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今日万更(1/2)
两人一时惊讶,家主怎么知道的?不过看她的神色,千肃风、莫千韵两人也不再问,各自握着手中的杯盏没再说话。
陈曦静了静,又拿起手边的茶盏倒了满杯的茶水,颇有些饮酒的姿态,仰头一饮而尽,随后又重重地放下了手中的杯子。
其实恢复记忆后她就有了心理准备,陈家的事涉及到很多人,她不是没有怀疑过宠溺自己的荣姨和自己看作兄长的轩辕皓晨,她多想把所有的罪名都归结到轩辕褚身上去,可自从轩辕璃醒来,她就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轩辕璃对她的保护太过周密。
临行前的几日,他日日到自己的住处,除去想要见到她的原因,他也是在确认她的安全,他似乎在防范什么。
她想起刚来到这个世上时见到的荣姨、想起千肃风提到的轩辕皓晨试图用婚事留住轩辕璃,还有旧时的记忆明明白白地告诉自己,当年襄城的刺杀,她只不过是引出轩辕璃的诱饵。
是她一直自私,其实自他们出发来雍城起,她心中就已经有了这个念头。只是她一直不敢去怀疑轩辕皓晨,她不愿相信轩辕皓晨会是这一切的源头。
她不愿相信幼时自己身边的人会是这个样子,不愿意相信自己看做亲人对待的人,居然亲手葬送了自己的家人。直到如今来到雍城,找到了证据,找到了让她死心的证据。
她怎么会不知道,过去的都过去了,从这刻起,她必须彻底地与过去的轩辕皓晨告别。
身边的千肃风也察觉到她心情的沉闷,只简单地把今日的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他们都明白,自从他们选择了查明真相的那时起,往后的每走一步都可能是伤害,他们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哎,这是什么?”莫千韵已经嬉笑着一把抓过桌上的包裹来,包裹上用银线绣出几丝兰草来,还用绸带打了双环的结。
“啧啧,肃风,我们去忙活半天,公子却不知惹了那家姑娘,瞧瞧,人家连定情信物都送了。”
陈曦失笑:“一些乳糖果子罢了,打开吃罢,在雍城可是买不到这些。不过,记得给我留下一半,别贪嘴。”
莫千韵才不会客气,直接就解开了打好的结。
经过莫千韵一打岔,方才的沉闷也散了开来,事情已经发生,剩下的就是想着如何去面对了,怨天尤人可是没有一丝用处。
“千韵,我们需快些回京都了。”陈曦冷静的道。
莫千韵已经打开了包裹,信手拈了自己喜欢的口味剥开了糖纸:“怎么?急着回京都?”
陈曦顿了顿,看着面前孩子般的少年,沉声说道:“方才王爷派人带来了消息,说是莫叔身体有恙,千韵,我们需尽快回去。”
莫千韵吃糖的动作一顿,一双桃花目几乎在瞬间紧缩了缩,心脏突地一跳,他突然又侧过头去,还没等陈曦看清又紧接着转了回来,身体的弧度依旧伶俐而风雅,潇洒地往旁边的扶手上侧靠着,单手一扬,顺利地把手中的糖果投到嘴里:“这事啊,放心,老头子……他不会有事的。”
陈曦听出了他话中的宽慰意思,千韵是莫叔一手带出来的,本事又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莫叔的身体日日垮掉,他不会不清楚。
陈曦心中滋生出愧疚来,她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坚定地道:“赵岩既然已经说了实情,我们来这里的目的也就达到了,准备吧,我们回京都。”
莫千韵靠着的身体又是一僵,声音已经是一片沉稳,轻声清冷:“不,家主,我们此时回去不妥。”
“此时正是需要情报来往的时候,而王爷那里,据我们所知,王爷虽已带兵前来,轩辕皓晨却并未放权。边境若安定下来,楼上的那位,不可能没有动静,恐怕过不了多久战事即起,而边疆几个城池的存亡都在这场战役中。”
他话语一顿,看着陈曦道:“家主,我们应该去襄城,找璃王爷。”
我们应该去,而不是我们要去。
陈曦明白他的意思,这个时候,陈家虽已落败,往些年的情报路线到底还是在的,轩辕璃手下的势力还在巩固中,她能加入对轩辕璃必定是有帮助。
可是,她若是去了,京都莫叔还病着,除此之外,轩辕璃那边又该怎么办?
