,从未有过的苍白,席卷了他;从未有过的失败,蔓延了他;从未有过的无奈,击垮了他。
宇宙混沌,日月失光,万籁不响,万物不兴。
告别爱人,转过身去。一切茫茫皆不见,万籁俱寂更无声。
所有人呆立当场,时间静止,空间凝滞,万物沉丧。
忽然微风一吹,轻烟一扬,一道白影,快如闪电,飘到阿龙身旁。
阿龙还不曾回过神来,便听“啪”的一声脆响,分外响亮。
所有人震惊当场,所有人不可想象,却是嫦雯飞身扑了过去,奋起平生之力,甩出阿龙一个响亮的耳光。
阿龙从小到大,心志受苦,筋骨操劳,体肤挨饿,身心受迫,虽能动心忍性,虽能增益人所不能,却从未被人扇过耳光。
他被打得歪了歪头,正好无需对视嫦雯因愤怒变形的脸。他着实想象不到,理解不了,温文尔雅、蕙质兰心的嫦雯,爱她的小公主到了何种地步。
甚于她自己,甚于她夫君。
阿龙一声惨笑,侧过身去,更不回头,大踏步走出荔粤宫。
青荷痴痴呆呆看着爱人,看着他愈行愈远的背影。不,那不是背影。在他,是风轻云淡,是海阔天
空。在她,是阑珊寂寞,是呜咽听风。
刹那间,心如刀绞,肝肠寸断,万念俱灰。
刹那间,仇怨袭上心头,愤恨刻骨铭心。
可是,她再也支撑不住,瞬间倒地,彻底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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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蛰春雷起,**不分离。燕飞逦迤,鸳鸯更比翼。
南来春风暖,东山青草碧。幽荷探绿水,下有莲并蒂。
桃灼传馨香,杏红笑扶墙。着我新娘妆,嫁我有情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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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头戴紫金冠,身穿广袍,缓步走到近前。他的微笑,明如春日,喜如春雨,流如春水,畅如春风。温暖而和煦,相知而静好。
青荷大瞪着双眼,却什么都看不见。
一颗心更是狠狠一沉,如萧萧落日,如滚滚海潮。绝望之余,又生希冀,轻声相问:“阿龙,休书可曾写好?”
泰格闻言一震,更是一怔,轻轻相拥,轻轻相吻,满是宠溺:“香悦最爱说笑,若写休书,也该是你写给我。”
青荷对他的柔情蜜意,全然不信,却不深究,接口又问:“阿龙,你不写休书,难道是还想骗人骗己,修一把新婚桃木梳?”
泰格闻言一顿,又是一颤。他本是左手抱着她,方欲举起的右手,本想撩开她的盖头。事到如今,却瞬间停滞,惊在半空。
只一刹那,阳光布满俊颜,笑容再次回转:“香悦放心,正在做着,明日便好。”
青荷歪一歪头,淡然一笑,也不计较:“阿龙不必骗我,你不想做了,我也不想要了。”
话甫一出口,更觉冰寒袭体,不禁浑身战栗。
便是没有盖头,世界于她,也是一团黑暗,一片茫然。好在她擅长遐想:如意回云窗、花鸟拔步床、描金镶银椅、春水梨月帐,朦朦胧胧,影影绰绰,皆染一片红色。
去岁新婚,也是这般模样。
泰格知她心中所想,含笑帮她脱下繁冗的嫁衣,盖上轻柔和暖的锦被,把她紧紧抱在怀里。
青荷只觉无限温暖,心下稍安。
他一如既往,温温柔柔,轻怜密爱,体贴入微。
她昏昏沉沉,意识渐去,又是昏睡,又是沉迷。
梦中却无限冰寒,如同置身千年冰山,万古雪川。分不清去岁和今朝,辨不清梦境和虚幻。
她的寒热双毒尚未清除,丧子又丧夫,痛到极处,身心俱损,如今犹如置身坟墓,寒冷刻骨,视线逐渐模糊,光明渐行渐远,终于失去最后一缕暮光。
她冻瞎了双眼,什么都看不见,挣扎而出,又被丢进地狱。四周冷寂无声,无限恐惧,无限窒息。
黑暗混沌之中,她摸来摸去,只摸到一堵冰墙,只摸出两手血水。血水越积越深,她浸泡其中,无从心跳,不会呼吸。
成千上万的毒蛇血虫,无情噬咬。她面目全非,只剩煎熬。
噩梦之中,陡然惊醒,后背传来他均匀的呼吸,沉稳的心跳,温暖的话语:“香悦,睡得可好?还冷不冷?”
依然在他怀中,心下方安,刚欲松一口气,又生恐惧。
无论如何努力,终究逃不脱梦魇,与现实一丝不差的梦魇。
青荷终于能够开口,半晌方问:“阿龙,我这一觉,睡了多久?”
泰格闻言心跳慢了数拍:“香悦放心,这次不过七日。我每日运功为你排毒,总有一日,你会完好如初。”
运功?轩辕神功?
青荷一颗心如同被蝎蛰一般剧痛:“我不光眼瞎,心更瞎。泰哥哥虽与阿龙相像,我也不该混为一谈。”
口中再不多言,心中一目了然:“疼我爱我的,自始至终都是泰哥哥,从来不是阿龙。”
奋力睁开双眼,却只见一片黑暗,按捺着酸疼的泪腺,低声说道:“泰哥哥,我想见见母亲。”
泰格沉默良久,方才轻轻开口:“阿悦,现在已是深夜,宫里早已下锁。”
青荷闻言一惊:“是了,叔医前两日亲口说过:我寒毒未清,不幸小产,又终日闷闷不乐,是尔血脉不畅,不仅身心受损,更是瞎掉双眼,难以复明,以至于颠倒晨昏。”
一个转念,又轻声说:“我的眼睛,别告诉父君。”
阿龙,父君若知你这般害我,上天入地都不会让你苟活。
泰哥哥,炎凉的世态,从来没有意外。人若落难,多少人会落井下石,乘人之危?父君若知你无力回天,也许会迁怒于你,没有父君宠信,你要面对多少小人?
泰格温存至极:“香悦,别担心,相信我。眼睛总会复原,光明总会重现。”
泰格很温暖,青荷心念着阿龙,更觉心灰意冷,心下重重一沉,如同不闻,迷迷糊糊继续前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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