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红与黑的泥泞（1/2）

“你们所有人，都给我仔仔细细的听清楚了！……女的去左边，男的去右边！不要问为什么，你们也不想继续待在雨中淋雨对吧？那就给我行动！”

在塞里斯兵站的北大门，一名老兵站在高高在上……而且还没有雨水的瞭望台上，抓着一个简陋的铁皮喇叭，对着兵站外的人海吼叫着，不过他的声音，在雨中传不了多远……就淹没在人群的嘈杂声中

“大人……我们需要一个遮身之处……已经有人倒在了路上，沿途所有的城镇和村庄都不愿意接待我们，难道王政也抛弃我们了吗？！”

雨似乎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冷了……这上万人的人群，似乎都带着一种病态的激动，似乎随时就会冲门而入，他们中本来也是有很多把伞的，不过因为人们都想遮雨……大部分毁坏在了争抢当中

“你听不懂我说的话吗！王政是不会放弃每一个国民的！要怪就怪那些叛国者和骑墙派吧！马上给我分男女站好……想进来就老老实实的接受核查！”

看着眼前似乎没有边际的人海，门口站岗的士兵们，都不约而同的吞了口口水，他们中大部分都没有见识过这种情况……上万的流民，和他们整个兵站比起来，似乎也不逞多让了

“啊……爷爷……你一定要挺下去啊！我们已经到了，马上就有热汤和篝火可以暖身了！您千万不要……”

“我的孩子……！你别睡啊……你看看妈妈？你不是还没去过王都伊利亚吗？妈妈很快就能带你去了，你……”

门外时不时会传来这样的声音，在冷雨的浇灌之下，这些生活在和平之中的人们，一个接一个的慢慢走向死亡，在抗生素尚未发明的现在，一个小小的感冒发烧，就能够要了他们的命

“喂！这里也有人倒下了，怎么回事？前面不是王政的军营吗？我们缴纳的税金，不都是拿来供养这些该死的军队的吗……现在他们为什么不救救我们？！”

“哈？你们不知道吗？就连弃誓者都从暗地里爬出来了……王政已经不复存在！现在他们只是乱兵而已，才不会想着救我们这些人呢！”

“不行……待在雨中简直是在等死……放我们进去！我们要进去！冲啊……我们这里有这么多人！军营里肯定有药品，让他们把药拿出来……”

也许人群当中真的隐藏着好事者吧，一句句对王政怀疑或是失望的话语，充满了整个人群，人都是容易被群体所影响的，渐渐……原本在颠沛流离和被剥夺财产中产生的怨气，慢慢转移到了没能保护他们的王政的身上

局面似乎正在渐渐的失去控制，瞭望台上拿着喇叭的老兵也有些慌张了，人群中时不时传出哭喊或怒吼……倒在地上的人就算还没死，也会被后面激动的人群践踏而亡，这群浑身湿冷的人，对着军营咆哮着

到后来，完全变成了一种带着仇恨的声音，在小队长的命令下，守门士兵都给自己的步枪装上了刺刀，他们也在害怕着……害怕离他们不过咫尺之遥的人群，会红着眼睛将他们撕成碎片

“……让我们进去！我们要活着！我们不要死在这场大雨之中，给我们热水！药品！和暖和的篝火！”

面对这种情况，一个不小心，就会造成难以挽回的局面，那个老兵只是按照正常的战时管理条例工作而已，他没想到居然会造成这么大的反应……

不过，就算人群中真的有煽动者的存在，他也还是小看了人的本性，为了应对敌对女巫混在人群中，导致军营物资被破袭的情况出现，所有人都得接受一套繁琐的审查，不过现在他们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啊啊啊……士兵！这里为何如此喧哗？还没开始审查吗？这些人想继续待在那淋雨？他们不想活了……吗？”

如果这些人真的冲营，那我这个北门守备肯定在劫难逃，运气好位置被罢免，还能继续生存，运气不好的话……送去那个军事法庭，基本上就没有希望了啊！

就在这个老兵面色苍白的看着外面，犹如海洋一般在雨中翻滚着的人海，他产生了一种面对狂暴汪洋的错觉，他的前途估计是没戏了，但至少……不能让手底下这些无辜的士兵，死在流民的手中

不过……当那个声音响起的时候，老兵一个激灵站直，这种情况对于他来说很要命，但要是那个人的话……她一定能够以最直接的方式，轻松解决吧

“回长官！目前人群情绪激动，随时可能冲营，北大门所有的守备士兵，已经荷枪实弹的准备好了……请问，我们……应该怎么办？”

“哼，怎么办……？”

如果洛丽塔已经赶到了的话，她一定会马上就认出来，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巫……就是当初在法学院选中她们的，那位成熟御姐般的歌莉娅陆军武官

显然，她也是作为训练像洛丽塔这种新人女巫，才留在着塞里斯兵站之中的，目前……她暂时代使兵站主官的权利，这种麻烦事，也顺理成章的得由她解决

“你不是……已经让手底下的人做好准备了吗？那样办就行……据我所知，这些人当中，绝大部分都是信仰愚昧旧神的人，而且其中还有大量犹大人之类的败类……放心做吧……”

和面对女巫时不同，她现在的声音，冰冷的就像这场寒雨，不过老兵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他甚至还露出了微笑……只要有这个女巫在，他的职位算是保住了，就算出了大事，也和他没什么关系

