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碧蓝之下（1/2）

在那一瞬间，这个一直以来默默无闻的家伙，甚至以为自己看错了什么，在失败了不知道多少次，耗费了多少饵食之后，他……终于钓上了个什么东西?

那个东西很大很重，并且在嘴被鱼钩勾住的情况下，依然死命的活蹦乱跳，企图逃离这罪恶的鱼竿，不过可惜的是，任何存在都必须为了自己的行为，付出相应的代价

在享受了诱鱼的饵食之后，就得有自己被那罪恶之钩钓离海洋，从此生死由人的觉悟，这就是自然界的规则，就算它只是一条普通的闲鱼，也逃脱不了自然界的惩罚

“哟～你小子不错嘛，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鱼了，没想到除了胡言乱语之外，你钓鱼还挺有一手的，果然我们舰属第三支队人才济济，不错……不错！”

在拼命钓上了之后，他才被这个大家伙的庞大体型所震惊，那并不是一般的海鱼能够达到的大小，它在甲板用力上扑腾着，溅起一滴滴海水，渴望着回归大海的拥抱

忽然……从背后传来了个熟悉的声音，收起鱼竿后，肩膀传来了被人拍击的触感，虽然早就知道女巫的身体素质惊人，但他依然有些站不稳，没办法……谁让他是凡人呢？

“万事通！你过来看看这是个什么鬼鱼，到底能不能吃，冰箱……赶紧用你的能力，把这大鱼冷藏起来，能吃就放到厨师间的冰室去，悠着点来～”

对着这个一边拍着自己的肩膀，一边双眼放光的盯着那肥美海鱼，想象着今晚晚餐的女巫，他只得陪着点头微笑，作为他的顶头上司，舰属第三支队的队长，那是名光荣的A级女巫

他只是个见习清洁工，靠着运气来得到了这样一个职位，日常任务就是清洁夹板，更换炮衣之类的杂活，和这名统领数十名舰属女巫，战时还要指挥身后第二炮位的队长相比，差距不要太多

如果不是这位队长兴趣异常，不喜欢待在装潢华丽的休息室，把时间在下午茶导上，而是经常把与民同乐之类难懂的话挂在嘴边，他这样的普通清洁工，根本就没机会和这位队长搭上关系吧？

“……我也只是看的书，比你稍微多了那么一点而已，万事通这种尊称，我可当不上……那小子钓了什么上了，动静还挺大的……咦？这是罕见的深海鱼种，这里怎么会有?”

被点到外号的两位女巫，也不情不愿的走了过来，虽然现在是宝贵的轮休时间，但上司的话也不能不听，那位自称读过些书，但却没有一点学者气质女巫，表达了惊叹

这里是歌莉娅和德斯洛之间的海域，在沿大陆海岸巡航三个月之后，她们所属的战舰，得到了宝贵的整修时间，这附近就是莱特岛海军补给站，可以说是度假般的享受了

在这一个星期的时间内，除了锅炉室蒸汽间必须有人值班外，就连清洁工都能在闲暇时钓钓鱼，对比之下……这待遇，可比陆军那些人强多了，身为海军的优越感顿时凸显出来

“管它那么多……巧合就巧合吧，这种鱼我还没吃过，想必是很罕见的类型，在变幻莫测的大海上，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我只关心它的味道如何～?”

“应该不错，这种鱼的鱼刺很少，至于肉质的鲜美程度……甚至能赶得上北地冰川湖泊里的鱼，是上等食材，就是不知道舰上的厨师会不会做……”

这里是近海，基本上是没有这种深海鱼出没的，它们的身影，通常只会出现在在远洋渔船当中，而不是这在海岸边游弋的军舰上，不过这种异常，是阻挡不了某人的食欲的

在排除了繁殖和洋流等诸多因素后，万事通得到了一个较为合理的解释，任何事物都有极少数的例外，存在即合理，这应该也是个巧合，正好被她们碰上了，还真是倒霉的鱼啊……

“听到你给我们起的外号，我决定以后都不帮厨房制冰了，要帮也是帮医疗组……我的能力是为了支援舰队的，不是给队长你满足口腹之欲的……好吧我错了，别动手……”