她已经决定了与轩辕皓晨断绝了过往,再见面时,他就是对自己有灭门之仇的敌人,那么轩辕璃呢?
她若是去寻他,岂不是逼着他与自己的兄长为敌。
若是她猜测的没错,轩辕璃已经知道了当年襄城的行动是轩辕皓晨下的手,可他却并未挑明。
兄弟之情吗?可他的兄弟雇了杀手想要杀了他。那么他现在到底又是什么意思?
可他们若是不去,轩辕璃时隔多年重掌军权,免不得有些困难。方才信中他还提到自己遇到了麻烦,想要陈家的势力帮忙。虽然肃风得到的消息是璃王爷的军营中一切都好,襄城也已经安定下来。可到底,一看到信中他说了有困难需要陈家的帮助,没有亲眼看他安定下来,她还是放心不下。
心中的天平已经倾向于去襄城。
若是去襄城,这样耽搁下来,莫叔那里又会是什么情况?
陈曦沉声道:“千韵,你先回……”
还不等她说完,莫千韵直接摆手打断了她的话:“一起去!”
陈曦默然,看着面前少年眼神中的坚定,最终颔首同意了。
千肃风淡淡开口,声音清冷:“那就明日午时出发,明日一早我与千韵再去会会赵岩,把他的势力稳定下来,最好是把他的势力收到咱们手中,也免的日后留下祸患。”
其余二人皆是认同。
比武场上一片热血沸腾,这场外的人也各自忙碌着,可屋外再怎么闹腾,似乎与这屋中的人也没有丝毫关系,虽然这些乱子都是他挑起的。
二楼的上好厢房内,一红衣美人斜靠在卧榻上,红衣墨发,在未开窗子的室内显得格外的妖冶,那人白的近乎缺了血色的修长玉指把玩着手中一个朱红色的精致瓷瓶,在他的面前,还排着十几个各色的同样精致的小瓶子,或青瓷或白瓷,多种色泽各有不同,但都艳丽非常,却又如卧榻上的人一样,淬了剧毒。
“风行。”
屋内的人唤了一声,声音很低,门外一袭黑衣的风行已经进来。
卧榻上的人慵懒开口,连声音都染了三分暗哑,更显出些低沉魅惑来:“本宫的猎物怎么样了?”
他一开口询问,风行便知自家主子说的是楼下那伙人。
“主上,陈公子身边的两位,今日一早便去了赵岩府上,至于陈公子,属下并未见他出门。”
慕容炎珏背对着风行,依旧把玩着手中的瓷瓶,又时不时看看面前的几个瓶子,细细地挑选着:“知道了,下去吧。”
风行却并未离开:“主上,自昨日主上遇到的那人走了后,影卫发现,茶楼附近似乎藏了陌生人,对方的身手与影卫相当,目前还未查明对方是什么身份。”
榻上那人依旧慵懒至极,似笑非笑道:“嗯,随他们去,吩咐下去,不必与他们碰面,只当是不知道即可。”
影卫察觉到了,他自然也早就知道了,昨日那人离去,晚上便有两人守在了客栈附近。他伸手轻抚着掌心的朱红色瓷瓶,光滑细腻的触觉就如那日指尖上她细嫩平滑的皮肤,慕容炎珏笑着莫测:“不愧是本宫看上的猎物,本宫倒要看看他有多重视你。他若真是动了心,你说,本宫要拿你怎么办?”
