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累惨了(2/2)
“童儿,你先…别。”
时童看着那氛围,心口“咚”地一下,大巫祝话还没有说完,她已经拨开了人群,刹那间只觉得一盆冰水从头顶淋到了脚底,喉口更是有一团血腥之气缭绕,咽不下去吐不出来,“小…我,我的…小宝。”
昏迷不醒的小宝,半张脸被撕扯了下来,血肉模糊之中齿骨清晰,血侵染了她半身衣裙,红酥儿在她胸口趴着,扭头看了看时童,一下子窜回来,在她肩头,蹭蹭时童的脸,似乎在道歉。
“哎,孩子命还在。”
“嗯。”脸没了,半张脸没了。
她可是个姑娘啊…
时童蹲下来,一伸手,大巫祝眨了眨眼睛,眯开雾气,将骨针和羊肠线给了她,“先上些药在缝,尽量…”尽量好看些,大巫祝怎么也说不出来。
帐内,突然变得很安静,气压低的可怕。
时童给小宝处理着伤口,围着的人渐渐散开,没有什么悲伤情绪,但大家还是有些许难忍。
“怎么回事。”
“她太贪玩。”墨旸这么说着,可是口气却是无奈,“许是好奇吧。”
“那只东西呢?”
“就在背后的林子里,被你的小蛇咬了,跑了已经。”
红酥儿已经钻回到时童的衣服里去了,它似乎也受了伤,“红酥儿。”
小蛇察觉到主子在叫她,又慢悠悠地从领子口爬出来,“师叔,红酥儿受了伤。”
“来咯,小蛇蛇来~”大巫祝一摊手,红酥儿乖巧地缠着他的手换了个地方。
时童缝的十分小心,针脚细地不能再细,她缝了很久,弥嘉誉就在一旁,数了五十针后,没再敢数下去。
伤疤…会随着人长大而长大。
“看你以后还喜欢凑热闹。”缝好伤口后,时童说了这么一句,墨旸看到昏迷不醒的小宝,翘了翘嘴角,眼睫煽动,醒了。
脸被抓伤之余,小宝被甩出去受到了重创,内伤外伤都得养上很久。
时童显得有些精神不振,那兽王逃开,但是百兽仍旧围在这里,这就代表着,它还会回来,而那位操控兽王的人,还在关注着这边。“十袋怎么说。”
“红酥儿。”
“果然。”
百草魔物,红酥儿,闻名天下。
也是,能让那等凶悍的家伙在被咬了一口后逃窜的蛇,御兽之人怎会不想要,她早该想到了。
“怪我。”可她…还是将红酥儿给了小宝,以为可以保护她,结果却害了她。
“此事…只能怪那人。”墨旸坐下来,变戏法一样地变出了一坛酒,桌上本就有些食物,她忙活了许久,不,应该是大家都忙活了许久,都有些饿意。
时童瞧了墨旸一样,“今日不喝。”
“命还在,以太之初一的医术,伤疤而已。”
“伤疤可消,伤了肌骨,纵然好全了,她的脸也…”左右不对称,那便是毁容,时童头往下又低了几许,墨旸不知再要怎么开口,只好往她的碗里夹了些菜,“你还小,兴许能找到正骨的法子。”
“嗯。”细不可闻的一声。
时童最后也没有吃些什么东西,渴了些温吞的姜茶定了定心神。
“我给你弹一首吧。”弥嘉誉留在帐内无事,从背上拿下琴来开始弹曲。
清心静气的一首曲子,五弦弟子的天赋,琴音能够化作一股力量直入人脑中,操纵着他们的情绪,可时童本也没有多大情绪。
弥嘉誉看到她的神情,却是脸色不怎么好看。
他们相识不算久,但脾气却是相互了解了个透彻,他总被时童压过一头的原因很简单,就像时童说的,惧怕。可从一开始的惧怕到后来看着这个小姑娘谈笑之间步步为营,变成了敬佩。
谈笑之间的时童,是在算计,算计着谁又要入她的君子翁。
可不再谈笑的时童呢?