另外一个被队长称为冰箱的女巫，在口头反抗过之后，面对队长铁拳的制裁，迅速的改了口，因为能力用途太过广泛的缘故，她日常的任务，就是为舰船提供冰块……

虽然这也是一种为国效力的方式，但依然令向往战斗女巫的她，感到略微烦恼，不过她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作为海军的舰巫，她不需要像陆军一样野蛮，和敌人面对面厮杀

和陆军相比，她们舰巫的武器，是代表了歌莉娅智慧结晶的装甲战舰，是象征着文明战胜野蛮的火炮，是口径越来越大的真理，而她想象中的战斗女巫，恐怕是与她无缘了～

“这条鱼要是拿去市场上卖的话，估计值不少格兰币啊……可惜，得上军官们的餐桌了，新兵?你打算多少钱卖给厨师？”

在摆脱队长的铁腕后，他见好就收的收起了鱼竿，并不是他不想继续……而是他所信奉的古老信仰中，有着特殊的信条，其中规定了每个信徒……在一天的时间之中，只能沾染一次血腥

因为信仰的原因，他的前途也稍微受到了一些影响，和他同期参军入伍的人，已经混到了水手的地步，有不少人认为他是个抱残守缺的呆子，因为宗教问题，而耽误了自己

“这样的吗？我还以为没有捕捞证的话，我钓的东西都得上交呢……果然歌莉娅是个保护私人财产的美好国度，能在这当兵真是太好了……”

“哈哈，那当然，你知道就好～我们歌莉娅可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国家，对谁都是如此，当然也包括你，犹大人……”

对方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是一个和他同期的士兵，也就是现在的一名水手，听着话语间似有似无的讽刺，以及那加重了的犹大人三字，不是所有的人……都像那位队长一样宽容

“……犹大人……吗？感觉有点可悲啊……”

自嘲的笑了笑，因为身份和信仰，他不知道碰了多少次壁，虽然这里没有德斯洛残酷的宗教审判，也没有歧视犹大人的封建贵族，但人群里时不时的鄙夷和不屑，依然让人烦恼

出身于某个中产阶级家庭，毕业于高启兰一处不错的商学院，如果去掉身份和信仰这两样的话，以他的能力，在歌莉娅这种机会之地，很容易找到一份体面而有前途的工作

不过……这个世界可没有如果，作为一个没有祖国的民族，犹大人天然就容易受到歧视，就连最卑微的高启兰商人，都不会对犹大人脱帽行礼，这就是无家可归的流浪者，那永恒的悲哀

他们曾经也有属于自己的国度，并且作为旧帝国最忠实的附庸，与帝国同辉，同时……也随着帝国的毁灭，而逐渐消亡在历史长河中，而它的子民，也正式开始了苦难的流浪之旅

想到这里，他走到了甲板边缘，看向了遥远的东方……那是曾经的家，皇帝赐予他们犹大人的土地，权杖顷垂于此，圣人安息之墓，圣灵居所之处，不过现在……这一切都成了过往云烟了

“只要心灵深处，尚有着那渴望，注视着东方的眼睛，那永恒的故乡……”

“我们还没失去，那长久的希望，一个自由的民族，屹立在东方……”

“帝国的辉煌，已经被黄沙埋葬，苦难的犹大人呵～你无处躲藏！”

口中吟唱着鲜为人知的歌谣，目光中饱含深情，歌莉娅人大概已经忘记了，曾经被他人所支配的恐惧，对于他来说却是每天的生活，恐惧早已经随着时间所淡化，只剩下麻木和忧伤

啊……已经到了每天向上神祈祷的时候了，他走向那个专属于他的杂物间，虽然里面并不算整洁，但好在没有人打扰，这样才好，作为那个信仰的虔诚信徒……他不想再被当成怪人了

“……神啊，主啊，我的灵魂之火，我的欲望之源，看在您卑微的仆人献上的虔诚份上，请告诉我……关于世界根源的启示吧！”