他又吩咐道:“风行,一会儿派几个影卫去大元军中,一个时辰后,杀几个士兵,记住,手段要狠,务必要引出轩辕璃。”
作战之前去杀敌方几个士兵是毫无益处的,一来是杀伤力不够,二来对于孤身入军营的自己人也太过危险。可风行从不会违背慕容炎珏的意思,也从不会追问任何缘由,他只需奉命行事。
“下楼时置办下桌椅,哦,对了,把带来了醉云摆上罢,本宫的猎物会喜欢的,游戏……也该开始了。”
风行冷眉微蹙,醉云是自家主子亲自酿制的酒,主上只有在心情极好时才会亲自动手,这酿酒的方式似乎是与自己从未谋面的主子的生母有关。
风行抬头时正巧看到慕容炎珏嘴角的笑意,这样的笑风行并不是没有见过。风行知道,自家主子现在的心情不错,他便不再说什么。
风行按照慕容炎珏的吩咐下去了,安排桌位的事容易。但一个时辰赶到敌方军营,并不是什么易事,他需赶快吩咐下去,派出的影卫还需再谋划一番。
风行退了下去,红色蛟珠纱帐布置的屋中又重归寂静。屋门重新关上,室外的光也不敢进屋中半寸,只能止步在门外。屋中的一切都似隐在浓雾中,只是,谁都看得出来这雾中透着丝丝血腥,却并未有人清楚这其中又参了几分算计。
慕容炎珏眸子更幽深了些,他似是终于选定了手中朱红色的瓷瓶,慵懒地从卧榻上撑起身体,如火如血的妖冶袍子的一角,随着主人的动作似流动的冥火,服帖而又张扬地滑落在地上的绒毯上,深沉的红色流动之间更显出些欲色来,催动人心底深处潜藏的欲念。
慕容炎珏唇角斜勾,如开在冥河彼岸的引灵花,本身就带了无边的黑暗。
他指尖轻轻地打在手中的瓷瓶上,顺手扯过一旁的红绸带随意地挽了一头墨发,把瓷瓶小心的收进袖口的口袋,下了楼来。
“陈兄,出来饮一杯如何?”他并不敲门,直接站在堂中喊着。
陈曦正在屋内试着调内息,近些日子,医毒方面有千韵指引着,武功修为方面又有肃风亲自看着,专门选了些适合她的武功路数,这样下来,她的修为在初学者中已经是进步神速了,可她清楚自己的斤两。
初学者再快的进度,到了慕容炎珏这类的高手面前也瞬间显得毫无用处,这使她非常郁闷,她甚至察觉不到他的存在,即使是平日里,他的步伐都是静寂无声的,像极了丛林中的某种动物。
对于慕容炎珏,陈曦一直都抱着提防的态度,即便是深陷他的童年遭遇,可陈曦也明白,他依旧危险的很,不论是挑动边境动乱的手段,还是与自己的接近。
这几日陈曦也看出来了,当初他们答应住进客栈是为了接近他、探查他,而他何曾不也是在探查自己?
所以,无论是出于他们两者的立场,还是两者的性格处事,他们都注定不是一路的人。
陈曦收拾了行礼,打好自己的包裹,准备着中午的出行,她并不想回话。
房门外声音又起:“陈兄?莫不是昨日累着了,昨日的事也怪不得我。陈兄若是服帖些,我又怎舍得陈兄受苦,再说了……”他的声音并不低,且说话隐晦不定,出言又是暗带讥讽,陈曦听他说话越发离谱,也打开门来,面带郁色:“平日倒是没有发现言兄如此多话。”
慕容炎珏看她出来,只幽幽笑着,淡紫色的眸子毫不掩饰地盯在她身上:“陈兄若是想了解我,我倒是可以委屈自己,满足陈兄的好奇心,毕竟,陈兄可是第一个发现我的秘密还活着的人。我总是要特殊对待的。”
陈曦听他依旧与自己打趣,遂也不管他,欲掩了门去,今日他们就要走了,她表现得越正常才更加有利。原本她打算多少摸索些他的情况,可如今陈曦不得不承认,他依旧危险,她却有些不知所措了,这断不是什么好现象。
虽然家仇尚未得报,可她明白,自己既然放不下轩辕璃,也决定了暂时回到他身边,自己与面前的人就终究是敌人。而慕容炎珏,不管他为何会对自己坦诚当年的事,他们终究是各怀算计。
明面上的口头官司,背地里的打探暗访才是他们对彼此的手段。她会用尽全力,而他,也绝不会手软。