除却人后她喜欢面无表情的待着,说是那样不费力气些,但此时…还未到人后。
那便是可怕了。
弥嘉誉无法猜测时童要做什么,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御兽的兽王和新人这两个之中,必然会有一个会倒霉,至于另一个会不会,全看最后能不能哄好时童。
红酥儿沿着桌角往上爬,最后盘子时童脑袋旁边,昂着头吐了吐蛇信子。
时童“刷”地抬头,笑了。
“师叔,云前辈,红酥儿能带路。”
云不归立刻唤来了风行牛,“我便不同去了。”大巫祝示意了一下地上还有些外伤不重但是昏迷不醒的人。
时童点点头,起身之际,弥嘉誉也收拾了自己的琴,“我先回五弦。”
“好。”
墨旸则是早已经站在了时童身侧,此事发生之时,云不归脸色就没有好过,纳新出事,他这位天行使者回去后可是要背些责任的。
临出魄脉营地之时,风诗雨回来将天行令换给了墨旸,“小宝还好么?”
“无性命之忧。”
风诗雨沉默了片刻,“墨衣门有一种药墨,我明日给你送些来。”
时童摇了摇头,“无碍。”
不承情,风诗雨也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权当替师妹送的。”
“收下吧。”
白墨,可入药,药成有生肌之效,肉眼可见。这墨在墨衣的手里,无非是在一些深底色的物件上上色用,日久弥新,经年不退的白墨很多文人都愿意花万两黄金去求一两。
可惜…这墨稀缺就稀缺在,它出现不定。
水中也可,峭壁上也可,而且难寻。
墨旸手里其实也有,他早已经想到,不过此时墨衣想同时童有些牵扯,他也不好从中阻挠。
“多谢执笔。”
“无妨无妨,那,诗雨先告辞了。”
经此一遭,各门各派之内都必然有些人心惶惶,弟子级以上的门派理事,理当回去处理。
时童摊手,红酥儿往西南一处昂头,蛇信子一吐,便飞了出去。
“走。”墨旸二话未说,揽过时童的腰,臂力一紧,将人带飞起来追着快如闪电一般的红光,就在此刻,墨旸明白了为何那人想要这条蛇。
兽王虽凶蛮,但一条红酥儿,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且似乎如同风行牛一般,这蛇颇具人性。
天下之大,奇人异事之外,还有奇珍异宝,红酥儿虽不是物件,但当得起珍宝两字,与风行牛一般,无比珍贵。
西南林子,静谧的让人毛骨悚然,鸟雀之鸣如同都被吸走一般,行走在林子里,只有时童墨旸以及身后属下脚踩枯枝落叶的声音。
“咔嚓咔嚓”一声接着一声之后,所有人脚步一顿。
血腥,不用红酥儿指路就能够闻到的浓重的血腥气,时童鼻尖小动,往西边微微转动,扭头就看见了树干之上滴滴血迹以及一直往前一路的爪痕。
“这里。”但时童所指的方向,却是另一边。
墨旸疑惑,“怎么。”
“我看过那些被撕裂的尸体,爪力之处的两肩皮肤上的伤口很大,那只兽王的爪子应该不是尖细的,这边树干上的爪痕,更像是猴子或者…鹰。”
“看来…我们还在被监视着。”
“对方能御百兽,这林子里虽然没有鸟鸣,但是偶尔还是能够看到树枝微微晃动的。”
时童和墨旸脚步一转,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红酥儿蛇信子的放下。
“你这蛇…”墨旸很想说,比狗好使,可想了想,有些掉这蛇的身价,便掐了自己之后的话。
“比狗好使。”
“咳咳咳。”身后的鬼鹤和云领都是忍不住的咳嗽,这时童当真是够直落。
红酥儿像是听懂了一般,扭头对着时童亮出了利齿,“嗯?”时童一声吓呼,红酥儿就萎靡了下去,“好好带路。”
墨旸眸中神色闪过惊异,当真是通人性的蛇?
