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池中鲤 不变（1/2）

骑常侍在前朝算得上是皇帝的近臣，相当于皇帝的中侍官，本朝在设三省六部的同时加设内阁，如散骑常侍这般类似顾问的官职便无实权，成为京官中地地道道的散官。好在张廷玉性子散淡，在稷下学宫读书时喜好黄老，对官职一事不甚上心。明明自己是老师的首徒，但与其他师弟们比起来，自己升官的速度却是最慢。

张廷玉并不着急，每日写字读书，遇到不懂问题便请教恩师，无事时便与师弟师妹们逛逛京城夜市，或者去京郊踏春。那段日子张廷玉至今回想起来，嘴角不禁微微上翘。可是好景不长，北人党失势。北人党官员或贬为庶民或贬谪边疆或依附华族。依附华族的侥幸保下性命，活着也不过是给人家当狗，不愿依附南人华族的，要么被政敌暗杀在回乡或赴任路上，要么老死在边疆。

先帝寒了北人党的心。当时天下寒族士子之所以云集北骊，大多是希冀遭到华族抛弃的先帝有朝一日建立新朝，他们可以一展胸中抱负。读书人说到底还是为了那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而活着。可是先帝抛弃了北人的寒族士子，他视他们为洪水猛兽。

当年支持他的北骊将种豪阀咒骂着回到北骊拒绝朝廷的管辖，有幸活着回到北骊的寒族士子大多心灰意冷再不愿回到南方做官。所以大魏恩科开始二十余载，朝堂中寒族士子越来越多，可是出身北骊的却少之又少。

即使张廷玉成为寒族士子领袖，但他仍然觉得自己是孤独的，因为他知道自己不过是皇帝推出来的旗帜，一旦自己反对皇帝，好不容易维系起来的士子集团就会瓦解。

张廷玉至今不明白为什么老师最后选择了自己。老师离开京城时，他去与老师送别。老师行李简单，一匹瘦马两箱书籍。老师并没有说他的谋划，但张廷玉知道自己的任务，他要做老师的内应，支持北骊支持天下的寒族士子。

送走了老师，他无处安身。京城居大不易，他的那点俸禄实在租不起一间宅子。实在没有办法兼职做了果郡王府教书先生。那时候即使举人做教书先生也是会被旁人笑话的，更何况他进士出身而且还是当朝官员，更更重要的他还是李寒山首徒。他受尽了白眼，可是他觉得无所谓，人总要吃饭不是。

起初年过五十的果郡王爷虽然大字不识一个，却看不上这个读书人，觉得他酸气，文弱，好歹也是当朝官员，怎么落得个给人家当教书匠的境地。在果郡王看来，那时的张廷玉和那些家族没落不得不投身青楼的大家闺秀一样。都说读书人不为五斗米折腰，你这小子不仅折了腰，还这么怡然自得。再加上当时关于张廷玉背叛李寒山才得以留在朝堂的流言不断，果郡王越发觉得收留这个读书人中的败类实在是丢人，几次想要将张廷玉赶出家门，都被自己最疼爱的女儿宋瑶给拦住了。

果郡王性子本就直，好几次当着众人的面，骂张廷玉是「为了芝麻绿豆大的官就欺师灭祖的败类」，张廷玉仍旧唯唯诺诺，他越是如此，果郡王越是不依不饶。

再后来宋瑶坚持要招张廷玉做上门女婿，果郡王拍着桌子求自己女儿改变心意无果后，气的老爷子拔出家里先帝曾经赐予的宝刀冲到张廷玉的房间里。当时张廷玉正在读书，至今他都清晰地记着自己读的是《大学》，看到红了眼的果郡王拖着长刀进来，他先是一怔，然后卷好书揣在怀里，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