“那……按照什么程度来做？是像安利卡那样？还是按照标准的……一个半基数的弹药？”

他谨慎的询问着，现在的掌局者已经不再是他，他也不必再顾虑着什么，老老实实的按照安排去做就好，武官沉默了一会，看着人群中那些倒下的人……已经被踩得和泥泞混为一体

“不！这群人中有能够影响人情绪的女巫存在……这些人的情绪已经不正常了，这样吧，三个基数的弹药～枪口抬高一点，不用像安利卡那样……做的那么绝……”

得到了准确的命令后，老兵爽朗一笑，抓着那个大铁皮喇叭，粗暴的对着下面的士兵喊着，丝毫没有顾及到……那些满眼惊恐，面如死灰，双手不停颤抖着的的新兵们

“三个基数的弹药量！目标为驱逐！虽说要手下留情一点……但谁要是放了个什么东西进来的话……我就把步枪……塞到他的屁股里面去！”

在命令之下，大门口顿时响起一片拉枪栓的声音，人群虽然受到了某种能力的影响，陷入了一种狂热当中，但不乏有少数聪明人，飞速的逃离了靠近大门的地方，片刻后，第一声枪声响了起来……

“没能对王政做出贡献，反而还想连累王政的废物啊，就应该如此……歌莉娅和平太久了，人们已经忘记了王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了啊……”

此时此刻，在瞭望塔上，高高在上的女巫武官，正麻木的看着眼前那片翻滚着的人潮，人潮就像是一只受伤的巨兽一般，开始一片片的分裂，消散……地面的泥泞，也逐渐的染上了一丝红色

“……老王……你开枪了吗？”

很不幸，被挑选到北大门进行守卫工作的新人士兵，就有几个洛丽塔麾下的倒霉蛋，原本以为只是一件简单的工作，但没想到……只杀过鸡鸭鱼的他们，却要把枪口对准曾经的同胞

“当然没有……我又不是侩子手，也不是开膛手杰克，朗斯……这种一点都没有骑士精神的事情，军人不是保护弱者！保卫国家的吗？！”

“谁知道……我没有开枪，这简直就是耸人听闻！我可不是为了杀戮无辜才来当兵的！那个下令开枪的军官，难道疯了吗？”

这两个从一个村里面出来的难兄难弟，一路上经历过了许多，征兵时的挑选，在新兵营的训练，直到落到洛丽塔这个女巫的手中，还有昨晚那开怀的时光……这一次，他们又站在了一起

“……呵呵，你们都没有开枪啊……可是呢，我却开……开……开了枪，唔……为什么啊？额……啊，呕……”

此时，另一个叫做维奇的人，也加入了他们的讨论之中，不过他的声音显得十分的阴沉，到后面，已经传来了他倒地呕吐的声音……昨晚喝酒已经吐过了，那这次……

“维奇……我们不会怪你的……眼前这些人就像是疯了一样，红着眼睛扑在栅栏上，虽然大部分都跑了，但……我害怕那双红色的眼睛……”

朗斯为了安慰安慰维奇，忍着腹中的翻滚，将刺刀顶在了栅栏外面，一下又一下的冲击，一声又一声刀剑入肉的声音，让他的表情逐渐沉寂了下去，这一切……完全不是他想要的啊

“是啊……这些人很奇怪，啊！对了！女巫……一定是有女巫在背后捣鬼！能够影响人心灵的力量，是啊……这世界上哪有这种不怕死的人啊！”

老王的声音有些奇怪，在又一轮的排枪声中，他的吼声被完全遮盖起来了，这时候……几滴和雨水完全不同的温热液体，溅在了他的脸上，片刻后，他又因为吼叫中吸入的硝烟，剧烈咳嗽起来

“话说回来，现在是什么情况？朗斯……我现在好像还闭着眼睛呢……枪声怎么停下来了？死了……多少人？”

“……对不起啊，老王……其实我和你一样从刚刚开始，也一直闭着眼睛呢，算了……听说安利卡叛乱那时候，死的人比这要多多了，睁开看看吧！”

经过了内心的挣扎之后，朗斯和老王都不约而同的睁开了双眼，刺鼻的硝烟味……在冷雨中混为一团飘然而逝的烟，远处士官们停火的命令穿了过来，但还是有人闭着眼睛拼命开枪

“你傻了吗！给我睁开你的眼睛！新兵蛋子……哭？你是刚从摇篮里抱出来的吗？给我拿出歌莉娅军人的样子！你这个家伙！不行就滚回家喝奶去吧～”

那个闭着眼拼命开枪的人，似乎是另一个女巫手下的新兵，他此时被士官长一个巴掌打翻在地，泪水和雨水混合在他扭曲的脸上，周围传来老兵们阵阵嘲笑声，以及新兵们冷漠的眼神

“我……我……我……我要离开这！你们这些疯子，我不要再呆在这一秒钟了！让开……都让开！我要出去……不！……我不要从这个门出去！”

那个新兵似乎陷入了癫狂的状态，并且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声，抓着步枪四处乱撞，所有人都纷纷远离他，他的枪上还上着刺刀呢，没有人听清楚……他是在哭，还是在笑

“砰……”