眼瞧着,林子就要被他们走穿,可人和兽都没有发现,时童知道,他们已经跑了,纵然红酥儿追的到,但对方也能够跑得掉。
“他的目的就是红酥儿,百兽不散,应当是势在必得。”墨旸言外之意,就是等。
“让御兽门人将百兽散去,我会让红酥儿帮忙。”
“云前辈。”
风行牛从不远处托着云不归慢慢出现,“找到些线索。”他手里抓只一只兽爪,血留下来,竟然是漆黑的。“小蛇儿可真毒啊。”
“不是黑熊,这掌…”
“像不像人的?”
“兽人!?”
云不归点头又摇了摇头,“只是传说,兴许那御兽之人中了蛇毒肿成这样的。”
“红酥儿的蛇毒由它自己喜欢而定,倒是不无可能。但这掌虽然像人,但,我敢肯定不是人的。”
“你是学这个的,你说不是,那它便是那兽王的手掌了,兽人出世的话,我今日便要回天行复命了。纳新要强行中止。”
“前辈。”时童突然开口,“前辈是否知道一些兽人的秘辛。”
云不归点头,“知道是知晓些,但…未得到天行首肯,我不可透漏,兴许你们自己查查门派里的典籍能够查到些。”
“例如,御兽门的?”时童一点就通。
云不归一笑,“术业有专攻不是么?我这便回了,墨旸,之后的事,便由你这位天官代劳,这是天行使者令,兽人之事非同小可,天行但有回复,再来之时,恐怕就不止我一人了,此事你当知会另外八门。”
“是,前辈。”
众人恭送云不归离去,也就一个低头瞬间,他人和牛都已经消失不见。
“先回营地,立刻疏散人。”
“好。”
时童和墨旸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一只兽爪,十袋眼瞧着此事瞒不住,最后还是选择了交代。
“确是兽人。”
“胡闹!”
“十袋,兹事体大为何擅自决断,兽人出世必然有异动,何苦弄得今日田地。”
各门各派皆有损伤,掌事之人此时都有些情绪激动,不过时童略加打听了,年轻一辈较为杰出的子弟,无一受损。
“哼,当年百草红蛇现世,诸位为何不如此警告百草门。”
时童翻了个白眼,“我们乐意被自家蛇咬,你管得着么?”
“童儿。”
“你,黄口小儿,你可知当年你怀中那条蛇的蛇口之下,丧生过多少人命。”
时童起身,“莫欺我年幼,你身为十袋,而我为百草少巫祝,本是同辈,无非我天赋比你高些不用倚老卖老…”
“放肆,你当我御兽…”
“御兽的诸位,我且奉劝你们对童儿客气点,她左侍受伤一事,少巫祝还怀恨在心。”弥嘉誉温和出言,笑里藏刀。
经他提醒,所有人都警觉起来,时童的元毒体,发之百里无生。
“十袋,红酥儿蛇口之下九十九条人命,八十一出自百草,而这八十一之中,超过一半是因为你御兽贪心不足前来抢夺造成的,我虽年纪小,但我懂事啊。”
“胡说八道,当年明是御兽先发现的红蛇,是你百草插足在后。”
“你是在说先来后到么?”时童挑眉,“太之初一的眼睛,可就是因为它瞎了一只,你御兽先发现的?在哪?”
“哼,你门中自编,说出来不足信服。”
时童“哦~”了一声,“所以你御兽怀恨在心,闹出今日之事,拖其余六大门派下水!?”