慕容炎珏也不拦她,说话得语气却突然变了:“可惜了,本来是打算再与陈兄讲些故事,可我看陈兄并没有什么兴趣。也罢,大元京都是否太平,与我这外人又有什么关系。”
话音未落,还未掩上的门又打开来:“午时未至,既然是言兄相邀,总归我也闲来无事,饮酒一杯也好。言兄请。”陈曦面上带笑的出来,出口得话极为顺畅,却也露出些不忿与讥讽来。与你无关?只怕是与你关系大了去了。
她大步走来的动作惹得他想发笑,他便真笑了,红衣墨发,笑靥如妖,他也不再多话,悠悠然抬了手,做出恭请的动作,领着陈曦进了客栈的后院。
出了中堂再绕出去正是那一日她见他吹奏埙曲的地方,陈曦平日里并不来后院,此时才觉得院子比自己投过窗看到的还要空旷。也不知何处起的风,树叶沙沙作响,那日凄凉的乐音似又起了,伴着这院中的池水,正是如水滴漏,不知是润了谁的心思。
酒局是早已备下的,正位于这颗有些年头的树下,旁边即是前楼通往后院的雅道,那日陈曦并未注意,平日里因着慕容炎珏常在后院,自己也就只在前楼客栈活动,今日静下来,这后院倒是别有一番风采。
用于连通前后两处的径道用细细的白色石子铺了地面,小径边的栅栏竟然用红木制成,上面的刻纹或是花鸟虫鱼或是辟谷幽草,雅致非常,相比着前院,这后院更是隐晦的华丽与风趣,更显出些境外的寂静来。
只是,寻常客栈绝不会有如此雅趣。
陈曦收回心思,今日午时他们就需离开,等会儿她要找机会脱身。
慕容炎珏一手把着广袖,动作极为优雅的倒了两杯酒,像是丝毫没看出她眼中的防备与巡视,伸手递了其中一个过来:“陈兄可喜欢这处院子?”
陈曦接了酒,淡淡道:“苍树流水,淡雅楼阁,美景自然是喜欢得,可这处美虽美,却并不属于我,今日托了言兄的福,观赏一番也全当是我长长见识。”
慕容炎珏施施然地看着她:“不属于?何为不属于?这世间的物件又有哪个是真正属于谁的?”
他嗤笑一声,带着陈曦看不懂的讥讽:“只不过胜利者的话总是被大多数人所信服罢了,失败者说话得机会只怕是不多。”
陈曦望着他,微怔了怔,同样讥笑道:“也是,这个道理,言兄终归比我清楚。”
可不是吗,他的所作所为不就是在争、在夺吗?只不过,普通人看上的是一处宅院或者是糊口的吃食,而他夺得是天下罢了。其实并未有什么不同。
回想这些日子的来往,她突然觉得心中有些凄然。她,也在他的算计之内吧?
慕容炎珏看着她的神色:“世人大多追随钱财富贵、家世祥和,你呢?陈兄想要的是什么?”
陈曦讪笑几声,举杯饮尽了杯中的酒,“恐怕让言兄失望了,我也是世俗人,钱财富贵自然是我喜欢的。毕竟,有钱能使鬼推磨不是?”
慕容炎珏轻笑着:“也许吧。”他知道她不会对他说实话。
慕容炎珏看着她抬头饮下酒水的模样,突然就想起了那日两人在屋檐上靠背站立的场景,她就像是天空中的那轮冷月,清冷,却点缀了整个夜空。
他突然想知道,这层清冷外壳下又是怎样的面孔呢?
他再次扯了宽袖,伸手拿过陈曦的酒杯,放在桌面时,素手在上面一过,又倒上了酒,一切动作都如行云流水,转眼就又标志而又优雅地放在了陈曦面前。
陈曦瞧了瞧他,侧目随意地笑了笑,她虽然随意惯了,但是对上他,她总要多留点心思,方才慕容炎珏手上的小动作也落在了眼中。
她依旧轻笑着,取了面前的酒盏,递到唇角,只觉酒香扑鼻,杯中的液体,淡淡的酒香并没有平日里酒水的辛辣刺激,绝对是上好的佳酿。
只可惜,这酒中参杂了一丝腥味,极其微弱的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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