在灰暗狭小的杂物间，几根闪烁着昏黄烛光的红蜡，滴落在发黄的羊皮纸上，而那上面画着一个不详的六芒星图案，再配合他那略显癫狂的模样，活脱脱一个邪教祭祀之地

旁边似乎燃起了熏香，若有若无的烟雾，缭绕在烛光之中，他痴迷的盯着那六芒星之上，努力的想到看到些什么，就这副摸样，想不被当成怪人，估计是不怎么可能的了

“……我得到了上神的指示……在今天的黄昏，光明与黑暗交接，世界被混沌充斥的时刻，在这片海域之中，有什么东西会等待着我……”

口中嘟囔着某种禁忌的谜语，他兴奋的叫着，根据那烟雾与烛光混合，并且投影在六芒星上的图案来看，他确信自己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结果，可惜……没有人能分享他的喜悦

和伊甸信仰比起来，他信仰的上神，很快就要被世界所遗忘，这种残留着原始萨满色彩，近乎于巫术的宗教，在文明开化的现代，除了稀少的犹大人之外，已经没有多少的信徒了……

没有人会知道，他是否真的在烛光里看到了或听到了什么，就算知道了，也会对此不屑一顾，祈祷如果真的能预知什么，旧帝国或许就不会灭亡，那这个世界，也就太疯狂了

……

类似的情况，在歌莉娅每天都会上演，不知从何时开始，这个国家也开始变得和世界其他地方一样，民族主义情绪日渐浓厚，可以感受得到，原本自由的空气，逐渐变得稀薄起来

引领着社会舆论的多家媒体，在某些人的授意下，对这种情况缄口不言，少数对此表示关注和担忧的人，他们微弱的声音……被淹没在日复一日危险起来的言论里，翻不起什么浪

当世界上所有能够被征服的土地都已经征服，当所有的市场都已经被打开，资本和经济已经没有新的出路可走，国家的辉煌已经到达了最高峰之时……和平，就会变得不再是一种必需品

为了给国家不停膨胀的工业，寻找新的市场和原材料产地，为了给日渐增长的人口，寻找新的生存空间，当殖民地已满足不了国家的时候，自然就到了，拿其他民族开刀的时候了

那个以包容和开放为根本，以并且以此为傲的歌莉娅王政，似乎已经一去不复返，并非歌莉娅人变得狭隘起来，在这个被以太包围起来的狭小世界里，战争是一种无法避免的悲哀

想要让自己的国民过上好日子，就必须得大力发展工商业，在国际贸易中获得贸易顺差，压榨他国的生产贸易，让国家的繁荣与人们的幸福，建立在其他民族的水深火热之上

不知道是谁……将自然界弱肉强食的规则，带入到了国际秩序中，和另一个世界一样，美其名曰社会达尔文思想，它和民族主义一起，成为了割裂人类的两大理由，曾经普世帝国的思想，也彻底宣告终结

如果可能的话，相信歌莉娅人和德斯洛人，都乐意见到对方国家的彻底灭亡，这样就能在这有限的世界里，多苟延残喘一会，没有人能够确保，人类会不会被永远困在以太之中……?

……

“想什么呢？像个诗人似得？我问你……甲板上的宴会现场，你已经收拾干净了？”

就像上午一样，队长的声音再次在身后响起，他放下了思索中一直举着的拖把，因为那条鱼的缘故，这艘战舰的舰长一时兴起，在甲板上举办了一个小宴会，队长显然也参与了

为了缓解暂时的尴尬，他咳嗽了两声，这还没什么，最令人绝望的是，队长对此并没有什么意外，他怪人的名声早已经传遍战舰，就算一直举着个拖把……也没有人会觉得奇怪

“已经收拾过了，尊敬的长官……我在等待一个对于我来说十分重要的事物，这个机会我期待已久，就算被当成怪人，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