“你,血口喷人。”
“小辈闭嘴。”时童刮了跳出来的一个少女一眼,吓得御兽门人皆是一抖。
她今日不出了心头的气,必然是不会简单放过御兽,连阴阳门人都知道,这会子不如顺了时童心意,否则…御兽下场,必然凄惨。
“此事,御兽却该给诸位一个交代。”阴阳司命站出来,手里拿着八卦盘,“小巫祝。”
小巫祝?这个称呼倒是有趣。时童被这么一叫,倒是神色好了些,阴阳司命朝着她微微点头,“天象异变,不日天行必然会下令,御兽门的责罚不会轻,但当务之急,是追查兽人和那御兽之人的下落。”
“阴阳司命不愧是明事理之人,可比有些老家伙可爱地多。”
阴阳司命笑意盈盈,“御兽折损不轻,必然也有些委屈,小巫祝不如…此事了了再去算账。”
“也罢。”时童,还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孩子。
墨旸将视线从她身上挪开,拿出了天行使者令,“墨旸代行使者之职,云前辈离开之时有所交代,御兽门将兽人之事讲清楚,纳新就此结束,各门各派迅速离开猎场,此地需得派人封锁,事关暮云洲京都所有人的安危,九门要与暮云洲皇室合作,护百姓周全,倾力调查兽人下落。”
“谨遵天行之令。”
“新门人入门之事暂搁,不过若有大能者,能在此次事宜之中建设一番,天行必然也会嘉奖,诸位莫忘了,天行今年同样也有纳新名额。”
天行纳新,此事不提,所有人都忘了。
包括这会子坐在风行牛上匆忙赶回天行的云不归。
“哎,我这猪脑子。”
散场之时,风诗雨的马车拦住了时童和墨旸马车,“这个,给小宝。墨衣便宿在礼部尚书府上,童儿若是得空可来寻…哎,你必然没空,此事稍缓,我带酒去时府找你。”
“好。”时童接过白墨,露出了今日第一个真心的笑意。
小宝躺在车上,咕噜噜地转着眼珠子,她这口不能言的日子兴许要过上许久。
“这说不得话事小,吃不得东西可怎么办。”
时童哀婉地说着,看到了小宝努力睁大的眼睛,佯装生气,“白墨入药之后,我涂在你脸上,不出三日便能让你的肉长回来,下颚骨复原慢些,而且还缺损了,咬合自然不能,只能吃些流食,你切记莫要贪嘴,不然日后我若要修复,因你贪食让骨头修复变困难,我便禁了你的食,还有少说话…”
小宝今日才知道,小姐不是不爱说话,只是不爱说些没必要的话。
这一路从京郊外皇家猎场到时府,时童一刻未停,便是说了一路,交代了一路,责备了一路,就在这些话语里,小宝感受到了时童的心疼。
小宝真是觉得自己三生有幸修了八辈子功德,她必然是救过什么要紧的菩萨一命,今生才遇见了这么个主子。
时童今日,又是累惨了。
时府大门照开着,猎场出事,时博后早早回了府,几人刚下车,他便殷切地迎了上来,“恭迎殿下。童儿,可有受伤。”
消息传得很快,猎场的封锁也下去了,时童摇摇头,吩咐着抬小宝的人轻些。“这是…”
“护驾有功。”时童看了墨旸一眼,开口道。
墨旸很是配合地点了点头,时博后一个“这样啊~”的表情,“快快快,将人安置好去。”
“就去冬荷居吧,我自己是行医之人,不用怎么安置了。”
“殿下可有受伤?”
“本宫无事,时将军,除却本宫,明日墓归与阴阳两门在京门人都将借宿时府,不便之处多家海涵。”
时博后愕然,但三大门派在时府住下,这可是荣耀,他自然不会拒绝,“下官的荣幸。”
“嗯,这是九门规矩,毕竟两门新弟子出自时府。还要恭喜大人了。”
“不不不,是孩子们自己争气,奥,那…百草。”
时童开口,“我师叔府上。”
“对对对我倒忘记了,神医府邸就在京中,那,殿下请入府吧,下官已经在正堂设了晚宴,殿下…”
“嗯。走吧。”
今日墨旸倒是没有拒绝时博后的邀请,不过这晚宴,时童也是到了场,同在的还有葛馨怜母女三人,以及三房一众,时婉时崇。
加上时童和墨旸,一桌九人竟有些拥挤。
好在时蜜还小,葛馨怜抱在怀里,又空出一个位子的地方,众人坐散了些,才开始动筷子。
“今日设宴一来是承蒙殿下不弃,下榻时府,二则,我的两个,哦,不不不,我的三个女儿都是争气,如今…你们各入九门,为父深感荣耀啊。来,这一杯,爹敬你们。”
“爹爹,不敢…还是得女儿们敬您,若非有您,也没有女儿们的今日,妹妹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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